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11
chapter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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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坤被拉米亞推上車的時候還有點搞不懂這個情況,他才起床沒多久,頭發胡亂梳了兩下,精華液都沒有抹,呆愣愣地問道:“發生了什麽?”
“情況非常複雜!”拉米亞平時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看起來居然有點着急,“來不及臨時找人啦,現在只有您能幫上忙,尼坤先生!”
“其實我比較喜歡別人叫我小尼坤……”
“這不重要!”拉米亞嚴肅地打斷他,“請您一會兒千萬要收住您的話匣子,不能吓到Joy先生!”
尼坤更懵了:“Joy?”
他回想起齊悅那張誰也的臉,實在想不出來誰能有這樣的能耐能吓着他。
“情況很複雜。”拉米亞又說了一句,“總之,您自己親眼看到就知道了。”
尼坤抱着滿腹的疑惑坐在副駕駛,想半天沒想出什麽名頭來,于是低頭玩手機。
街上空蕩蕩的,連車輛也很少有,更遑論行人。
他們很快就到了弗朗索瓦的公寓,弗朗索瓦的家政女傭過來開門的時候還羞澀地笑了一下。
“尼坤先生來了。”拉米亞對女傭說,“請您去告知弗朗索瓦先生。”
女傭輕聲說道:“請和我來。”
尼坤被她們這種輕聲輕氣的說話方式搞得更加迷糊了,摸不着頭腦似的跟着上了樓。
很快他就看到了齊悅——這家夥正像個小娘炮似的把一個抱枕抱在懷裏——蹲在沙發上。他的頭發也是亂糟糟的,擋住了眼睛,導致尼坤看不清他的表情。
“尼坤。”弗朗索瓦正坐在離齊悅幾個人遠的地方,大大送了口氣,迎了上去,“太好了。”
“發生了什麽?”尼坤大概也看出來這個齊悅不太正常,“Joy怎麽了?”
“請你現在和他用中文交談。”弗朗索瓦說,“他已經完全不會說英語了……并且,他很害怕陌生人。”
“所以您說話的時候一定要溫柔一些!”拉米亞謹慎地補充道,伴随着手勢,“溫柔,溫柔。”
尼坤:“……”
他盡量溫柔地轉向齊悅,試探性地說道:“你好?”
齊悅原本放松的神經在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緊繃起來了,怯生生地回答:“你……你好。”
尼坤一臉震驚地看向拉米亞:“老天爺!這是世界第八大奇跡嗎?我認識他快一年了,從來沒有聽他這麽說過話!”
齊悅又把抱枕抱緊了點,睜大了眼睛看着他。
尼坤莫名地興奮了,他跟要逗貓似的,半蹲下身子,“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齊悅:“……”
“我真不是壞人。”尼坤指着自己的臉,“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尼坤啊,就是每次給你發消息你都不回,見了面也記不得我臉那個。”
齊悅已經把抱枕抱起來捂住了自己的半邊臉,躲在後邊兒瞅着他。
“你這次真不記得我了?”尼坤被打擊多了心理上有一定準備,“那你還記得你自己是誰嗎?”
“……我,”齊悅這才說了一句,“我叫齊悅。”
自己的名字倒是記的挺清楚。
“那他們呢。”他用手指比劃着身後的弗朗索瓦和拉米亞,“你對他們有印象嗎?”
齊悅把抱枕放下來了點,搖了搖頭。
“……他們是好人。”齊悅說。
尼坤很委屈,癟着嘴說:“我也是好人啊!”
他這副樣子把齊悅逗笑了,他噗嗤笑了出聲,又馬上把抱枕往上提了提,只露出一雙眼睛。
尼坤腿蹲得有點兒不舒服,幹脆站了起來,往齊悅所在的沙發上一坐。齊悅馬上又往邊上移了一下,頓了頓似乎又覺得不太好,于是移回來了一小步。
尼坤又覺得他這個樣子還挺可愛的。
“你還記得你為什麽在這兒嘛?”尼坤問,“或者說……你還記得什麽事情?”
齊悅搖了搖頭,思考了一下,猶豫着說道:“我好像就是睡了一覺,然後就,就在這兒了。”
他好像想起了一些別的事情,臉色算不上好,兩只手揉着枕頭的兩角。
“還有呢,你是什麽地方的人,還記得嗎?”
“嗯……”确認了他應該确實不是壞人,齊悅的膽子大了些,“這兒是哪兒呀?”
尼坤揉了揉頭發,有點頭疼。
這個齊悅真的就像完完全全的另一個人,他說自己經常睡覺,睡完醒過來就過去了很久的時間,他保留的記憶也是斷斷續續的,只記得上次醒過來的時候他才十五歲。
“這是……”尼坤推測出自己的結論,“精神分裂?”
“人格分裂。”弗朗索瓦嘆着氣,“在Joy的身上,有着兩個人格。”
“操。”尼坤兩只眼睛都要冒光了,“好酷啊!”
拉米亞:“不不不,我不覺得這是什麽很酷的事情,我相信您也能看出來,這個Joy完全就是個小孩子,語言不通,什麽都不懂。這不僅對Joy的人生有影響,我們這次拍攝的進度也會耽擱。”
“說的也是……”尼坤說,“那現在該聯系他的家人吧!找找他的經紀人!”
弗朗索瓦:“不行,他的經紀人反而更加危險。”
尼坤納悶了:“不是吧,那……那怎麽辦?”
“總之……”拉米亞給出了一個中肯的建議,“您先嘗試着教會他英語吧。”
弗朗索瓦遠遠地站在那兒看着這兩人的互動,頗有些羨慕似的,不知道該做什麽,只能在陽臺上打開窗戶抽煙。
今天的天氣不算好,日出灰蒙蒙的,是個陰天。
拉米亞給他遞過來一個電話,手壓住話筒,附在弗朗索瓦耳邊悄聲說。
“這是雨果先生打來的。”
維克多雨果,弗朗索瓦已經忘了今天和他有約了,不由得皺起了眉心。
“他說離您和他約定好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快一個小時了。”拉米亞說,“但是他沒有生氣呢,還說他願意親自上門拜訪,我讓他稍等,然後來找您了。真是奇怪,這麽多的攝影師,為什麽偏偏糾纏您呢。”
不僅如此,他請的模特兒也是和弗朗索瓦關系相近的庫庫娜和克洛伊這兩位新晉天使,還有他旗下一位同樣非常優秀的攝像師,目的是拍攝一個gg。
據說這款香水是雙子款,所以gg裏也是安排了相互關聯的兩個故事,gg的總時常是限制在兩分鐘內,取景分別在凡爾賽宮和香波堡,同時還要拍攝一組照片。
弗朗索瓦工作室這個月的行程已經完全滿了,這個gg要投入拍攝就必須安排在巴黎時裝周之後。
香水新品于聖誕節前夕上市,在時間上其實會比較緊湊,但也不是趕不及。本來弗朗索瓦已經下定決心要答應接下檔期,但就在這個時候,齊悅卻出現了意外。
他不知道這樣的齊悅能保持多久,但就目前的狀态,是絕對不可能完成拍攝了。
“他的态度很誠摯。”拉米亞嘆氣說道,“請您和他談談吧。”
齊悅的接受能力出乎意料的快,而且他很高興能夠接受新事物,教起來毫不費力,只是半個上午的工夫,他就學會了字母音标,還有一些簡單的新單詞。
“這是拉米亞小姐。”尼坤指着旁邊圍觀的拉米亞,用剛剛說過的句式來給齊悅介紹。
“拉米亞小姐。”齊悅重複道,他還在對上拉米亞的視線是腼腆地笑了笑。
拉米亞的臉上因為緊繃而毫無表情,只摘下眼鏡用手揉了揉眼睛。
上帝呀,真是感謝您的恩賜。拉米亞在心裏說,您實在是太仁慈了。
尼坤把自己以前記英語單詞的方法都用上,給屋裏的每個東西都貼上貼紙,上面寫着相對應的英文,然後一樣一樣地教給齊悅。
或許是身體對這些東西還有記憶,齊悅在念單詞的時候一點兒錯誤也沒有,記的也很牢。
“老實說我很懷疑齊悅是一個被模特事業耽誤的天才。”尼坤對拉米亞說,“他太聰明了。”
拉米亞嚴謹地點了點頭,往上推了推眼鏡。
上帝啊,她在心裏說,Joy實在是太完美了,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完美的男人呢。
因為有弗朗索瓦的囑咐,尼坤在交談時盡量避開了“齊悅現在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他一覺醒來會出現在法國”這一類問題。
這個齊悅很好糊弄,只要多說一些讓他覺得新奇的事,他的注意力就會馬上轉移,參與進新話題裏。
尼坤覺得自己簡直就像在帶孩子,陪自己的弟弟在玩過家家,而且他樂在其中,覺得非常有意思。
他毫無其他感覺,但在拉米亞看來,齊悅似乎一直都抱有一點戒心。即使表面上他已經能夠和尼坤正常地交談,但他從頭到尾都保持着原來的距離。
她有點擔心齊悅現在的狀态,于是問道:“尼坤先生,現在已經一點了,你們現在要不要用餐呢?”
尼坤已經完全把齊悅當成自己的弟弟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走,等吃飯去。”
齊悅猛地往後縮了一下,然後才點點頭:“嗯。”
……
送走了那個踩着情人肩膀上位的暴發戶之後,弗朗索瓦由衷地松了口氣。
他還是接下了這個拍攝,照片以及後期處理花的時間并不算太多,花時間的基本上是gg部分。因為基本上都是外景,而且劇情的變動和起伏也很大,因此還邀請了一位知名的導演。
實在是大手筆。
弗朗索瓦給自己倒上小半杯紅酒,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
他忽然有點想逃離現在的這種生活,出去好好地沖一次浪,或是在某個海灘上,躲在遮陽傘下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抿完一小口紅酒,他又想起來齊悅,于是站起身來打算去樓上看看。
尼坤還在教齊悅說英語,指着水果沙拉教齊悅,教一個吃一個。齊悅一直一副想笑但是強行裝矜持的模樣,努力繃起臉,反而顯得更加滑稽。
弗朗索瓦的心裏一下就被撥動了,他忘記了這會兒齊悅對他的抗拒,不由自主地走向他們。
他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齊悅幾乎是驚覺一般擡起了頭,和他對了一眼,又馬上垂下腦袋。
“你不記得嗎?你還說過他是好人呢。”尼坤以為齊悅是又把弗朗索瓦給忘了,熱心地用英語介紹道,“這是弗朗索瓦先生。”
弗朗索瓦先生。
齊悅的心中泛起了一種奇怪的情緒,好似這個名字曾在他心中反複想過很多遍似的,明明聽到的是第一次接觸的語言,卻那樣的熟悉。
“弗朗索瓦先生……”齊悅默念了一聲。
被他呼喚的男人就坐在了他對面,溫柔地看着他。
“你好。”弗朗索瓦歪頭想了一會兒,又極其艱難地擠出來了一句,“泥……浩?”
尼坤哈哈大笑。
齊悅被這笑聲感染了,也終于沒能再憋着,輕輕地笑了。
這些人真的是曹先生安排的嗎?齊悅不是很确定,個性如此開朗的人,怎麽會是曹先生那樣的人的手下呢?
可如果他們不是,又為什麽會避開他提的問題,一直在聊別的東西呢?
在這一整個上午齊悅一直抱着這個想法,所以努力地學這個叫尼坤的人教給他的新知識。
如果他們真的是,那他們會把他怎麽樣呢?
被送到這麽遠的地方,他也不可能會走出去,因為誰也不認識,語言也不通。所以只能多學學這門新的語言,以便到時候尋求機會,他可能還能借機逃跑。
如果能夠逃跑就太好了,他已經長大了,一定可以找到一份工作,然後一個人過生活。
但這會兒他再見到弗朗索瓦,心中的不安和惶恐又奇跡般地,慢慢地消失了。
他看着弗朗索瓦的笑臉,回想起今天早上這個人滿臉擔憂地看着他,藍色的眼睛,就像小時候玩過的玻璃球。
他在尼坤做翻譯的情況下吃完了醒來後的第一頓飯,早上他因為抗拒所以滴米未進,所以現在把飯桌上的東西清掃一空。
尼坤嘆為觀止,感嘆道:“我覺得你現在一頓吃的東西抵得上你之前一天吃的。”
齊悅:“……?”
“能吃是福,能吃是福。”尼坤說,“你太瘦了。”
齊悅低頭看了看自己,還捏了一把大腿上的肉。
對面的弗朗索瓦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仿佛能夠聽懂他們在說什麽,溫柔極了。
齊悅覺得自己可能确實吃的太多了,非常的不好意思。
“弗朗索瓦先生,”拉米亞又給弗朗索瓦遞過來一個手機,這回是齊悅自己的,“這個該怎麽處理呢?目前有三十個來電,前面還用中文發了很多條信息,我用軟件翻譯了一遍,短信的內容都是在警告Joy,讓他馬上回去。”
“最後一條的內容是,如Joy他再不回去,他就要去中國大使館請求找人。陳還給我也打了電話,質問我是不是您帶走了Joy,我否認了,但是他不相信。”
弗朗索瓦嘆了口氣。
“他還告訴我,”拉米亞說,“Joy的父親生了重病,現在仍然在昏迷……”
她眼中的擔憂十分明顯:“我當然相信您說的話,但是如果Joy的養父真的已經生命垂危,我們究竟該如何做呢?”
……………………………………
親愛的弗朗索瓦:
我今天收到了一封信,信是相原寫的。這個年代居然還會有人這樣寄信,真是不可思議。
這是相原從日本寄來的兩顆種子。
之前我告訴他,我現在住的地方有一個寬敞的小陽臺,很适合用來種花。花兒太嬌嫩,我很怕不好打理,所以說我想種一些體型嬌小、生命力又很強的樹。
于是相原就給我寄來了這兩顆種子。
可惜這些漂洋過海來到這裏的種子,他們應該是不會發芽的,但相原還是把他們送給了我,我也把他們種在了陽臺上,澆了一次水。
也許我想要的不是樹,只是陽臺太空曠,我很怕麻煩,但一個人又很害怕寂寞。相原大概也了解這樣的我,所以才盡力滿足我的要求吧。
我還是希望它們能夠發芽,變成我想要的樹,因為我很希望你也能夠看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