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再次有意識,她懷裏抱着一把谷穗坐在地裏。有意識後飛快的将右手的表盒藏進懷裏。左手空空,看來左手無法攜帶。表哥回頭看他一眼,關心的問她沒事吧。
“沒事,就是忽然頭暈了一下。”
“餓了。”男孩擡頭瞅瞅日頭,“快了,快下工了。等下工咱回家吃飯。”
“嗯。”
撿了谷穗,等天黑下工回家。童語站起來只覺得腿軟,腹中咕咕直叫。林返啊林返,你中午沒吃飯啊。一下午能餓成這樣。
看看下工一個個快步如飛的人群,她也緊跟表哥。表姐呢,她怎麽沒跟他們一起。
“國萍姐姐呢?”
“姐姐跟大人一樣割谷子啊。”國兵奇怪的看他。“凡凡你怎麽了,最近老是忘事。比村西的劉爺爺都糊塗。”
壞菜了,怎麽又給問出口了呢?要暗暗打聽,暗暗打聽。不然林返小朋友要被當傻子的。
“呵呵……我就是故意沒話找話。”
她笑着自嘲,表哥表弟都跟着笑。仨男孩加快腳步往回趕,幹一下午了,大家肚子都餓。
一大家子下工到家,光是洗臉的盆就拿出來七八個也不夠。二舅媽倒了兩盆水讓自家幾個孩子先洗,三舅媽從小車裏抱出哭泣的小兒子埋怨婆婆。
“孩子哭成這樣您也不管,這到底是不是您親孫子?昨天剛分家,這還沒到月初一號正式分鍋呢,您老倒不拿我們孩子當回事兒了。”
老太太忙着給大家做飯,根本沒聽見她說啥。老漢洗着臉不樂意了,砰的一下把水瓢扔進洗漱用水的水缸。
“你說啥呢?你再給我說一遍。”老三媳婦低着腦袋不吭聲了,老漢氣的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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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在家看着你家倆孩子,她還得給大家做飯。你以為她長了三頭六臂仨身子,啥都能顧得過來?孩子放在小車裏摔不着碰不着,哭幾聲你都埋怨?再這麽着以後你家寶貝疙瘩你自己看着,別讓你娘插手。”
老三趕快拍自己媳婦一下,對老爹賠笑臉。“爹她嘴沒把門的,成天就知道胡說,您老別生氣。”
老三媳婦也趕快說:“我胡說的,爹您別生氣。”
老漢懶得跟小輩置氣,拿着煙袋出了院子。老三推自己媳婦一下,兩口子說話聲音壓得極低。邊說往往東屋自己卧室走。
“不滿老爺子把積蓄都給二哥、你也不能帶到明面上來啊。爹娘如今還能幹呢,娘要是不幫你看孩子了,你沒法上工。到時候損失的可是咱們。”
“我知道。可我就是氣不過。原本想着分了錢做件兒新棉襖呢,這回好,全泡湯了。”
“都怪爹,非要給二哥蓋房子。那泥草房子不是住的好好的嘛,就他們那蔫兒不出溜的還配住啥好房子。”
“就是。老兩口太偏心了,啥時候都向着大的。人家都說老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你這最小應該最偏向才對。我看你爹媽一點兒不偏你,跟你不親。”
“嗯。這房子要不是我精,讓你配合演戲,也不能從老二手裏搶來。”
“哼、你精啥精,這主意還是我出的呢。”
“吃飯了。”
屋外一聲喊,兩口子出去吃飯。院兒裏兩張大桌子,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老三媳婦抱着孩子正好坐童語邊上。
每人一碗稀飯,笸籮裏放着幹糧——窩頭。秋收了,一個月省着的糧食,如今都拿出來給大家吃。
童語想拿一個,剛伸手被旁邊的女人□□了下胳膊。她詫異回頭,心想三舅媽幹嘛呢使這麽大勁兒,都把她胳膊碰疼了。
女人白她一眼,自己伸手拿了個窩頭。童語被她瞪的莫名其妙,一時想不到什麽原因。
她再次伸手去拿,剛要夠到窩頭又被女人給碰掉桌上。她回頭看始作俑者,想問她這是幹嘛。沒等她開口,女人咬牙切齒的低聲道。
“白吃飯的喝稀飯就行了,還拿什麽幹糧。你這孩子有沒有點兒眼力見?”
這話聲音不大,但老太太也聽到了。立馬站起來重又給外孫一個窩頭,掉桌上那個她拿起來準備自己吃。
“我們還活着呢,你公公還上工呢。沒吃着你沒喝着你,輪不到你說這話。”
這媳婦平時挺讨巧的啊,這咋一分家就成了這樣?閨女跟自己一個村,凡凡也不是沒在家吃過飯。這人以前不這樣啊。不管了,不管你為啥氣不順,反正我不能餓着我外孫。大家有他得有,過幾天沒糧沒有了,那大家晚上都喝稀得。
被婆婆怼了,老三媳婦想起老人家對小輩一向平和寬厚,可也絕不是那軟綿好欺負的。她以後還想讓老人給看孩子,不該壓不住火惹她生氣。
“娘,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啥意思?”
老大媳婦吃着飯看戲。她對小姑子把孩子留這裏也有意見,剛才本來也想說的,沒想到這個平日裏賣乖的妯娌居然先開口了。看來對于沒分到積蓄,不是她一個人憋氣。
“我就是覺得凡凡一個外人,在咱家有粥喝就行。大秋天的大家多累,積攢的糧食就是這時候頂的。沒得讓他一個外人吃一份兒。”
“凡凡算是我們兒子。”
老二媳婦開口給外甥争取權益。昨晚男人說過,以後凡凡就當他們兒子養。既然當兒子,那就得讓老三媳婦知道,他在這家有吃飯的權利。
“二嫂,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傻的人。給小姑子養孩子,豬肉貼不到羊身上,你早晚竹籃打水一場空。”
空?養兒防老,積谷防饑。公婆養大你男人,還給他娶媳婦。照顧你坐月子,幫你們帶孩子。結果昨天說起養老你男人連老大那句一家一月都沒敢應承。養外甥咋了,比養你男人那白眼狼強。
老二媳婦嘴笨,空有話說不出來。最後說了仨字。“我願意。”
簡單仨字殺傷力不比那一長串話語弱,一副老娘樂意你奈我何的語氣,把個老三媳婦噎的險些沒上來氣。
童語暗自憋笑,給二舅媽點贊。幹的好,這種人就得這麽怼她。林返幹一下午活兒了,你們都有窩頭的情況下,你卻只給他喝稀飯。
小插曲很快過去,大家幹活兒累了全低頭猛吃。老三媳婦幹瞪眼,氣的大喘氣兒。懷裏的兒子掙紮着要吃飯,她這才開始拿着勺子喂小家夥喝粥。
吃完飯,大部分人都早早洗漱睡覺。搶秋奪夏,收秋真的是很累。天亮就起,整整幹一天不得閑。
童語惦記着自己懷裏的手表,悄悄問表姐村裏有沒有人結婚。林返太小,自己沒法出村。而且也不放心将這東西交給他來賣。而自己傍晚才來,也不可能大晚上的出村,所以只能冒險在村裏找人銷售。
“支書家兒子十月結婚,喜訊已經通知了。”十三歲的大女孩了,消息還是靈通的。“你問這幹啥?”
“沒、”童語擺擺手。“我瞎問的。”
打聽到消息,她趁人不注意偷悄的出了家門去支書家。大路旁的一座房子,幸好之前被表哥告知過,不至于如今找不到地兒。
大門沒關,家裏有亮光。她徑直去了有人語聲的那間房。裏頭支書媳婦和兒子正在說結婚的事兒,看她進來都楞了一下。
“凡凡吧、你這大晚上的來有事兒嗎?”
既然已經問了,童語單刀直入。将懷裏的盒子拿出來,在他們面前打開。
“結婚對表。你們要嗎?我想賣了還錢。”
合金鋼精細的表帶表盤,在暗夜裏閃着星星點點的光。好似暗夜裏的天空,迷幻又美好。
母子倆都被這漂亮精致的對表給震了,女人伸手拿過來仔細看,她兒子也湊過來伸手摸。要是跟未來媳婦戴着它結婚,那該有多風光,會被多少人羨慕。
“這表多少錢?”
“三百八、外加一百斤糧票。”
二舅要蓋房了,糧食會是一個大問題。如今的人們互相免費幫忙,可你得管飯。偏一家家一個月糧食都是定量,可說基本無餘量。
“好貴,比縫紉機還貴。”
“這東西看着小,可它比縫紉機還精巧呢,價格當然不便宜。這種對表是梅花新款,新工藝。你沒看它表帶那麽亮嘛,以前的表可沒這麽好看。而且、它上頭還增加了日歷功能,那個小方格裏頭就是幾月幾號。”
童語将手表櫃臺老板的話改了改說出來,讓他們知道這東西有多好。絕對物超所值。
“娘,這不算貴。我們之前在縣城百貨商店裏看過手表,一塊兒要一百五。可他那個跟這個真沒法比。這多漂亮精巧,比他那好看一百倍。”
“咋,你想要啊?”女人嘆口氣。“已經買了縫紉機,家裏可買不起這麽貴的東西。三百八外加一百斤糧票,你小子就別想了。”
想要是絕對的,可奈何沒錢。童語對此有些失落,看來這買賣不成了。想要将手表賣出去,得想辦法到縣城。
這地方屬于郊區,距離縣城十多裏。路程不遠,她找時間試試。
“孩子,你這表哪兒來的?”
“我爸給弄來的。”除了林浩東那個渣男,她也沒辦法解釋。只好先借借他的名義,誰讓他是林返他爹呢。
“哦、沒見你爸啊,他啥時候回來的?”
“之前回來取東西的時候。”
推到林浩東身上,這母子倆也不追根究底了。拿着手表不舍得放,可又沒錢買。糾結的眉頭皺成了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