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沒有殺人
我沒有殺人
藍泓宇的腦袋跟糞坑裏投了lei管似的大混亂了一瞬，這才結結巴巴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我來之前已經看過了你的資料，所以才不意外的。你……你真的殺人了嗎？”
事實上，施夷光有沒有真的殺人，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施夷光目光悲戚地看着他，“我沒有殺人，這個楚軒兒是誰我都不知道。我姐姐訂婚了，我是去英國參加訂婚儀式的。可我一下飛機就被英國的警察抓了……泓宇，你要幫幫我，在這裏我會死的……嗚嗚嗚……”
藍泓宇心如刀絞，“小光，你……你別怕，有我在！”
“我相信你……所以……你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出去的，對嗎？”
藍泓宇再度語塞了。
沒有等來正面的回答，她含淚的眸子盯着他，又問了一句，“你會救我的，對吧。”
他含混地應道：“嗯……”
“我沒有殺人，你難道不相信？”
晶瑩剔透的眼淚之後，她的目光閃爍着不易察覺的冷。
藍泓宇的心虛在這一瞬間達到了頂峰！
原本就狼藉的屎坑子又被扔進了一根新lei管！
明明不是尖銳的态度，甚至于施夷光的語氣還格外可憐楚楚，他卻生了一頭冷汗！
他當然知道她沒有殺人……
他幫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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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這一步，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可此時，他心頭莫名凝着一團郁氣，摧殘着他的五髒六腑跟着扭曲。他在她的注視下忘記了一切，急急說道，“小光，我怎麽會不相信你呢。”
施夷光雙眼一亮，鴉翅似的睫毛濕漉漉的，柔聲道，“那就好，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
藍泓宇突然感到自己無顏面對她！
他們在一起了三年。
不是三天，也不是三個月。
她本就有着致命的魅力，他陪在她身邊，即便一再告訴自己不可以動搖，卻還是會因為她的一颦一笑而失神。
但是他的計劃……
他不敢看她，他忙着調動自己的面部肌肉，唯恐被她看出端倪，緊張出了尿意。
原本，在藍泓宇的想象裏，一見面，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向施夷光提出分手。
而她，肯定是會哭鬧的。
他甚至想過，如果施夷光哭泣或者大鬧，他應該如何應對——可以指責她做錯了事進了監獄，也可以允諾為她提供一些資助。至少表面來看，他滴水不漏、已經仁至義盡。
但他所有的設想，全都沒有發生。
現在的他，好像一個面臨高壓審訊的犯人，緊張得渾身發軟。
冷凝的氣氛裏，藍泓宇想到了追求這位美人的過程。
三年，他自以為還算了解她。
施夷光表面上看起來太純潔美好了，肩胛骨戳上兩個翅膀，直接就可以扮演救贖人世間的天使。
唯有藍泓宇知道，她精神狀态極其古怪，私底下更像一個怪異的小孩子：嬌氣、偏執，她的天真，純粹是一種無情的殘忍和不在乎。
她的眼淚從來不是真的，笑容也并不多麽發自肺腑。
她好像根本沒有愛，但也沒有恨。
就像海妖塞壬，美麗、光芒萬丈、唱着迷離又勾人的歌，身下卻是累累白骨，并且她不會多看這些白骨一眼。
她哭得梨花帶雨，你都跟着跟着灑淚，她卻可能在想明天吃什麽。
他必須發自肺腑地付出全部真心，甚至于冒着生命危險，才終于讓她信任他、依戀他
——标志就是，施夷光把她視作秘密的本名和家族背景也告訴了他。
是的，他成功了，他傾盡了真誠與愛，才讓施夷光接受了他的求婚，他陷入了狂喜之中，根本分不清狂喜的來源是什麽
——是她答應了他的求婚？還是他的計劃即将成功？
這時，施夷光的聲音拉回了他的回憶：
“泓宇，我需要你去找一下我的姐姐，她叫施夢琅。姐姐很疼我，她會相信我，會幫我找律師。我不可能是什麽楚軒兒，基本的DNA檢測就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小光……”藍泓宇的大腦總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出賣了施家夫婦，“你不知道嗎？就是因為你父母想要讓你為你姐姐頂罪，你才會被抓進這裏！”
“什麽？這是什麽意思？”
驚恐無助的眼神投向他，惹人心碎。
“你的姐姐是一名屠戮者，是劊子手！”藍泓宇愧疚使然，把施家的詭計和盤托出，“她本來要和趙家聯姻的，但是她屠戮者的身份敗露了，你的父母想要把她換出去，所以讓你為她頂罪……”
“不……不可能，就算我父母想這麽做，姐姐也不會同意……”
“但目前的狀況就是，趙家的聯姻對你父母更重要，所以……施夢琅已經被救走了。她殺了38個通緝令上的罪犯。現在……這些人命都被算在你頭上了。”
施夷光發着呆，似乎震驚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意外的驚喜——親生父母也有一份功勞。
半晌，她擡起白嫩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擦掉了眼淚——
她面容上的悲傷，一下子就随着這個動作蒸發了。
她好似在凝神想着藍泓宇的話，但再也沒有多看他一眼。
藍泓宇突然感覺到一陣惶恐，他模糊感覺，自己方才似乎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因為施夷光身上的氣場分明變了！
他猛然意識到，他與她之間那道無形的牆又回來了！他已不再是海妖的戀人，而是無數白骨中的一具！
“小光，你怎麽了，你看看我……”他情不自禁地這樣央求，感覺自己好似被神遺棄的孩子。
而她只是垂眸定定地出神，好似沒聽到一般。
藍泓宇心中萌生出了尖銳的絕望，又說道：“小光，你看看我呀，你怎麽了？”
她這才擡眸，冰冷的眸子裏已經沒有了眼淚。
但她笑了，笑得單純又無情，好奇問道：“你做了什麽，值得我看你？”
“你要我做什麽？！我什麽都願意去做……”他仿佛是靈魂出竅了，沒頭沒尾地說出這種話來。
施夷光的手指卷着發絲，悠悠說道，“哦。那麽，有一件事，我很好奇。你還記得1072年的中秋晚會麽？我去做開場的主持？”
藍泓宇當然記得，去年中秋晚會，開場的她一襲輕紗，綠眉雲鬓，從古畫裏蹁跹飄落，就像是仕女圖上的洛神踏水波而來。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但是，就在“洛神”退場的時候，一個不知道哪裏沖出來的粗野男人執刀奔向了她！
沒有絲毫遲疑，藍泓宇不顧生命危險攔下了那個人，胳膊上中了一刀，手心也被劃傷了，鮮血淋漓，傷得不輕。
這件事，成了當年的大新聞；那道疤，直到今天也都還在他的手心。
而自那之後，施夷光對他明顯變好了。
當施夷光想對一個人好的時候，那種快樂簡直讓人如墜雲端，讓你錯覺得到了她的全世界。
此刻，施夷光好奇問道：“當時，你為什麽要救我？”
“還能有為什麽呢？我愛你啊小光……”
這話出口，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他仿佛在說出這句話之後，知道了自己心髒為什麽疼得像是要裂開。
“愛我？”頓了一頓，她吃吃直笑——文雅、稚氣，還有點莫名的陰森邪氣，“你倒是想好了再回答呀。”
“我真的愛你！”他急切道，“為什麽你不信？”
“我信啊，畢竟人類，就是這樣一種很複雜的動物。我相信，你救我的時候，愛我是真心的。我也相信——”她湊近了玻璃窗，嘴中呼出的溫暖氣流模糊了她的容貌，“你如今想要我死，也是真心的。”
藍泓宇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知道了？！
她知道他見不得光的念頭了？！
一時間，一種□□到無所遁形的羞愧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張着嘴，好像一條缺氧的魚。
施夷光納罕地觀賞着他的表情，甜甜直笑，“至于這麽震驚嗎？我被關在聯邦的看守所裏3個月，又在奧金帝國的看守所裏蹲了4個月，臭得像一條鹹魚。結果，我的未婚夫在我這裏失聯，卻在監獄的電視新聞裏出席各種外事活動，好像一點也不着急嘛。”
她冷笑着搖頭，對他很不滿，“泓宇，如果決定了要騙人，就該敬業點，你這麽敷衍，是想順便侮辱我的智商嗎？”
藍泓宇的表情宛如一個cpu徹底報廢的機器人。
施夷光臉上卻是惡作劇成功的快樂，“哎……看你剛才裝得那麽辛苦，真可愛。”
她撫着胸口，好像确實看到什麽萌萌的生物。
藍泓宇面色慘白。
他發現，即便是他所了解的施夷光，也只是她冰山一角的假面而已！
他從她這樣玩世不恭的态度裏，察覺到了一種冷漠又恐怖的危險。
而這份危險，依然格外迷人。
施夷光龇牙笑着，“泓宇，之前，我一直覺得虧欠你。現在我明白了，你不是在救我，你，是在幫你自己。”
她的指頭在玻璃窗上敲了又敲，認真計算，“我幫你得到繼承權，幫你解決了你哥哥，你卻這樣對我，未免也太沒良心啦……我啊，不喜歡欠別人東西，但也不喜歡別人欠我東西。你也不必告訴我為何要我死掉，我毫無興趣，因為，我不會如你所願的。”
她的語氣漸漸寒冷如冰，“你能騙到我，真的很厲害。不過，你這樣算計我，我有點不開心。而讓我不開心的人……大抵，也不會過得太開心了。”
她的眼睛，明明那麽清澈，卻又像深淵中令人窒息的水域，沒來由讓藍泓宇渾身發冷。
但更讓他恐懼的是，他有一種被神抛棄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