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Chapter 18
桑榆撓了撓頭,垂着腦袋嘀嘀咕咕的坐過去。“你怎麽回來了。”
韓定擡手看了下表,施施然站起身。“檢查結果11點出,沒問題我就去給你辦出院手續。”
桑榆一臉沮喪的垂下雙手,縮着脖子,乖乖起身跟他出去。醫院樓下有營養食堂,韓定要了兩杯豆漿,一屜小籠包,兩碗皮蛋瘦肉粥,一言不發的坐下開吃。
這會人不多,偌大的食堂只有零星的幾個人,空氣裏全是各種各樣的食物味道。桑榆挂了一夜點滴,又感冒宿醉,沒什麽胃口,喝了兩口豆漿便坐着不動。
韓定咬着小籠包,目光嚴厲的瞪她。“吃完。”
桑榆摸着鼻子,低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不太情願的把豆漿拿回來,咬着吸管一點點往嘴裏吸。
帶着甜味的豆漿吞進去,想吐的感覺更加明顯,只得咬牙一口氣喝光,拿開杯子,把瘦肉粥挪過來,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往嘴裏送。
“衣服誰給你買的。”韓定頭都沒擡一下,語氣嚴肅莫名。“林艾不會買這種偏成熟的款式和顏色。”
她更不會買這麽貴的衣服給她,就算買了桑榆也穿不上太久,不出三天就會在叔叔家的小孩身上看到。
桑榆低頭,認真看着身上已經變得皺巴巴的灰色半袖襯衫,黑色九分褲。顏色确實偏暗,款式其實還好,就是有點兒偏OL風,現在很多人都這麽穿,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話說回來,她總覺得裴斯年的眼睛有毒,上次給她買的連體褲裝就很合身,這回的也是。
韓定見她不說話,心中隐隐有了答案,擡起眼皮瞅她一眼,複又低下頭沉默對付早餐,只是臉色愈發的沉了。
吃完早餐回到樓上,他左右看了一圈,掉頭往抽煙室走去。桑榆揉着有點撐的肚子,苦哈哈的跟在後面。
進入抽煙室,韓定摸了支煙叼到嘴上“啪”的一下打火點着。“怎麽鬧的這麽厲害。”
“我跟林艾在楓橋喝醉了,被阿姨撞到。”桑榆捂着鼻子,走到窗邊伸手把窗戶打開,努力呼吸新鮮空氣。“為什麽?”
十幾年,就是一塊石頭都捂熱了,他為什麽就是不肯坦白不肯接受林艾的感情。
“喜歡不一定要占為己有,以後你會明白的。”韓定吐出口煙,眼底依稀多了抹滄桑。“小魚兒,裴斯年有遺傳病,這個病有幾率會遺傳到下一代,你自己掂量着點別招惹他。”
裴斯年太深不可測,桑榆那點腦容量,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我招他幹嘛。”桑榆驚詫回頭,雙眼不可思議的睜大。“你怎麽知道他有遺傳病?”
淩凱說裴斯年的聽力損失是先天的,原來是真事,是她自己想多了。
“這有什麽不知道的,B市才多大。”韓定又吐出口煙,走到她身邊,擡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臉上露出痞氣的笑容,不疾不徐的拿出她的卡和身份證。
“阿姨同意了?”桑榆又驚又喜地接過來,唇角高高翹起。“那我是不是真的自由了?”
韓定點點頭,唇邊的笑意漸濃。“瞧你那傻樣。”
桑榆頑皮的沖他眨了眨眼,趕緊把卡和身份證收起來。
拿到這兩樣,對她來說遠比解除收養關系來的重要。她已經八年沒回去了,也沒出過遠門,想要辦什麽都束手束腳。
“別高興的太早,裴斯年這會在跟我媽談判。”韓定抽了口煙,側着身子半倚着窗臺,吐着煙圈望向樓下的中庭。“你覺得他那個人怎麽樣?”
“不怎麽樣。”桑榆折回他身邊,倚着牆,唇角翹着愉悅的弧度。“精分似的,你老說他幹嘛。”
韓定側眸,目光深深的盯着她發亮的眼睛看了片刻,淡然移開視線,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記得以前,他問過她唐嘉樹那人怎麽樣,她的回答是:他是個好人,別的沒注意。說這話的時候,她有點心不在焉,甚至思索了一會才回答。
而她剛才,不管是眼神還是神态,在聽到裴斯年的名字時,明顯有心虛的痕跡。
一支煙抽完,他轉身去把煙頭撚滅,再次折回去狀似不經意的說:“小魚兒,你有沒有想過,他對你的事為什麽會這麽上心。”
裴斯年會在幾人間的病房陪夜,還是個跟他毫無瓜葛的小丫頭,說出去都要吓死人。誰不知道裴老以前收的那個小徒弟死了之後,他就變了個人。
也是因為這件事,他才會在地震之前陪同父母出門,他父母遇難後,他跟裴老鬧僵遠走國外,一走八年。
他認出桑榆就是桑老的孫女,卻又故意隐瞞,讓人沒法不多想。桑榆太年輕,雖然收過不少的情書,正兒八經談戀愛是沒有過的。他如果真的有心要照顧桑榆,站在哥哥的立場,這未必不是件好事。
至少,他比唐嘉樹會照顧人,也有能力給桑榆想要的東西。但是他現在很擔心,擔心裴斯年照顧桑榆,是因為他把她當成那個自殺死去的姑娘。
“沒有。”桑榆答的異常爽快,語氣裏滿滿的嫌棄。“師父去懸空寺,他是沒辦法甩開我。”
韓定眯起雙眼,目光倏然變得銳利,“那如果,你要找的人就是他呢,你還要當他女朋友麽。”
桑榆僵了下,一臉為難。“我不知道。”
韓定見她這樣便不說什麽了,他很早就查到她要找人的是裴斯年,也知道父親特意去北川帶她回來,是為了完成餘阿姨的遺願。他不說,是希望她心裏有個目标,這樣才不會因為母親的苛刻,而放棄活下去的念頭。
現在裴斯年回來,還擺出一副要搶人的架勢,大包大攬的就解除收養關系一事去跟母親談判,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可是這個時候告訴她,裴斯年就是她要找的人,他敢肯定桑榆會馬上離開這。
“那就別想了,不可能會是他。”韓定擡手揉了揉她腦袋,轉身往外走。“我去車裏眯一會,11點上來。”
“哦”桑榆鼓着腮幫子跟在他身後,滿腦子都是他剛才提的問題。
她只跟林艾說過找人的事,他是怎麽知道的,而且看他的樣子,好像已經找到了那個人。
難道真的是裴斯年?這怎麽可能。
回到病房,桑榆又仔細琢磨了一陣,越想越覺得不可能是裴斯年,漸漸安下心。
拿着手機刷了一會微博,裴斯年回來,臉色不太好看的通知她出院。
桑榆收了手機,弱弱開口:“你跟阿姨談崩了?”
裴斯年點了下頭,臉上并無過多的情緒。“韓定在幫你辦手續,走吧。”
隔壁床的大姐聽說桑榆要出院,笑眯眯的叮囑她備孕注意事項,還熱情的給她介紹靠譜的醫院,大到做什麽檢查,小到要注意什麽都說了個遍。
桑榆囧囧有神,像只被扣在蒸籠裏的龍蝦,全身上下燙的毛孔都要張開。裴斯年跟養母談判失敗的郁悶被徹底被壓下去,一直到出了病房,那種熱烘烘的感覺都沒散去。
裴斯年倒是一臉淡定,走的時候還一再跟大姐道謝,半點沒有要解釋的意思,簡直無恥。
下樓的時候韓定已經走了,淩凱等在車邊,看着也像一夜沒睡的樣子,神情疲憊。
桑榆又氣又惱,上了車就抱着手機刷微博,臉上跟結了霜似的。
回到師父的工作室,進門就看到有工人在忙,她抿了下唇,生氣回頭。“怎麽回事?”
“換家具。”裴斯年輕描淡寫的挑了下眉,率先去了接待室。
桑榆翻了個白眼,背着包回房洗澡換衣服。
把髒衣服丢進洗衣機,侯宇又打電話過來,問她裴斯年相親的事怎麽樣了,有沒有看上誰然後天雷勾地火。
“沒有,照片我晚些時候給你發。”桑榆頭疼皺眉。她要怎麽跟侯宇說,裴斯年一晚上的時間,就把幾十個相親對象全得罪了個遍。
侯宇在那頭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直說不急。桑榆懶得跟他胡扯,說了幾句便結束通話,拿着手機走出跨院。
太陽有點曬,幾個工人把西廂房舊床擡出來,汗流浃背的往門外挪。
裴斯年站在廊下,換了件黑色T恤,右手拿着手機打電話。
他背對着耳房的方向,寬肩窄腰的身形挺拔修長。桑榆停下腳步,頭暈暈看着他的背影,腦子裏依稀閃過似曾相似的畫面。
很久很久以前,她好像見過他。
“桑榆。”他的聲音忽然響起,人也轉了過來。
桑榆心慌慌的輕咳一聲,低着頭磨蹭邁開腳步。“師兄。”
裴斯年眯起雙眼,視線從她微微發紅的臉上掃過去,淡定走下回廊。“走吧。”
“去哪?”桑榆詫異了下,小跑過去。
“料場。”裴斯年丢下句話,人已經往外走。
桑榆拍拍胸口,腳步輕快跟在後面。
淩凱得留在這監督工人換床,所以只有他們兩個去料場。裴斯年帶着助聽器,穿着黑色T恤專注開車的樣子,像極了香港警匪片裏邊跟着老大準備去血拼的保镖。
桑榆有些不舒服的歪在椅子上假寐,不時睜開眼縫偷偷看他,心裏生出無數疑問。要解除收養關系的事,是她說的沒錯,他這麽上心,就跟韓定說的那樣确實有點不合常理。
這麽想着,她忍不住問出口:“師兄,你為什麽要幫我去談解除收養關系的事,我自己可以去談。”
她去談,談崩倒是不會,但是養母的怨氣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消解。
“爺爺讓我照顧你。”裴斯年側過頭,波瀾不興的瞟她一眼,複又專注開車。“你去談,出得起賠償麽。”
桑榆一噎,咬着唇沉默下去。賠償……确實是養母的會提的要求,數目可能還不小。
她有錢,但也只夠支付這些年的花銷,賠償是不夠的。
“韓教授會說服你養母的,你別多想。”裴斯年低頭看了眼腕表,打着方向盤拐彎。
桑榆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發現這條路不是去料場,旋即坐直起來,下意識脫口而出。“要去哪?”
裴斯年看着路面,唇邊浮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去見一個人,你也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