第17章 養成協議第12天
第17章 養成協議第12天
江平野做戲做全套,小組治療結束後,雖仍是跟以前一樣的吊兒郎當,但時不時就落了嘴角,垂下眼,一副沉浸在往事中,明明很喪氣但還是要假裝堅強的樣子。
倒是無意中符合了他在缪倉心中的新形象……
看着幾口解決完自己剩飯的人,缪倉一時不知道是應該跟他一樣裝作無事發生,還是想辦法安慰他。
要是什麽都不說,好像也不太合适,但如果安慰的話,又該怎麽安慰呢?
攥着魚七認真糾結的缪倉完全沒發現,身旁他擔心着的人,正輕挑着一側嘴角斜斜看着他。
天光未暗,江平野偏頭輕咳了聲,須臾間調整了臉上的表情,同時幫缪倉做出了決定。
“我先不回病房了,想随便去逛逛。”
眼睛如往常般帶着笑意,但又含着兩分散不去的憂郁,恐怕江平野的老師來了,都要感嘆一句對方應該進演藝圈,而不是藝術圈了。
“自己一個人先上去?”
說出來的話是疑問句,但手臂卻往前伸了伸,下一刻,果然如意料中一樣,被誘拐對象牽了牽。
【你想去哪兒?】
缪倉舉着本子面露擔心,卻又在跟江平野對上視線時抿着嘴角輕笑,好像在維護對方不欲讓別人看出的兩分脆弱。
一瞬間目的達到的得意過後,江平野被缪倉看得心口酸軟。
自己還是個心理狀态岌岌可危的患者呢,卻還細心又周全地關照着別人。
怎麽這麽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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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的,他都忍不住……
無意識往前挪了兩寸的腳尖頓住,江平野蜷了蜷略微僵硬的手指,失憶了一般擰眉回想,自己忍不住什麽?
面前的本子晃了晃,他舒眉回神,仿佛剛才只是在想要去哪兒,很快調整了狀态,一時興起般說到:“去林醫生跟你提過的琴房吧,別的地方我都逛過了,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兒還有個琴房。”
缪倉毫無懷疑,林醫生說過,每一段正常的人際關系,都是相互的。
雖然開始的狼狽,但現在,江平野幫自己治療,自己也應該幫對方的。
【走吧,我帶你去。】
缪倉撥弄了幾下額前的碎發,暖橙色的夕陽映在他顯出笑意的杏眼中,除了體态不符,簡直跟每天喂着的那只橘貓一模一樣。
缪倉先往前走了兩步,而後回過頭看向江平野,歪頭疑惑。
跟平時拉住缪倉一樣,江平野笑着拽上他衣袖的一角,只是兩個人位置調換,帶路的成了缪倉。
娛樂室一樓的角落,大概是得了什麽人的吩咐,琴房大門并沒有上鎖,缪倉擔心裏面有人,長長吸了一口氣後才搭上了門把手上。
未等他用力,旁邊江平野就用胳膊肘抵開了門。
“空間還挺大。”
近兩百平的空間內,只在窗邊擺了兩架鋼琴,還有一些大中小不同的提琴、吉他之類的挂在牆上。
江平野反拉着缪倉走到牆邊,随手劃拉過琴弦,沉悶悶的聲音響過,他撇撇嘴,不知道這些樂器有什麽好玩的。
正要說什麽的時候,房間正前方的幕布後鑽出來一個人。
“你們要用琴房?”
人聲出現的突然,缪倉條件反射般往江平野身後一躲,動作急促,額頭都磕在了對方肩上。
身前的人背過手,把缪倉擋了個嚴嚴實實。
“林清語醫生說,我們可以用這兒的鋼琴。”
“噢,林醫生啊,我就是過來收拾的,你們用吧。”說罷,抱起地上的清潔用品笑呵呵出了門。
江平野偏頭,正對上缪倉看向門口的眼神,拽了拽手裏的袖子,缪倉擡頭,兩個人的距離幾乎只有幾厘米。
然而先一步躲開的卻不是排斥與別人近距離接觸的缪倉,反倒是江平野轉移了視線,清了清嗓子看向剛才故意跳過的鋼琴,拉着人走了過去。
擡起鋼琴蓋,眼神裏又帶上了四十五度向下的憂郁,他狀似無意道:“說了要用鋼琴,那……用一用?”
缪倉許久不曾彈琴,此時雖然也覺得江平野提的要求順理成章到突兀,但看着跟他曾經用過的鋼琴同一品牌的琴,心裏的懷念超過了那幾分不對勁,不自覺撫上了黑白鍵。
腿彎被輕輕撞了一下,身後擺上了一個琴凳,距離剛好。
三米以外的缪倉身後,同樣擺上了一個琴凳。
“不看着你,你随便彈,就當是……安慰我一下?”
江平野撒謊撒得自然,缪倉傻乎乎信得更自然,剛才的一絲突兀散了個一幹二淨,卷起半截衣袖坐在了琴凳上。
細瘦的手指落在黑白之間,不需要舞臺的聚光燈,窗邊的暖黃色天光打在琴蓋上,穿過缪倉的發絲和睫毛,在鋪了紅地毯的地面上落下一個淺色的人影。
中央空調輕聲運作着,人造冷氣中,他坐着的地方卻好像暖融融的。
簡單試音後,缪倉右手稍稍擡起,偏頭看向側後方的江平野,得到了一個鼓勵的微笑,他抿着唇回過頭,卻沒想到耳尖的熱度已經暴露了羞意。
手腕松弛,指尖毫不費力地按下,輕緩的前奏響起,在空曠的鋼琴房裏帶出回響,是外行人也能聽出的清耳悅心。
明明是近乎相同的重複旋律,偏江平野聽入了迷,下意識抽出口袋裏的本子,摹畫着這一曲《Always with you》。
窗邊的光線逐漸下滑,缪倉被光影覆上的一圈融光跟着旋律暗下,被虛化的邊緣卻并沒有變得清晰,反而在半明半暗中,更顯得不似人間凡物。
“缪斯……”
江平野喃喃,不由自主起身上前,探手将将要抓住仿佛正在融化的人。
最後一道音節落下,缪倉眉眼彎彎地再次撫過琴鍵,而後回頭,正對上江平野半蜷着的手指。
缪斯擡頭的剎那,江平野猛然回神,探出去的手落在琴架一角,手指間夾着的圓珠筆一下下敲在琴箱上。
缪倉沒看出他方才的恍惚,但對方手裏的本子收慢了幾秒,正好被他瞄到半截新畫的人影。
剛剛放松的神經再次緊繃,零碎的幾聲琴音後,缪倉舉起了自己的本子。
【你在畫我?】
江平野手裏的筆還沒放進口袋,下意識在缪倉這句話後面添了兩個字。
【我沒】
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了,缪倉看看本子又看看他,嘴唇微張,少見地露出幾分傻氣,半晌後才騰挪着筆尖,翻頁新寫下一句話。
【我看到了,是新畫的。】
江平野作勢又要添兩個字上去,下一秒,面前的本子就被缪倉抱進了懷裏,頗有一種江平野玷污了小本子清白的感覺……
失笑着收回筆,江平野從口袋裏摸出塊兒巧克力的功夫,缪倉已經翻出了上次寫得“在我同意之前,不可以再畫”。
被抓了個正着,借口都想不出,這時候再編瞎話,就太不像話了。
“我錯了。”江平野斜倚在鋼琴上,話說得可憐,卻又帶了笑意,像是……在撒嬌。
鋁箔紙被慢慢撕開,他在昏暗光線中洩出幾分直白的真心。
“我錯了,剛剛真的是看入迷了,你要是不同意,我現在就撕掉,不過不能給你看,”江平野兩指揭開本子,略帶誇張地感嘆,“真的很漂亮,你舍得我都舍不得啊……”
觑一眼站在旁邊的人,缪倉垂着睫毛,手裏的本子放下舉起幾次,最終被他收了起來,擡眼直直看着江平野。
無聲無息的,明明是埋怨,卻仿佛比江平野剛才話裏的撒嬌意味更濃,看的他胸口漲漲的。
“想吃這個嗎?”江平野生硬地轉移話題,倒也沒想着對方會接茬,已然拿起了巧克力要塞進自己嘴裏。
然而他正思索着該怎麽把小缪斯拉回病房的時候,餘光裏,缪倉卻點了點頭。
“想吃?”他語氣詫異地再次确認。
缪倉沒再點頭,只是看着那塊兒剛剛打開的巧克力,片刻後伸手,像是想自己去拿。
還沒等他接觸到被剝下來的鋁箔紙邊緣,盯着的巧克力也自己動了。
指尖微微用力,江平野把巧克力抵在了缪倉唇邊,輕松道:“看來以後的獎勵還是換成這個吧,起碼你會吃,而不只是存在罐子裏。”
探出一點舌尖,巧克力瞬間從鋁箔紙轉移到了缪倉口中,醇厚的味道漫開,他抿着唇随意按上鋼琴白鍵,手指躍動幾下,沒再提方才還很在意的話題。
從沒交過朋友的缪斯真的很好哄,一句誇獎,一塊巧克力,就可以抵掉對方半真半假的一次謊話。
而成為缪斯的朋友也真的很簡單,真心的關照,再加上一段相似的經歷,立刻就能收買人心。
靜谧半晌,巧克力化開,大腦攝入糖分,方才模糊的幾分突兀也清晰了起來。缪倉翻出本子,用指尖蹭了蹭跟自己字跡不同的兩個字。
【你故意的。】
江平野仍怔愣着摩挲指尖透過鋁箔沾染上的溫熱,沒反應過來這是說他玷污了本子,還是明明已經答應卻又畫了對方的人像。
不過不明白也不妨礙他信口開河,先行否定:“我沒……”
【故意帶我來琴房。】
江平野的否定停下。
【其實是想讓我答應林醫生的治療要求吧。】
嗯……江平野撐着手臂摸上下巴,這個應該否定,還是承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