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未婚夫
未婚夫
天又陰了，悶熱，空氣凝滞，暴雨欲來。
方才出現的一抹陽光好像是那個天使一樣的女孩帶來的，現在她進了牢房，世界便黯淡無光了起來。
霍爾特把施夷光送回了牢房後，殷殷告訴她怎麽開啓生活直播，怎麽從禮物槽兌換禮物，怎麽靜音，怎麽摁下床頭的綠色摁鈕獲得15分鐘在廁所的隐私時間……
最後，他把一本詳細的監獄手冊遞給她。
做完了這一切，他非但不感覺輕松，反而像心裏壓了一塊巨石。
這種沉重的心情，就算離開了第6層也完全無法緩解。
哪怕刺客和教授的名頭能杜絕99%的罪犯，剩下的1%怎麽辦？心懷不軌的獄警怎麽辦？
廣場外，百斯特正押着三個穿着黑色囚服的男性罪犯向養豬場的方向走去。
罪犯們帶着黑色的手環、新剃的光頭上有一個小小的微微凸起——是一個卡槽，曾經是會有一個芯片的。
從1040年大腦芯片投入使用後，基本上人人都會使用芯片。只不過罪犯在入獄前，芯片會被摘除并銷毀。
“阿修！”百斯特看見了他，大喊，“都搞定了嗎！”
霍爾特跑了過去。
“已經給人送到了？”百斯特笑道。
“嗯……”他白皙如玉的臉龐泛着紅。
“小看她了，居然能讓刺客和教授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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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爾特表情凝重：“是啊，不過在6層的話，她就安全多了。”
“是你帶她去洗澡和檢查的對不對？怎麽樣，身材怎麽樣？”百斯特激動地搓着手，“她沒有趁着洗澡勾引你吧！古吉就是因為給女囚犯洗澡被勾引了，喉嚨管被咬得稀巴爛，好家夥，浴室都被血染成紅色的了！”
想到同僚的慘狀，百斯特的表情很像是牙疼。
“她才不是那種人！”霍爾特忍不住為她辯解。
“诶？什麽叫她才不是那種人，你怎麽知道她不是？”
“好了。”霍爾特生氣地岔開話題，“你這是要帶他們去哪？”
百斯特很失望他如此正經，正了正警帽，“養豬場，他們應聘了打掃豬圈，之前負責打掃豬圈的兩個家夥死游戲裏啦！”
這時，百斯特察覺到其中一個囚犯正盯着不遠處的一個尖銳的金屬碎片發呆，頓時神色一變，喝道：“*你直腸！看什麽看！”
監獄裏，硬的東西總會成為讓獄警喪命的利器；毫無防備的時候，手環也救不了他們。
囚犯的手環上閃爍着69，是個底層罪犯，沒有粉絲，沒有人氣。他臉上堆出甜得發膩的笑來：“sir，我只是在發呆啊……”
“媽的！還笑？”百斯特喝道，同時在他身上狠狠抽了一警棍！
這個囚犯低下了頭。
霍爾特知道，他的眼睛裏此刻一定滿是陰毒。
似乎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百斯特又擡手抽了他一警棍。
“啪！”警棍抽在皮肉上，發出悶響。
這下，這個囚犯真的怕了，身子縮了起來，整個人都小了一圈似的。霍爾特雖然來了一陣子了，但仍然學不會這麽粗暴地對待囚犯。
“喂，你這是什麽眼神，不會是可憐這個家夥吧！”百斯特說道。
“啊，沒有……”
百斯特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別可憐他，這個犯人一個粉絲也沒有，原來是個小學老師，因為夏令營和老婆吵架，殺了12個孩子，還預備回家殺掉自己的孩子。要不是政府非要搞這個什麽覺醒之牢創收，他這種垃圾應該早就死一萬遍了！”
霍爾特當然明白，百斯特這話不是說給他聽的，是說給另外兩個囚犯聽的。
這表明獄警在暗示，弄死這個人也沒關系。
監獄內外，總會有家屬或者觀衆私下賄賂獄警，就為了讓某個罪犯死得格外慘。
即便獄警都是家境優渥的人，卻還是有人願意掙這個錢。
霍爾特的家境優渥，他也不缺錢，但是誰會嫌錢多呢？
氣呼呼的百斯特說道，“好了我得走啦，去晚了豬該有意見了。”
說罷，他攆豬似的推搡着犯人走了。
~
“哼哼……哼哼……”
豬圈裏的豬在食槽內拱來拱去，蒼蠅飛來飛去，整個養豬場臭不可聞，再加上今日悶熱，臭味便好像凝成了一坨，沉沉地籠罩在養豬場周圍。
“好好幹啊！”百斯特沖他們大叫，“三個人裏面只能留下來兩個。我可是在看着呢！”
他翹着二郎腿曬着太陽，精壯的胳膊抱在胸前，手臂上紋着一只面容滑稽的美人魚。
角落裏正在鏟豬糞的兩個囚犯，交換了一個眼神，随後，陰險的目光落在了69層的那個囚犯身上！
如果說70層被人們戲稱為“人間煉獄”、“b級片拍攝現場”，那麽69-60層也只是比70層好一點點——劊子手和變态殺人狂從這一層開始被分開關押，也有自己獨立的牢房。
但這裏人氣低迷，罪犯們要麽形象不讨喜，要麽犯的罪讓人只想把他們千刀萬剮，所以幾乎完全沒有粉絲，是最尴尬的存在。
如果再失去這份工作，連武器都買不起，就可以直接死測評裏了！
這時，兩個罪犯瞄到百斯特打開了監獄的測評界面。
血液亂噴的測評現場，一個高人氣的測評主播亢奮地叫着，“——一個回旋踢！漂亮！哎呀，不好！他被兔子咬到了腳！難道最厲害的他也會死在這裏麽？！”
熒幕上粉絲們的留言都是都是齊刷刷的【祈福】。
“3，2，1！”
主播雞叫起來：“太好了！他贏了！30個罪犯中唯一的幸存者！我預測，刺客會成為首個進入5層的罪犯！”
屏幕上的留言又齊刷刷變成：
【膜拜！】
【膜拜！】
【膜拜！】
……
百斯特額頭緊繃的筋這才放松了下來，冷汗也跟着流了下來—— 殺掉第100只兔子剛好進了艙，看來施小姐挺機靈，聽懂他之前說的線索，沒有看着那麽呆。
監獄裏的人只要賭博就迷信，百斯特尤其如此，他既然贏了錢，便決定從今天起就把施夷光好好供起來！
而就在他看測評結局的這一分鐘裏，豬圈裏傳來了發悶的哼聲。
“哼哼……”受了驚的豬亂糟糟地叫着！
百斯特心情舒暢地吐了個煙圈，重新打開監視屏，看到之前挨揍的69層犯人腦袋朝下插在豬糞池子裏，一動不動了！
“哎呀，怎麽這麽不小心？”他笑了，很惋惜地叭咂嘴，“我又得被扣錢了！”
~
“《牢內指南》：
——牢內設有靜音設備，靜音後可以隔絕其他牢房的聲音。
——生活直播的禮物可以選擇接受，或者折合成錢彙入戶頭。牆壁上的禮物槽僅能夠兌換小型禮物，大型禮物兌換後會放置在您的專屬禮物間，或折合成資産。
* 請知悉，您的財産最多只可轉移50%給其他罪犯。一旦您死亡，您戶頭未被轉移的打賞将會收歸奧金政府所有……”
光禿禿的牢房裏，施夷光正仔仔細細翻看着《指南》。
正學習得認真，天空中一道驚雷“咔嚓”炸響，吓得她貓似的一激靈。就連沉迷于閱讀的教授也擡起頭來。
狹小的牢房窗戶外，暴雨如瓢潑般潑灑了下來。
與此同時，虛拟壁爐打開，露出膠囊艙。蓋子掀起，高大的黑發男人踉跄着走了出來。
施夷光有點驚訝，這才一會兒不見，刺客就變血人了？
——他從頭到腳都被淋漓的鮮血覆蓋着！皮膚在褴褛的衣衫下若隐若現，充滿力量的肌肉也引人窺視，散發着誘人的荷爾蒙氣息。
真是充滿了澀欲的身體，而且那有點邪氣的眸子，也與鮮血十分相配……
他拖着兩把卷了刃的刀，一步步艱難地走着，在如雪的羊毛地毯上留下了一串紅色的腳印。
才走了幾步，他就站住了。
連他發梢的血珠都在顫抖，當真是舉步維艱……
他的體能已經到達了極限，但牢房內的語音提示仍冰冷地強調道：
“結束測評後，請盡快回到自己的牢房，超過五分鐘，将面臨為期三天的黑暗禁閉懲罰。”
“我親愛的中文老師，你回來了。”教授站起身向他打招呼。
刺客猛然驚醒般，踉跄着繼續走，最終跌進那間中式禪房裏。
他喘着粗氣，抓過桌子上不知放了多少天的水一飲而盡，又拆開一袋面包胡亂塞進嘴裏。
施夷光壁虎似的扒在玻璃牆上，看到他在禮物槽的操作面板摁了幾下，再打開槽口時，裏面是幾十瓶礦泉水。
他粗魯地扭開了一瓶，“咕嘟嘟”貪婪地吞咽着，一瓶喝完，又打開一瓶。
喉結滾動，把水運送進他的身體，腹部清晰堅實的肌肉也随之一動一動。
這種時刻，施夷光難免想到他捉着自己的手貪婪舔舐的模樣……
狼狽又澀氣。
只是回想那種感覺，心裏都莫名又癢又脹。
教授一點也不管刺客此時已經累到了極致，反而求知若渴地問道，“老師，我們的新室友名叫施夷光，能否請你解釋一下，施夷光在中文裏的含義。”
這次刺客終于開口了，沙啞說道，“一代傾城逐浪花，這是西施的名字。”
“西施？”教授頓了一秒，“哦，中國的四大美人之一。那個詞叫什麽來着，嗯，西子捧心，還有一個詞，東施效颦。我們的新室友在中國人裏，也是很美的那種吧。”
直播平臺上，教授的粉絲正在瘋狂輸出着五彩斑斓的彩虹屁：
【教授——行走的百科全書 [贈送 精裝百科全書]】
【就算是非陸邊陲的小故事他也知道 [贈送 藏紅花10斤]】
【教授第一次誇人的外表，這個楚軒兒到底長什麽樣？[贈送 黃金羊絨套裝]】
【能被教授誇獎，我真的好奇瘋了[贈送 白金框架水晶眼鏡]】
【拜托，就算是西施轉世，活不下來也是白搭！[贈送 雲南白藥]】
刺客的粉絲更是送出了天價的慶祝禮物：
【刺客歐巴實在是太帥了，祝願歐巴早日登頂出獄思密達，據說歐巴祖上和我是老鄉 [贈送 白頭山紅參種植園]】
【兔子島實在是太可怕了，刺客好好休息吧，澳陸刺客粉絲會 [贈送 帕加尼光之子]】
【他看上去瘦弱，卻有那麽可怕的力度。[贈送 私人館藏戰國青銅刀]】
【九死一生，沙爾聯邦刺客聯合會今夜無眠 [贈送 賽法尼油田4號油井]】
…
刺客顯然沒心情和他們聊歷史，他強撐着身體，摁下床邊的紅色摁鈕。于是，浴室的玻璃窗浮現出濃濃的霧氣遮擋視線，他扯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胡亂抓起一件幹淨衣服走了進去。
教授微微搖頭，很惋惜，“本來以為你們都是中國人，見了面會挺高興的呢。”他又望向施夷光，溫柔道，“順便一說，或許’西子’這個代號很适合你。”
牢房裏安靜了下來，教授繼續看書了。
“嘩——嘩——”
隔壁浴室的水聲和雨聲重疊在一起，變成了一曲單調的歌。
~
如果有人說，覺醒之牢的夜晚是安靜且祥和的，那麽所有人都會認為這個人瘋了。
牢裏充滿了陰險的罪犯、殘忍的惡種，還有犯人們因為“測評”而産生的可怕夢魇，夜裏時常能聽到一些凄慘的哭嚎。
但施夷光卻感受到了祥和，祥和得她一覺睡到了中午12點，被迫被手環call醒：
“請100051號犯人前往獄警電梯口，你的未婚夫來探視了。”
她不搭理，手環就锲而不舍地叫；最後似乎氣急了，狠狠電擊了她一下。
“啊！”她被電得尖叫一聲，徹底清醒。
牢房的門自動打開了。
教授很感興趣地搭話：“西子小姐還有未婚夫？”
隔壁的刺客正在給傷口換藥，聞言，表情莫測……
她一臉怨氣的笑容：“也許是前未婚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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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醒之牢的探視牢房與別的監獄并無不同，單人間，防彈玻璃，攝像頭，周遭圍得鐵桶一樣。
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窗，藍泓宇望着眼前的“未婚妻”有點失神。
普通的白色囚服，梨花帶雨，嬌若海棠，睡眼惺忪的樣子格外惹人憐愛。
她素面朝天，美得飽滿而張揚，又脆弱且剔透。仿佛只要有人稍稍用力，她就會像揉碎的花，捏碎的桃，香消玉殒。
那雙如小惡魔般靈動的雙眸此時盛滿了眼淚，讓人看了就心生憐愛。
她見到來人，一臉驚喜，貓似的啜泣：“泓宇！是你嗎？你終于來了。你一定一直在找我吧……吓壞了吧？”
藍泓宇一時無言以對。
原本只是想要确認她已經進了監獄，更決定要用冰冷的态度來提出分手。可此時見到了，心裏卻反而生出了愧疚來。
如果施夷光一上來就質問他去了哪、為什麽沒來救她，他此時或許能更加理直氣壯一點。
可身陷囹圄的美人卻反過來關心他？
——她總是這樣，帶着奇怪的反差，神秘得讓人想要更加貼近……不知不覺就走進了詭異的洞窟深處……
他甚至放柔了聲音：“小光，對不起，我現在才出現……”
他在說什麽啊，他應該開門見山、順勢就入獄這件事提出分手啊！
“……事發突然，又出人意料，你找不到我一定也很着急。”施夷光含淚笑笑，也端詳着他，
以施夷光曾經挑剔的審美來看，藍泓宇的臉在人類裏也算是佼佼者了。
今日來看她，藍泓宇雖然刻意穿得低調——格子西服外套、淺色西褲——但他的容貌和氣質依然奪目。
和厲宸那種酒囊飯袋不同，藍泓宇在中國被稱為明星級鑽石王老五，并不為過。
只可惜，看過了兩位疏風朗月的室友，再看到這張臉，不免就像桃酥裏放了豬油……叫人膩得慌。
她一邊這樣感慨着，一邊再接再厲地關切他：“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還好嘛？年初的時候，你說公司資金鏈出了問題，後來解決了嗎？”
他又是一愣，随即艱難地點頭，“解決了，謝謝你，小光。”
原本的冷靜與自持，有了破裂的傾向。
他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決絕冷血。
施夷光聲稱自己只是個孤兒，一出生就被她在英國的父母抛棄了，由姐姐養大。可她的背後，卻又有着詭異且複雜的人脈，仿佛只要她開口，所有人都願意幫助她。
如果不是她出手幫了他幾次，他早就在家族争鬥中敗北了。
“那就好，你可以順利繼承藍氏的産業了。”她松了一口氣，為他歡喜，“我沒有白白去求文叔。”
聽着她柔和的話語，想着她過去的好，藍泓宇越發心虛得擡不起頭來了。
相戀這三年，施夷光在他的事業上幫助了他多少，他心裏是有數的。
即便安慰自己她只是動了動嘴皮子，卻依然掩蓋不了她是關鍵助力的事實。
可……她畢竟只是個替身……
這時，施夷光好似無意般說道：“好奇怪呀泓宇，你怎麽這麽鎮定？你對我入獄的事，好像一點也不意外呢。”
仿佛是當頭棒喝，藍泓宇一下子僵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