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寧靜
寧靜
“娘——”小李澈又喊。這兩年他長大了些,牙牙學語會喊“娘”了,但是不會叫“爹”,不過他會叫“伯伯”,阿簡伯伯,寒烈伯伯,秦乾伯伯,程钰伯伯,還有……鶴飛伯伯。
“鶴飛——伯伯——”
“主公,我不是伯伯啊。”雲鶴飛低頭看着自己一身的女裝,又擡頭朝着李純柏苦笑。
李純柏望着屬下尴尬的樣子,呵呵一笑。繼而低頭故作惱怒态,對兒子聲色俱厲道:“快,叫鶴飛姨!”
“鶴——飛——”李澈還小,說話含糊不清,每一個音都拖得長長,令衆人也跟着他一起,勾長了脖子等着。
“鶴——飛——”小家夥居然不說後面的,又重複了一遍。雲鶴飛心裏癢癢地急。
“鶴——飛——”他又來!
雲鶴飛剛想放棄,突聽見小李澈響亮的一句,雖然含糊,卻足夠能判斷是什麽了。
“伯——伯——伯——”三歲不到的孩子,應該不是故意的拖長音。
“主公!”還是個閨女的雲鶴飛苦笑不得。
“我當時就說了,這小子還沒出來就這麽磨人,以後肯定是個惹禍的根苗!”阿簡雙手交叉,聳了聳肩膀。
這小子可是從一出生,就使着勁故意磨人。
“阿——簡——姨——”
“……”阿簡惱怒,卻舍不得打他。
小李澈的壞心思和粗膽子,就是這麽被衆人寵溺出來的。
可是李純柏的另外一個孩子,在聶玄處就沒這麽幸運了。
安公公抱着李清進來,他雖然還跟着皇帝身邊,但自從上次有人假冒他劫獄之後,聶玄收了他很多權利。
不過沒關系,能跟着皇帝身邊伺候就好。
他笑嘻嘻地告訴皇帝一個好消息:“陛下,這個小家夥開始叫人了。”
“哦?”皇帝已經批閱了一整夜的奏折,因為兩年前的戰事,國內一直在修複,朝廷內外的事真是越來越繁忙。
這會兒,他難得地停下筆,就這麽粗魯的把筆頭往小孩子的額頭上一點,頃刻細|嫩白皙的皮膚上就現了一個青印子。
“那你倒是叫叫看啊?”他對這個孩子一點也不客氣。
孩子的小眼眸是清澈的,卻帶了幾分不相襯的剛烈——聶玄特別讨厭這份剛烈,跟那個女人眸子裏透出來的一樣。
孩子含含糊糊地喚了他一聲:“爹——”
“混賬!”皇帝毫不憐惜的往孩子小小的面頰上扇去。
“哇哇——哇哇——”小孩子,被打疼了,自然忍不住嚎哭起來。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安公公抱着孩子匍匐認錯,仿佛闖了大禍的不是這個懵懂不到三歲的孩子,而是自己這個老奴。
“起來吧。”聶玄提筆重新寫字,忽又頓住,偏着腦袋,用左手指節觸了觸自己嘴角,深意笑道:“萬安,以後教他,讓他稱朕為師傅。”
“陛下要教他武功?”
皇帝不語,只不鹹不淡地翻起眼皮,瞥了萬安一眼,悠悠道:“養條狗,也總是要教些用處的吧。”
安公公不敢接話。
“哇哇哇——”小孩子還在哭,聲音一喘一歇,抽搐得厲害。
“對了,最近宮內那對施刑的,都分別叫什麽名字來着?朕忘了。”皇帝筆不停歇,挺胸端正,身材顯得很好看。
施刑的?
萬安旋即想起來,前些日子有一名大內侍衛和一名宮女私通被抓住了,雙雙被剝了皮,
“回陛下,侍衛是前廊的姜明,女的……是暖香殿的姓狄的宮女。”一個小小的宮女,哪個知道她完整的姓名。
“嗯,那就給這個孩子起名姜狄吧。”皇帝很快接口,好像一點也沒有經意。
“陛下是想……”安公公還想多問,可一對上皇帝掃來的那道寒光,連忙噤口道:“奴才照辦,照辦。”
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孩子,他哭了良久,眼淚都哭沒了,如今正在幹泣。萬安不由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孩子啊,這個身世對你來說,也算妥當了……
“歡顏那邊最近有沒有什麽情況?”
“回陛下,探子近日來報,說是歡顏命她昙花林裏的八百男寵都強制曬黑,據傳那些弱不禁風的男人們都在拼命把自己的身材練得健碩……而且聽說,歡顏最近把林子裏的衣衫也換了,去了長衫,全叫他們穿短打,還要紮起袖口,頭發也要束起來……”
“她換口味了哈。”皇帝點評了一句,似乎無意再繼續聽下去。
安公公便很察言觀色的不再說話,安靜候着,用最小的聲音哄孩子,叫他也安靜。
“朕批完奏折了。”皇帝突然不慌不忙地把筆擱下。
萬安不敢置信地擡頭:陛下這麽快就批完了?剛剛自己進來的時候,好像陛下還是焦頭爛額的啊?
他想着就把目光偷偷往禦案上窺,皇帝喜歡把沒批的折子放在左邊,拿來批完了,就會随手都到右頭去。眼瞅着這左邊還高高一疊呢……
“咳咳。”皇帝無意數聲咳,萬安趕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眸望着地面,彎腰恭候着。看見皇帝的一雙龍足從自己眼底繞過去,聞得其聲道:“朕今晚要擺駕并蒂殿。”
并蒂殿啊,如今那裏住的,是皇帝去年新封的唐貴妃。
皇帝好像很喜歡唐貴妃,常常臨幸并蒂殿呢。
一場雲|雨之後,聶玄從池子裏起身。
唐妃還沉浸在方才的歡愉裏,泡在水裏失神:陛下老是喜歡在這溫泉鑿成的浴池裏寵|信自己,他特別溫柔,極近缱绻……
她癡癡地望着皇帝:他是天底下最有權力的天子,又絕美無雙,她能在他身下承歡,覺得無比榮幸……
“陛下。”唐妃忽然急急忙忙從池子裏出來。
“陛下當心着涼。”她見陛下赤着上半身,也沒再多披一件衣服,就要推開窗戶,急忙就給皇帝罩了件外衫。還是不安心,又給他多添了件披風。
一色的紫,陛下最愛的顏色。
聶玄回過頭,笑意濃濃,猶如花月春風,一雙眸子裏映照地都是她的模樣。伸手給她也罩了件衣服,将她嬌小而赤|裸的身軀包裹住,繼而起手一環:“愛妃最令朕疼愛。”
“陛下——”借勢嬌嗔靠入他懷中,嗲到令人骨子酥麻。
不過說實話,她心裏有點不喜歡身上這件袍子——陛下總要她穿些特別寬松的衣衫,其實這樣不好,紮不緊,總是漏風,她冷得很。
不過陛下喜歡麽,她自然會穿一輩子。
聶玄手輕輕一推,就開了窗,扶欄而望,明月清高。
“陛下,陛下——”唐妃急得直跺腳:皇帝突然就松開了自己,然後手一撐,身子翻過窗戶,一躍而下。
“陛下,陛下——”她從窗戶裏面探出頭,揮着兩只細到仿佛随時會斷的胳膊,不斷朝聶玄呼喊。皇帝卻只是輕松落地,沖她回眸一笑,眨了眨眼睛。
沒有系住的青絲被他這麽回首一帶,全如絲般劃過臉龐。
“陛下,你怎麽來了?”安公公剛把姜狄哄睡了,自己還沒上床,皇帝卻怎麽突然就來了。
皇帝不是今晚在并蒂殿唐妃那裏過夜嗎?
“陛下,你怎麽來了?”安公公不解地又問了一遍。
皇帝不理他,徑直走到熟睡的姜狄身邊,用手一指這個小家夥,沒好氣地問道:“萬安,你有沒有教會他叫朕師傅啊?”
時年秋末,有幾個天狼人在邊界犯事,是邊境以往常有的小摩擦,可是燕雲城主忽地就勃然大怒。
而後,她竟然親征決定攻打天狼。
浩浩蕩蕩準備充分的燕雲軍,子時宣戰,醜時就在夜色裏開進了天狼人的土地。
“呵呵。”天狼雖是個蠻族,人不多。可天狼王也不怕,樂呵呵派人前去迎敵。
派去的戰将有去無還。
“呵呵。”天狼王笑笑,他再派就是了。
又沒回來?那再派新的将領去征戰?
“呵——”漸漸的,他就笑不出來了。
族內的将領越來越少,燕雲軍卻是離得越來越近。
“那你去吧。”他偏了頭,對身後的人道。
“兒臣手無縛雞之力。”
“你不是懂得排兵布陣嗎?”
“兒臣雖懂,但卻不能領兵殺敵啊——”
“趙咫遙,本王命你去!”
身後的人旋即單膝跪下,袖子翻動着垂到地上,低頭順從道:“兒臣——領旨。”
“誘她,誘到後就殺了她。”
“是。”
“殺不了你也不用回來。”
“是。”
趙咫遙低着頭,只覺胸口猛一口濃烈地氣上來,無法形容,這不能說出的東西壓得他劇痛。
他以為自己會一口氣緩不過來,就這麽跪着暈厥過去。但他居然站了起來,挺直的背彎了彎,向天狼王又行了一個禮。
“你放心。”天狼王從王座上站起來,拍了拍趙咫遙的肩膀:“義父知道你上不了陣,所以叫了個人跟你一起去。”
他說着一招手,呼呵道:“歡顏!”
身材妖嬈的女子娉婷而出,腰肢擺扭着跪下,垂首低眉:“主公——”
這一聲極力嚴肅,卻脫不了那絲自然而然勾人的魅。
“起來吧。”天狼王瞟一眼她,又挑眉朝着趙咫遙點了點:“可好?”
趙咫遙低着的頭點了點,看不到他的表情。
“呵呵!”天狼王笑笑。
“呵呵——”殿下搖曳走近來的歡顏也笑笑,妩媚動人
低着頭的趙咫遙,亦得體地應和了笑聲:“呵呵。”
出了殿,他不鹹不淡地自言:“昙花林竟然散了。”
“是啊。”歡顏幾聲媚笑,甚是散漫:“昙花林老說散呀散呀的,可散了幾次都散不掉。沒想着這次竟為着主公散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為着散的那個人,也許……其實不是天狼王。
自言自語又強調了一句:“主公要打仗了麽,我身體裏也是有蠱的呢。”
冰天雪地三百六十度跪求留言,民哪,我都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