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chapter13
chapter13
齊悅和尼坤玩了一天,早早兒地就累了,他躺在舒服的被窩裏,聽着拉米亞給他唱德語的兒歌。
他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母親的懷裏。母親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卻經常在深夜的時候哭泣。那時候齊悅不知道母親在為什麽難過,現在想想可能媽媽知道她以後沒法保護他,所以在傷心。
拉米亞一邊撫摸他的頭發,又哼起了一首法語搖籃曲:“fais do do ,Joy mon petit frere, fais do do, t\'auras du lolo……”
齊悅很想擡頭看看這時溫柔地對待他的人,但是又害怕打斷這份寧靜,于是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也許這真的是他的另一個夢,下一次醒來,他可能又會在別的地方,遇見別的人。
“……t\'auras du lolo. Maman est en haut……”
門口叩響了兩下輕柔的敲門聲。
拉米亞站起身來打開了門,側身讓弗朗索瓦進入了房間。
“他已經睡了?”弗朗索瓦問。
“是的,剛剛進入夢鄉,他就像一個寶寶一樣睡着了。”
弗朗索瓦輕手輕腳地坐在床頭,凝視着齊悅的睡顏。他伸手去拂開齊悅額前堆積的頭發,留戀似的又撫摸着他的眉毛和臉頰。他想去親吻齊悅的嘴唇,但最後也只是輕輕地吻了他的眉心。
他們走出房間,關上了門。拉米亞這時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似的,稍微提高了嗓門:“您今天出去和他們談的結果如何呢?”
弗朗索瓦沒有馬上回答,轉而問道:“我能去陽臺上抽一支煙嗎?”
拉米亞默許了。
夜晚的風柔和而幹爽,馬上卷跑了煙草的味道。弗朗索瓦這才慢慢說道:“我猜陳并沒有實際的權力,他害怕自己弄丢Joy會被懲罰,所以逼迫Joy回去。但Joy的養父現在還沒有蘇醒,如果他過世了,其他人都在忙着搶奪財産,誰還會想要Joy繼續活着?”
拉米亞不太明白,她有些難受,更多的是憤怒:“難道Joy是玩物嗎?他們覺得人可以像物件一樣随意處置嗎?”
“拉米,我希望你現在能夠幫我做一件事,好嗎?”
拉米亞将發絲攏在耳後,“請您盡管說吧。”
“安娜之前辦理了去美國的簽證,但還沒有準備出發。現在你去代買兩張到佛羅裏達的機票,再安排一個可信的女孩陪安娜去斯塔克,我的姨母和姨夫都在那裏。”弗朗索瓦說,“然後幫我接通維克多雨果的內線,我希望能再和他見一面。最後,通知各個股東,我們需要在明天晚上召開一次管理會議。”
“好的,先生。”拉米亞臉上重新挂上了微笑。
弗朗索瓦也笑了,他最近這些年總是在抱怨生活了然無趣,但是現在這次風波,好像讓他找回了年輕時的感覺。
十年過去,他也不是曾經那個陷入戈壁灘的困境中毫無辦法的年輕人了。
安娜被說服了,提前登上了去美國的航班。自從她的妹夫從警局退休,妹妹瑟琳娜就一直邀她過去玩一段時間。但讓她不太滿意的是這趟行程太趕,淩晨就要出發,并且她的兒子不能來送她。
而維克多雨果的花園別墅又迎來了一位客人,弗朗索瓦帶着自己的策劃案過去拜訪,并觀賞了一遍維克多先生珍藏的利穆贊藝術品,以及東方的古董、文藝複興時期的油畫……維克多認為盡管他們的價值觀不盡相同,但弗朗索瓦的确是非常值得他欣賞的男人。
弗朗索瓦又給他提及了自己目前正在拍攝的專題,維克多提出來想看看能夠被他選中的模特,他也答應了。
維克多從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個浪蕩子,媒體也曾報道過他的各種花邊新聞,緋聞女主角大多是當紅的明星或是模特兒。他喜歡美麗的皮囊,對于美麗的事物毫無抵抗力。他先是翻出了尼坤的幾張寫真照,問道:“這是韓國人嗎?”
弗朗索瓦笑着解釋說尼坤是泰國新一代模特裏的翹楚。
維克多對他興致缺缺,翻了幾張,略過了賽顧岚和Maggi的照片,弗朗索瓦簡單地介紹了一下他們。維克多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手指在翻到相原春之介的時候停頓了。“這是日本的相原,我記得他,他很漂亮,身上有東方傳統女性的氣質。”
弗朗索瓦點頭贊同:“他長得像他的母親相原亞美。”
“哦……我記得她,年輕的時候看過她的電影,那時候我甚至想過,如果我這一生要愛上一個東方女人,那一定就是她。”這回維克多多看了一會兒,一張一張慢慢地看過去,然後翻出了齊悅的照片。
維克多的眼神沒有再動過。弗朗索瓦心中咯噔一下,突然有一種自己的寶石被人窺視的緊張感。
“我的上帝啊……”維克多的臉龐上漸漸露出驚喜的神色,“亞瑟先生,您的眼睛真是太神奇了,這是誰?”
弗朗索瓦猶豫了一下,說出了齊悅的中文名字。
“他真像個瓷娃娃,我的天哪,我的天哪……”他一連感嘆了好幾句,“亞瑟先生,您能夠安排我們見一面吧?”
弗朗索瓦很少有私心,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并不是很願意和別人分享齊悅的美麗。
“他的性格有一點孤僻。”弗朗索瓦用了個委婉的說法,“如果有機會,我是願意為您引薦的。”
在回住所的路上,貝爾納給他打了個電話。聽說他登門拜訪了維克多雨果,貝爾納很吃驚。“你的變化很大,亞瑟,以前你從不會想到這方面。”
“畢竟我現在不是孤身一人。”弗朗索瓦說,“他的人脈非常廣,聽說比利時的王室裏也有他的姘頭。”
貝爾納聞言誇張地笑了起來:“這個聽起來不像是假的,從和他同居過的女星來看,我确實相信他有這個性.能力。”
弗朗索瓦沒有因為這個葷段子感到愉悅,他想起來這個行走的陽.具看到Joy時的眼神。
“不管怎麽樣,他願意加盟工作室,工作室的安全性會牢固很多。”弗朗索瓦說,“雖然我不認為會有人這麽快就來找麻煩,以防萬一,謹慎總是沒有錯的。”
“那麽你接下來的打算呢?”
“我有了一個新的主意。尼坤現在在教Joy英語,Joy非常聰明,他學的很快。也許不用一個禮拜我們已經能夠簡單地交流了。”弗朗索瓦說,“這幾天我想帶他去工作室熟悉環境,兩周之後,不管他的主人格有沒有蘇醒,我都有合适的主題用來拍攝。”
“嗯哼。”
“再之後我會帶Joy去香波堡為維克多雨果拍攝gg,那兒的風景非常美,他應該會喜歡。”
貝爾納聽完他這個設想,居然有點嫉妒了起來:“你現在真是讓我覺得寂寞,亞瑟。”
“別這麽說,教授先生。”弗朗索瓦說,“財富,學識,地位,成功,美人,你已經擁有了全部,可以滿足了。”
貝爾納感嘆道:“很久以前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現在我很想擁有一個女兒。”
“合理的要求,畢竟你的發際線都開始衰退了。”
“見鬼去吧。”貝爾納說。
帶齊悅去游玩,慢慢地喚醒沉睡的那個人格,這些都是建立在曹仁斌沒有蘇醒的前提上。弗朗索瓦很清楚這一點,如果曹仁斌醒來後發現齊悅不願意回去,一定會大發雷霆。所以他盡量做了安排,到時候曹仁斌投鼠忌器,未必能夠一下就如願。
也許未來還會有更好的辦法,在這段時間裏,他們是相對安全的。
下午的拍攝安排在三點之後,後勤部門已經開始在準備外景拍攝,Maggi為了讨拉米亞的歡心,趕了個大早,提前在拍攝的場地幫忙。
可惜拉米亞全程都在照顧齊悅,根本沒有看見。
齊悅可開心啦,他一開始以為這兒是要拍電視呢,對着那麽多的器材左看看右瞧瞧。拉米亞表示他可以去碰那些東西,齊悅就小心翼翼地東摸摸西戳戳,拿着打光板愛不釋手。但是他心裏清楚這些器械肯定都很昂貴,很怕磕了碰了,小心翼翼的。
尼坤本來今天是要上形體課的,但是他要當齊悅的翻譯,所以理直氣壯地逃了課。但是他這個翻譯也當得不稱職,沒多久就去和正在調焦的女攝影師搭上了話,聊天去了。
語言不通的齊悅和拉米亞的相處也不算太尴尬,零碎的單詞句式啊手語啊什麽的,一起用,勉強還能夠交流。
他覺得拉米亞小姐非常有意思,在面對別人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但是一見到他就會變得很溫柔。
昨晚睡覺之前他還以為自己只是又做了一場夢,但是醒來之後他還是他,其他人也還是其他人,全部都是真的。所以他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很雀躍。
那個金發碧眼的高個子叔叔到現在還沒有過來,所以這兒的人就算準備好了也沒有開工,就在原地休息。
齊悅就覺得高個子叔叔很厲害,感覺所有人都聽他的。
弗朗索瓦差不多是踩着時間到的,他的時間觀念由拉米亞一手培養。大家見他來了,紛紛和他打招呼,齊悅也跟着別人一起打招呼。
弗朗索瓦笑着看了他一眼,然後拍拍手掌:“謝謝大家,現在集合,我們要開始了。”
他的脖子上挂上相機,平時那種随和的姿态就沒有了,整個人像是和相機融為了一體。助理們的動作配合很迅速,這也是齊悅覺得很神奇的地方。明明弗朗索瓦什麽都沒有說,為什麽他們就馬上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麽呢?
拉米亞在拍攝開始之後就開始了忙碌狀态,她需要為所有的拍攝記錄重設存檔,歸納标記各種素材,方便之後的後期處理。
Maggi是第一個拍完了的,他妝還沒有卸下來,然後就用他一口馬來味的英語來找齊悅談話。
今天拉米亞小姐一直圍着這個冰山小白臉轉,他心裏憋着一口氣非常久了。
齊悅看着他扮女人的樣子,沒忍住笑了出聲。
Maggi簡直氣到爆炸,兩手叉腰、陰陽怪氣地來讨伐他:“您和拉米亞小姐的關系可真是不錯呀。”
齊悅沒有聽懂,他就覺得這個娘裏娘氣的男人可能不像其他人那樣那麽好相處,拔腿就跑了。
Maggi的蘭花指還沒翹起來呢,小白臉就逃跑了。他一臉的莫名其妙:“what???”
他跑到了尼坤身邊,躲在他的身後。尼坤:“怎麽了?哎你別抓我衣服,不能抓的!皺了就不好看了!”
齊悅馬上放開了他,但還是躲在他的後面。
尼坤随手揉了一下他的頭發:“等會兒,現在哥沒空陪你玩。”
他忙着給正參加拍攝的賽顧岚描速寫。
尼坤在當模特兒之前是學藝術的,他的祖父是中國的國畫大師,而他是祖父一手帶大,受到祖父的熏陶,他從小對繪畫很感興趣。但剛回泰國一年,他就被星探看中,沒多久就以模特身份出道。
他畫得很快,齊悅的眼睛随着他的動作轉個不停。
“好厲害。”齊悅不吝誇贊。
尼坤特別喜歡聽別人誇他,得意得要死,把畫筆遞給齊悅:“你要不要試試?”
他教齊悅該怎麽畫速寫:“首先你要拟出線條,構出這個人的身體輪廓,臉部輪廓,打線……這麽打,記住沒有?”
齊悅點點頭,然後打線打得亂七八糟。
尼坤也沒有再管他,他玩手機游戲去了。
速寫本上的人物漸漸成型,雖然畫得不如人意,勉強還能分辨出來是個蹲着的男人。
他沒有畫賽顧岚,他畫的是弗朗索瓦。
那個人的金發被汗水浸濕了,他自己的姿勢變化得比模特兒還勤快,所以背上也汗透了很大一塊,背上寬大的肩胛骨線條分外明顯。
雖然畫得不好,但他畫了好幾張,然後偷偷把紙撕下來,疊好了藏進衣服口袋裏。
拍攝告一段落,大家都在休息。尼坤是休息夠了,游戲也不想再玩了,就拉着齊悅去和拉米亞聊天。
拉米亞是真的大忙人,剛給大家訂好了晚飯,然後又要去幫弗朗索瓦分析剛拍的照片。
齊悅喜歡偷偷地觀察弗朗索瓦,但真見到他還是有點兒不太好意思接近,就和尼坤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聊天。拉米亞發現了他們,于是扔下了弗朗索瓦,來和他們作伴了。
他們三個人加在一塊兒其實共同語言不多,導致話題很跳躍,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他們還讨論到了尼坤的名字,拉米亞說他的名字和一個韓國男歌星是一樣的。尼坤堅決認為他這個做模特的尼坤要更加英俊帥氣。
齊悅教拉米亞寫自己的中文名,一筆一劃的,特別認真。
拉米亞問他為什麽會叫這個名字,尼坤給他翻譯了一遍。
“‘悅’字在中文裏是開心、快樂的意思。”齊悅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有點悲傷,“媽媽給我取這個名字的時候,一定是有很多美好的祝福想送給我吧。”
在尼坤把這個意思傳達給拉米亞的時候,拉米亞心裏一陣酸澀。她不好做出太逾越的舉動來表達心情,只能輕輕地拍着他的肩膀。
遠處的Miggi打翻了醋壇子,委屈巴巴地哼了一聲。
“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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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弗朗索瓦:
你絕對想不到我今天見到了誰。
科西嘉島有個交流的活動,有人邀請我來參加,所以我在這兒遇見了陳啓。
他老了很多。歲月真是個可怕的東西,離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不過過去了三年,他卻像一下老了十歲。
也許經過那次的風波,他之後的生活過得不是很如意。但是他現在看起來比從前快樂了許多,身邊還跟着一個矮個子女人。
我沒有去和他打招呼,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見我。不過以我當時的打扮,他或許認不出來我是誰呢。
現在再去回想曾經的時光,我覺得他其實對我已經相當不錯了。曾經我很讨厭他,也覺得他悲哀。他是個很複雜的人,如果能夠過上簡單的生活,也許會輕松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