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閃光(續)
閃光(續)
阿簡不由吃驚地把眸子對上城主的眼睛。
燕雲城主的目光卻只是淡淡與他相觸,便旋即移開,口中尋常道:“藥還沒有上完。”
原來主公是要幫自己上藥啊。
自己猥瑣龌龊想到哪裏去了……
是阿簡不對。
他自責了一番,乖乖點頭道:“嗯。”
接着,毫不猶豫地躺下,沉默。
這次她讓阿簡不看她,在極其防松的狀态下接受治療——同時她自己的身體也避免和阿簡太靠近,只把手臂旋起來,替他塗抹。
她心裏不知道是怎麽的:阿簡不看她了,呆呆如個木頭似的。她自己的眼神卻忽然開始留意他的寬肩窄腰,他這一寸寸沒有絲毫贅肉的胸肌,發達間可以看到一條條血管,他剛才表白使自己出了一身汗,合着打仗帶回來滿身的沙塵,烏漆漆的髒……
阿簡每次打仗回來都是髒兮兮的,但她一直很喜歡他得勝的笑容——讓她心情舒暢。
但他鬧起脾氣沖撞起來,又往往讓她心裏暴跳如雷……
東想西想,李純柏有些心猿意馬了。這一心猿意馬,她的眼神有意無意就往阿簡那瞟,唉……
她突然一個激靈,挺直了軀幹,心底無聲地責問自己:自己剛才怎麽會冒出“真遺憾”的想法啊?!!
手上不覺就有點慌,最後剩下的一點塗抹,忽就變得匆忙而倉促起來。
她趕緊給他塗完,然後抓起阿簡的那床毛氈就給他蓋上:“蓋上,別着涼了。”
“多謝主公。”阿簡轉過頭來,超級感激而幸福,眼睛清澈得就像剛出泉眼的水。
她忙就躲閃開了——在這兩汪清澈下,她不好意思說自己給他蓋毛氈,不僅僅是因為怕他着涼的原因。
阿簡心粗,根本就沒有發現主公的異樣。此刻幸福的他重扭頭去,心裏不斷在想:他向主公表白了,主公雖然沒有答應,但是也沒有生氣。還是幫他上藥了,還提醒他別着涼……
這是他不敢奢望的結果。
主公對自己真好!
背對着李純柏,阿簡偷偷得笑了,他怕自己出聲,輕輕拉了拉被子,有些開心又有些羞澀地遮住了臉。
“阿簡,要不嫌唠叨,本尊想給你講些事情。”
當然不嫌了!主公的話永遠都聽不完,永遠都最好聽。
少年立馬又把身子轉過來,溫順的面對着她。
燕雲城主低眼掃了兩三下,像是看阿簡,又不像是看他。
“我出生在娼門。”她不忘看了下孩子,李澈睡了。于是她便低低地敘述起來,神态有些迷茫,眸子裏泛起了一層霧:“是在琰國的江南,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她長長的敘述,阿簡就一直安靜的聽。
一直講到她來了燕雲城,做了李純柏,将她如何當了一個“男人”作為故事的結束。
這個夜裏,她知道是因為一種什麽情愫,只是想将自己的故事——或者應該稱為自己和趙咫遙共同私有的故事,說給一個她以前從未考慮過的第三人聽。
講了很久,說完她自己都沒力氣了,本只是靠一下帳幕,怎麽靠着靠着,就無意識睡着了。
李純柏再被孩子的哭聲吵醒,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她自己躺在寬大的毯子上,身體裹在溫暖的絨毛氈子裏,阿簡怕她冷,還特意又在毛氈上加蓋了兩件衣服。
而阿簡則一手執锏守在帳門口,另一只手有些無措地哄着孩子:“小主公,別哭了——”
李純柏看他焦急的樣子,濃眉壓下去——她突然覺得如果自己是李澈,不哭的孩子也要被阿簡這副樣子吓哭了。
“阿簡。”她叫他一身,用手撐着自己坐起來。
“主公!”他高興的回過頭來,卻掩不住惺忪的睡眼和一個下意識的哈欠。
“你沒睡嗎?”李純柏料想到他定是抱着锏在門口裝了一宿的柱子。
沒有,阿簡搖搖頭:主公睡的時候,他要永遠好好守着她。
這樣主公沒有危險,就可以睡得更加香甜。
他覺得自己做了對的事,開心地眯起了雙眼。
“我先走了。”
“啊?主公你要走啊?”話一出口阿簡旋即後悔了,哪有做下屬的強留主公的!
少年卻忽然呆住了,剛才,剛才好像有什麽柔軟而溫澤的東西,輕輕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城主吻了自己?
他看着李純柏遠走的背影,癡癡地捂着自己的臉頰,溫暖的氣息好像還在喂!
城主吻了自己!
“嗯!”少年把雙拳握起,用力振臂,然後高高跳起,無比地開心。
落地後,又垂下了手臂:昨晚聽李純柏講,老城主如何命人奪去了她的第一次,讓他心痛猶如刀割。自己是真的很想保護她,讓她不再受任何傷害。
真的。
他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這一夜,燕雲城主竟然又來了。
“城主!”阿簡很吃驚。
“傷好了嗎?”
“嗯,今天恢複得很快。”
“呵呵。”李純柏抱着孩子笑笑,她可能是說上瘾了,今夜怎麽也睡不着,還想繼續把自己的故事說給阿簡聽:那就從她當上城主以後開始說起吧,那段沒有父親,也沒有趙咫遙的歲月。那段她封閉掉自己的日子,她也說與了這個少年聽……
又講了一宿,講完,她搖搖頭自嘲:“本尊真是太羅嗦了,像個娘們。”
對面卻很安靜,沒聽見阿簡贊同,也沒聽見他反駁。
他只是以一種李純柏從來沒有見過的眼神看着她:堅毅,巋然,充滿着保護欲……總之,像個真正的男人。
是男人面對自己女人的目光。
“主公,我、喜、歡、你。”
這次他沒有跪拜,是端正了身子,一字一句說的,李純柏有些詫異。
“呵呵。”她用幾聲模糊的笑帶了過去。
主公沒有正面回應自己,但阿簡一點也不傷心:他只想每天都能這樣,向主公表達自己的愛慕。
足矣。
天又到了泛白的時候。他又守了主公一夜。
燕雲城主醒了,還是和昨天早晨一樣,抱着孩子要離開,臨行,留給他面頰上風淡雲輕的一個吻。
剛要落着唇,忽聽見外頭有人禀報:“城主。”
“說。”她的唇沒觸着,便離開了。
“啓禀城主,天狼王遣派了使者來議和。”
燕雲城主沉吟了一會:“嗯,傳下令去,本尊這就過來。”
“主公我和你一起去。”
“你好好照顧澈兒。”她說着把孩子交給他,轉身離去。
阿簡又一次看着她離去的背影:主公好像把本該許給他的吻忘了……
較之失落,他更多的是擔心——趙咫遙會不會又要傷害主公?
燕雲城主一去數日,都沒有再來阿簡的帳篷。
但他聽說了,城主答應了天狼王的議和。
議和啊,城主,趙咫遙,聶玄,他們要三分天下了。
沒事,他自己的傷快養好了,養好了他就去保護主公。
可是當他能行能走,穿上盔甲抱着小主公重入大帳的時候,只見着了雲鶴飛。
“鶴飛,主公呢?”阿簡的心沉到了谷底。
“主公和天狼王約好了,今天在離這不遠的幽灏議和,聽說那裏是沙漠裏的綠洲呢。”雲鶴飛不知他心中緊張,臉帶笑意。
“什麽!”阿簡的青筋暴突出來,手一攥拳頭,骨節清脆地作響。
雲鶴飛拍拍他的肩,叫他放松:“放心啦,秦乾程钰他們幾個都跟去了。”
“怎麽會在第三地議和,怎麽會?”他喃喃自語:“以前聶玄議和的時候,不也是來我們燕雲軍中嗎?”
“好像是天狼王提出的條件,主公…答應了……”雲鶴飛還沒說完,阿簡就匆匆往外頭走,她不由得大喊喚他回來:“唉,主公特意囑咐了,說叫你別去,好好守好小主公……”
可是忠心的少年哪裏肯回頭。
“唉你個急性子,我還沒說完呢!”雲鶴飛急得一跺腳,大吼一聲,直響到帳外:“主公還有句話呢,她說她會回來!”
阿簡突然就剎住了腳步,一動不動了。
這邊,趙咫遙和李純柏的協議正在進行中。
新天狼王少了老天狼王那份霸氣,他始終溫文爾雅,正襟帶笑坐于坐上,起筆,寫字,說話……什麽都是從容而柔軟的,可是在場的秦乾程钰幾個卻覺得:這趙咫遙看着沒有絲毫的殺傷力,但為什麽他的一舉一動,都讓人覺得像是千軍萬馬襲來?
這是個可怕的男人。
這男人簽完了協議——是答應割地賠款的協議,而後斂眉垂眸,微微淡笑。
擡眼,徐徐問道:“城主,本王可否同你獨處片刻,本王有些話想私下同你說。”
城主不要啊!
幾位燕雲諸将都在心裏吶喊道——這趙咫遙明顯又要玩什麽陰謀詭計。
“好,本尊答應你。”可是李純柏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
趙九!!!諸将心裏的吶喊霎時全變成了暗罵。
糟糕,城主又要上當了——每次面對這個男人,敗得一塌糊塗的那個人其實分明是城主啊!
“你們先下去。”燕雲城主命令他們退下,卻将目光在每個人臉上逐一停留了片刻,很鎮定的眼神。
諸将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的擔心都在她的這一個動作後舒緩了。
“是。”幾位将領都拱手答了是,他們恭敬退下,卻固執地皆守在門外,萬一有什麽變化,他們能夠第一時間沖進來。
“好了,大王有什麽話,現在可以同本尊講了。”她一擡臂,把掌心向上,示意他請講。
趙咫遙點點頭,卻不講話。他從座位上站起來,走了幾步到事先就有的箱子前,似乎要拿什麽。他眼裏始終都含着脈脈綿綿的情意。
他可是要從箱子拿暗器麽?
李純柏冷笑着眯起眼睛:她可不是老天狼王。她沒有老天狼王那麽愛他,看重他……
冒出這種想法,燕雲城主自己也錯愕了。
就在她錯愕間,趙咫遙已經把那件東西拿了出來。
是華麗的紅色绫羅啊。
“婉婉,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你穿上绫羅紅裙,要遠比我來得好看。”他的美目似幻似真。
記得啊,她怎麽不記得,那是他于千萬人面前對自己的維護,那一刻她眼淚都掉下來了。
最近可能是對着電腦對多了,一天十幾個小時那種(不光是寫文= =
現在一看屏幕就不住流眼淚,被囧到了,有點難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一開電腦就哭呢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