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過往
過往
兩年前，如日中天的程頤舟突然消失在大衆的視線中，不知所蹤。媒體不清楚，但洛岑卻是極少數的知情人之一。
當年，才思泉湧的程頤舟從22歲到24歲每年發行一張專輯，加之宣傳給力，一張比一張銷量好，盡管專輯制作成本之高，但公司俨然看到了程頤舟身上吸金的潛力，于是等待他的是頻繁不停歇的通告、gg、綜藝，以及各種宣傳，即使是在這方面十分懶散的程頤舟卻是被無數只手推動着逐步走向了樂壇的巅峰。
可是走的越深越是讓程頤舟感到步履艱難，與他本心不相符合的風氣，他以往不曾見過的公司暗中的手段和謀劃，為了他的輝煌還曾眼見幾個好苗子成了公司為他鋪的路上的磚石。
他的态度一如既往，要成為怎樣的人的那份心思也不曾變過。和公司強争之後似乎是有了妥協，但他的內心卻隐隐發生了變化。減少通告，減少工作，他蒙頭在家，卻是愈發消沉壓抑，他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依舊在發生，無能為力和束手無策讓一貫冷靜自持的他也無法平靜。
“說說程頤舟吧。”洛岑盯着石瑾初的雙眼，看她并沒有心虛躲閃，反而好整以暇地坐直身子，反客為主。
“作為我親愛的哥哥，我真的覺得非常為你感到自豪，你居然那麽早就發現了他的情況不對勁了。”石瑾初這會兒終于沒有對洛岑吝啬自己的誇贊。
那是洛岑第一次和程頤舟同臺出現綜藝節目，程頤舟也只需要出來獻唱一首自己的新歌，和其他嘉賓一起做做游戲而已。
程頤舟并非沉默寡言之人，可那天他竟然覺得一股低氣壓時時刻刻不籠罩在他身上。即将開始錄制的時候他從洗手間回來，透過化妝間半掩的門，看到鏡中程頤舟面色有異，似是身體不适之态，嘴裏哼着的曲調也是他從來沒聽過的詭異糾結的調子。
也不知道是洛岑的第六感爆棚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他想了想程頤舟的近況，又看着他不合常理的表現，總覺得程頤舟瀕臨抑郁症的邊緣。
事實證明洛岑的判斷是對的。介于程頤舟的身份，他建議他去國外做一下檢查，因此他身邊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這件事。他跟石瑾初聯系了一下，了解到石瑾初正在一位很厲害的心理醫生手下做實習工作，就順便介紹了過去。
暫時離開對于程頤舟來說的确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一是為了調整恢複自己的狀态，一是為了暫時遠離工作，重新審視和公司的關系。就這樣真正的原因他甚至連他母親都沒有講。
及時就診的程頤舟抑郁症并沒有加深，配合藥物治療和物理治療的是心理治療，而就是這心理治療讓他遇見了石瑾初，一個讓他春風得意的人生中羞于言說的女人。
就在那一天，咨詢室的門被敲響，她急忙開門迎接新的病人，卻不曾想遇上了一個讓她從未萌動百年無波的心驚慌失措的人。
輕度病症恢複的關鍵還要從心理治療着手，嚴重一些需要配合以藥物治療，好在早已輕車熟路，交流溝通對她來說也并非難事。定期的咨詢，讓她幾乎可以說是世界上第二個程頤舟，他的全部人生經歷、心理活動，讓他在她面前已經全然毫無秘密。她知道他的抑郁根源，她懂得他的心性追求，她能夠給予他需要的安撫，她讓他重新回歸冷靜，認識到真的自我。
可對于程頤舟而言，遠沒有這麽簡單。他就像一個□□的孩子，就像一張白紙上寫着他人生四分之一的一點一滴，讓他面前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Advertisement
他對眼前溫和柔聲的醫生給予了毫無保留的信任，她讓他有傾訴的欲望，想把所有愉快的不愉快的生活都告訴她。她是那麽了解他，也是那麽理解他，她有好的耐心等他發完脾氣，她幫他分析那些他看得懂的看不懂的人情世故、情感交錯。
可是對于她呢，除了她的身份她的專業資歷和她的英文姓名——這些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她介紹給他的——他根本一無所知。
“所以說，他對你的情況其實一無所知啊。”洛岑張大了嘴，瞬間意識到自己的說錯了什麽話。
“拜你所賜。聽你的意思是他已經知道那個房子是我的，還知道我是你妹妹了。”石瑾初挑眉，她眼神裏仿佛有刀光，讓求生欲很強的洛岑端坐，并且往後縮了一縮。
“你知道伐，在精神分析中，難免會出現移情的現象的。”
“我不知道……”
“別插嘴。就是說患者與自己交流的過程中會将自己從前對某些人或事重要的情感投身在他的咨詢師身上。這些過去未能處理好的人際關系中的問題現在會指向他的醫生。轉移分為陽性和陰性兩種，陽性是指……”
“阿初，請說人話，我不是你的學生，聽不懂。”洛岑伸出雙手請求她打住。
“我，婉轉地跟他解釋過這樣的情況會發生的可能性。事實也證明，他好像并沒有産生移情會有的情感表現。”
“然後呢？然後你發現他愛上你了？”洛岑翻了個大白眼。
“就，我實習期結束之後就回學校去連讀碩博了……大概一年多以後診所老師确診他痊愈了，我就沒想這事兒了。那之後大概過了四個月？具體記不清了，老師後來給我寄了一份他寄到診所的信件。拆開一看竟然是一封疑似表白的信，還有好多張各個地方的明信片什麽的……感情他是來旅游的，不是來治病的。”
石瑾初絮絮叨叨地講着，洛岑像看智障兒童一般看着她，仿佛石瑾初講了一件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事情，完完全全從自己專業角度在給他分析，而不是以一個感情經歷者的身份來交流。
程頤舟是在他的建議下去的美國，兩個人的相遇也是他促成的，但是這倆人什麽情況還是讓他們自己去出處理吧，他可不想管了。
他慢條斯理地喝着湯，看石瑾初在自己對面刷着手機。打趣地說：“那你就沒想過答應他啊，小程人不錯啊，長得帥有才華，在你這兒還知根知底的。”
“嗤，職業操守我還是有的，心理醫生怎麽可能和客戶發生關系，會被吊銷執照的。”
“你現在不是不在臨床方向了嗎，而且你都說了他是病愈之後才給你寫的信啊。”
“我一直都沒想明白，我也不知道怎麽說……話說回來你管我這麽多，怎麽跟大媽似的。”
“我還不是為你考慮嘛。”
“我看啊，你得為自己考慮考慮了。你看微博熱搜裏又有你的英姿了，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