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Chapter 8
桑榆拖着行李,跟養父韓國安從樓上下去,別過等在收銀臺的唐嘉樹,乖乖出門坐上裴斯年停在路邊的沃爾沃,眼底毫無波瀾。
養父會找到如故去,說實話,她還蠻意外更多的是心虛。
這些年的花銷,她有能力償還清楚,可情分不能用錢抵,說到底她還是欠着韓家。
只不過這種情緒,在他提到裴斯年的時候,瞬間便散了。
她不喜歡被算計。
黑色的沃爾沃駛出停車線,緩緩沒入車流。裴斯年唇角微抿,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神色泰然。
桑榆瞥他一眼,扭頭朝着窗外,阖上雙目打盹。
一路沉默着回到師父工作室所在的胡同口,她從半夢半醒的狀态中清醒過來,自顧開門下車。
工作室的大門虛掩着,估計是侯宇來了。
提着行李箱繞過影壁,發現接待室有人,下意識多看了一眼。
“小魚兒!”侯宇揚了揚手,隔着門沖她笑。“快過來,外公有話跟你說。”
桑榆詫異了下,拎起行李快步過去。難道裴斯年去如故接她,真是師父的意思?
進了門,她把行李放到一旁,恭敬上前,“師父,您找我?”
“這個給你,每天要見誰我都列好了,你幫我監督他。”裴老将打印出來的資料本遞過去,臉上浮起慈愛的笑容。“我要去懸空寺尋琴,大概一個月後回來。”
“我陪着外公去,這兒交給你和我哥了,上次拿回來的料子,你先留着別動。”侯宇沖她眨了眨眼,笑容古怪。
桑榆不明所以,伸手把資料本接過來,随意翻了翻,不可思議的睜大雙眼,“相親?”
裴斯年去相親,還要她監督……她應該幸災樂禍才是,理智卻告訴她,這很不對勁。
“對,相親。”裴老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茶,又道:“他看上誰,你給侯宇打電話就行,見面的時間地點由你安排,一個都不許漏。”
侯宇伸頭往外瞄了一眼,捂着嘴,微微傾身過去,壓低嗓音道:“我能不能脫離苦海,全靠你了小魚兒。”
桑榆丢了對白眼過去,沒搭腔。
師父要交代的就這件事,等着裴斯年進門,他又重複了一遍,說完便起身招呼侯宇去機場。
“這麽急?”桑榆吓了一跳。
她還以為師父要準備一番,怎麽也得幾天自後才動身,沒想到說走就走,估計是她沒回來之前,他們就商量好了。
裴老但笑不語,看她的眼神明顯跟往日不同,不過他掩飾的很好,誰都沒看到。
一行人出了院子,司機已經把車子倒進胡同,裴老和侯宇坐進前邊的那輛,由于車上還有侯宇的父母,因此桑榆只能跟裴斯年同車。
把人送到機場,往回走的時候,桑榆還是不想跟他說話,一上高速就扭臉朝着窗外閉目養神。
迷迷糊糊睡過去,醒來車子已經停下,身上多了張灰色的羊毛薄毯。
茫然坐起,她揉了揉眼,扭頭望向駕駛座的上的裴斯年。“到了?”
看在他沒打擾她睡覺的份上,總算拉回一點印象分。今天很奇怪,她睡了這麽長的時間,居然沒有做夢。
裴斯年點了下頭,開門下車。
桑榆打了個哈欠,把身上的毯子拿開,也跟着下去。
車外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年紀看起來跟侯宇差不多,大概175左右的身高,身上穿着件灰色的襯衫,搭配黑色長褲,黑色皮鞋,眉眼周正長相俊朗。
裴斯年扭頭看了眼桑榆,淡淡開口:“送去洗,車上的毯子不用丢。”
“明白。”淩凱好奇的看了一眼桑榆,轉身繞過車頭,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
他剛才沒看錯的話,毯子被那姑娘用過,Boss一向不喜歡別人碰他用的東西,這是要變天麽。
下意識的,他隔着車窗又望向桑榆。
很年輕,但算不得頂漂亮那種,站在Boss身邊,感覺還蠻搭。
車外,桑榆見裴斯年不動,遂先行往工作室走。
開門進去,她把接待室用過的茶杯茶壺收拾起來,一并送去廚房。
洗完折回來,裴斯年正在翻那本相親對象的資料,她瞄了一眼,複又退出去。
“回來。”裴斯年掀了掀唇,擡手看表。“換套衣服,一會陪我相親。”
桑榆回頭,見他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嘴角抽了抽,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襯衫牛仔褲。
他是在嫌棄她穿這樣顯得很窮麽?
“衣服鞋子都在你的房間門外,你有十分鐘的時間。”裴斯年低下頭去,拿着手機作勢要打電話。
“你愛去不去。”桑榆懶得他,徑自掉頭去工作間。
她還沒搞懂那張琴換了絲弦,音色為何不如鋼絲弦,沒工夫陪他去相親。
把琴放到琴桌上,剛坐下,他的聲音又飄進來。“不去也行,我這就給侯宇打電話,說你沒安排。”
桑榆聞言,臉馬上黑了下來,起身出去,從他身邊經過時,擡腳照着他的腳面狠狠踩下去。“你在利用我?!”
“爺爺的安排,跟我沒有任何關系。”裴斯年面沉似水,黑黢黢的眸子好似深淵一般,直勾勾的看着她。
桑榆壓根不信,冷哼一聲,抽回自己的腳,裹着一身的火氣往自己住的小屋走去。
裴斯年目送她的背影走出視線,搖了搖頭,擡起被她踩到的左腳,輕輕活動。
瘦的跟紙片人似的,力氣倒是不小。
桑榆走到小屋門口,拎起放在地上的袋子,面無表情的開門進去。
林艾到現在都沒發合影過來,也沒回微信,不知道那邊什麽情況。她這邊已經暴露,不過養父說不會告訴養母,同時希望她這段時間盡量不要出門,避免遇到。
怎麽可能不出門,裴斯年要相親,一天兩個。
一會要見的這位是大學老師,本地人,跟林艾一樣貨真價實的白富美。
畢竟是相親,裴斯年肯定不會把人約這兒來。
把袋子裏的衣服拿出來,桑榆心不在焉的換上,一邊擔心林艾那邊進展不順利,一邊擔心出門遇到養母。
她不出差的時候,應酬挺多的。而裴斯年根本不可能把人約公園去,也不會去恨平價的店。
穿好了衣服,她把鞋子也換上,擡頭望向鏡子裏的自己,眉頭皺了下。
正紅色深V無袖連體裝很襯她的皮膚,黑色尖頭細高跟鞋,将她腿部的線條拉長,整體造型很亮眼,而且顯得她異常的纖細苗條。
裴斯年的眼睛是自帶X光功能麽?尺寸一點沒差,鞋子的大小也剛合适。
開門出去,他已經不在院子裏,接待室那邊依稀傳來各種奇怪的動靜。
桑榆狐疑蹙眉,擡腳過去倚着門看了一會,見他把師父的棋盤拿出來,黛眉挑了挑。“我好了。”
裴斯年聞言擡起頭來,視線從她胸前掃過,不疾不徐直起身。“她一會到。”
說着,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手,若無其事的朝她走去。“跟我去接她。”
離得近,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馨香蹿進鼻尖,一低頭,就能看到她胸前的墨玉對鎖。
确實是母親戴過的那對,其中一只正好正面朝上,露出父親用小篆親手雕刻的丹字。
“你把人請這來?”桑榆錯愕。
“不然呢。”裴斯年輕描淡寫的丢下一句,擡腳從她身邊越過去。
桑榆一噎,皺着眉頭跟上去。這會氣溫已經涼了下來,風一吹,露在外邊的兩條胳膊霎時爬滿了雞皮疙瘩。
夕陽西斜,火紅的亮光被高樓遮去,胡同裏暗下來,吹過來的風似乎也更涼了。她擡手搓了搓胳膊,本能抱緊雙臂。
不多時,路口的方向緩緩開進來一輛白色寶馬mini。
隔壁院子的住戶估摸着剛買了料回來,把賣煎餅果子的那三輪車停在了門外。剩下的位置很窄,那車過不來,狂按喇叭。落在圍牆上的麻雀受驚,撲棱着翅膀,接二連三的往胡同口的柿子樹飛去。
裴斯年一動不動,半分沒有要過去幫忙的意思。
桑榆也不動,抱着發涼的胳膊無意識的來回搓。她剛才應該加一件針織衫,B市風大,吹這麽一會感覺全身都開始抖了起來。
喇叭響了大概半分鐘的樣子,隔壁的大門依舊緊閉,白色寶馬mini進不來,隔着老遠都能感受到車主的怒氣。
過了一陣,裴斯年的手機響起,只見他慢條斯理的接通,語氣淡漠。“我也沒辦法。”
說完便挂斷了電話,依舊站着不動。
桑榆有點想笑,又覺得他很過分。換她相親遇到這樣的人,分分鐘黑名單沒商量,什麽玩意兒。
車主大概也很生氣,狠拍了下喇叭,緩緩倒車出去。
裴斯年側眸瞟了眼桑榆,轉身往回走。“在這等着。”
桑榆不明所以,抿了抿唇,繼續搓着胳膊等在門外。
片刻後,寶馬mini停到胡同外那條大街的停車線裏,車門打開,下來個穿着明星同款的黑色半袖上衣,條紋九分褲,腳上穿着黑色平底鞋,臉上帶着一副大大的太陽鏡的姑娘。
估計是氣還沒消,她走的很快,腳上跟踩着風火輪似的眨眼就到了跟前。
裴斯年正好去而複返,當着那姑娘的面,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到桑榆身上,一臉淡定的打招呼。“你好,我是裴斯年。”
對方楞了下,不敢置信地将太陽鏡推上頭頂,露出妝容精致的面容,眯眼瞪向桑榆。“她是誰?”
桑榆意識到自己被坑,臉色不由的沉了沉,想跑,奈何裴斯年壓在她肩頭的手,似有千斤重。
“我跟他不熟。”她尴尬的沖那姑娘笑了下,頭頂傳來裴斯年平靜無波的清冷嗓音。“她是我師妹,你要進去喝杯茶還是就在這談。”
那姑娘氣急反笑,眯眼望向他們身後的院子,輕嘲的口吻:“你的房子?”
“是。”裴斯年惜字如金,搭在桑榆肩頭的手好似黏住一般。
“那進去坐坐。”那姑娘的視線打了轉,落到桑榆身上,微微擡高下巴。“章伯伯說你是大學老師?”
“唔”裴斯年禮節性的應了聲,捏着桑榆的肩膀,逼迫她轉身。
桑榆以為這樣就差不多了,誰知他接下來的動作,完全刷新了她對無恥這個詞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