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劉嬢嬢你要是不要的話，那我就再找買主了。”
童語看這母子倆僵持着，不說買也不說不買，忍不住開口。不要了就還給我啊，再舍不得這也是別人的東西。我多年積蓄全部買了這玩意，我就等着它給我換錢呢。
女人聞言不好意思的笑笑，放下撫摸的手将盒子蓋上。“我一個親戚一直想買手表，可之前都弄不到票。這樣，你要願意的話我拿去給他看看。人家早做了準備，錢應該湊手。”
“他要真想要，你可以讓他到你家來。我給他便宜五塊錢。”
看來還是信不過他們。也對，這麽貴重的東西哪能随便給人拿走。而且小男孩一下給便宜五塊，這可真不少。女人倒也不為難他，将盒子遞給他約好明晚來他家。
“他們也是結婚嗎？”
“對。他們家未過門的媳婦除了對表還想要臺收音機，票是弄到了，可供銷社一直缺貨。到現在也沒買到。”
收音機啊，這算什麽。“我有。他要想要明天帶夠錢，我不要收音機票我想要糧票。他們能換到最好。”
“真的嗎？你這孩子真有收音機啊？”
“真的。”
“你哪兒來的？”
她問完看童語不說話，趕快伸手拍自己一下。“瞧我這張嘴，它也太快了。你放心，我知道規矩，以後絕不問了。”
好麽，這年代真的是四處都是黑市。賣東西的是爺爺，買東西的是孫子。有門路弄到好貨，你識趣點兒啥都別問。
“明晚、還在你家，你可千萬別去我外公家裏找。”
“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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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好了明晚交易，童語将手表藏進衣襟裏趕快回家。外婆在家裏等着，問她去哪兒了。
“在外頭玩了一會兒。”
“快去睡，明早還得早起下地。”
“嗯。”
他們睡覺的屋裏有櫃子，林返的書包就放在那裏頭。此刻女孩将盒子藏進書包，在裏頭找出男孩的寶貝鋼筆，在自己手上寫下幾個字——林返，你識字嗎？
孩子翌日醒來，伸手揉眼睛的時候立馬看到了這個。林返倆字他是認識的，後頭的只認識一個你字。
這可怎麽辦？這一定是對方跟他交流信息，可他不認識多少字可怎麽辦呢。
“凡凡你發什麽呆呢？”
表姐叫了，他趁機伸出手。“姐，你看這是什麽？”
“林返，你識字嗎？”女孩念了一遍。擡頭孤疑的望着他。“這誰寫的？居然寫在你手上問你。他是啞巴嗎還是傻子，為何不當面問？”
原來是問我識字不識字，問這個是想用這種方式跟我溝通嗎？林返小朋友全部心思被這個信息勾走，根本沒聽到表姐後頭的話。
“這孩子，被父母刺激的傻了嗎？”女孩自言自語，然後拍他一下，“趕快穿衣下地，我們要出發了。”
“哦，知道了。”
跟着表哥表姐去拾谷穗，早飯得等到八點回來吃。一大早大家全下了地，倆小時倆工分，秋季農忙若是敢不上的話不僅不賺還會被批。
一上午幹到太陽升空，下工後一個個着急忙慌的往回趕。早飯時老三媳婦瞅着林返恨的不行。
“娘，我姐走了，家裏應該還有糧吧？”
老太太剛把窩頭遞給林返，這女人就來這麽一句。玉米窩頭摻雜了谷糠麥麸，吃的非常剌嗓子。就這，你三番兩次的嫌他吃。
“有沒有也跟你沒關系。”
“看來是沒有。”
“老三媳婦，你三番兩次挑刺是想幹嘛。凡凡就當是老二家孩子養，這話說了幾遍了，你七老八十了沒記性嗎？昨天說過今天又提它幹啥？”
老三媳婦撇撇嘴：“我就順嘴一說，您可別多心。”
“你閉嘴我肯定不多心。”
一句話老三媳婦又啞火了，氣狠狠的低頭吃飯。林返低着腦袋開始想媽媽，哪怕她喝多了心情不好會打他，可在自己家裏他好歹不會有這種占了別人東西的難堪。
所有孩子都有爸爸媽媽，為什麽他的爸媽都不要他了？爸媽以前雖然會吵架，可他至少有個家。如今呢，如今在外婆家寄人籬下，大舅媽和三舅媽看他的眼神好似尖刺，每一次視線的相遇，他都有一種劃破皮膚的痛楚。
孩子想了一天想不明白，被抛棄的感覺讓他憤怒卻又無奈。撿谷穗，趕快撿，撿的越多外公外婆才更好的幫他說話。他是能幹的，不是白吃飯的。
童語過來的時候發現手上沒字，不明白林返小朋友是不認識所以洗掉了，還是其他原因而不與她溝通。不管了，反正晚上再給他留信息就是。
女孩有經驗，利索的将帶來的收音機藏進懷裏。跟表哥一起撿麥穗回家，坐在飯桌上連倆舅媽的冷臉都沒注意，一心期盼着這生意能成。那樣的話，二舅就能趕快蓋房，快點兒搬離這個院子。
大人們又累又忙，根本沒人注意她。童語到屋裏取出手表，和帶來的收音機一起揣進懷裏去了支書家。
看到家裏兩位衣着光鮮的來人，她估摸着這生意應該能成。将手表盒子取出來遞給他們，讓人先驗貨。
“吆，真是好看啊。”
“那當然，我還能騙你嘛。”支書媳婦好像表功一般，語氣十分高傲。然後給這倆沖了紅糖水，同時也給童語來了一碗。
紅糖，這年代的營養品，可是稀罕的好東西。童語是不饞，想想林返小朋友的身體，笑着跟人道謝，坐下慢慢的啜飲。
“三百九加一百斤糧票是嗎？”
價格居然漲了十塊。童語懵逼的沒及時搭話，支書媳婦已經急了滿腦門子的汗。生怕小孩子說了實話，她這中間差可就賺不成了。一筆十五啊，抵工人半月工資。
“對，三百九加一百斤糧票。”
女人急了自己搭話，然後不經意輕輕碰碰童語，用眼神示意她聽話。女孩當然不會拆穿她，林返如今小，如果能弄到這麽一個合夥人，那對于他來說是好事。
“對，就是這個價。”
“行，這表我要了。”
對方有備而來，貨物滿意立馬付錢。童語拿着那一厚沓大團結，興奮激動的臉都紅了。
她買這玩意花了四百多，賣的其實還沒那貴。可這是時空差啊，這時代的四百可不是後世四百能比的。
“還有收音機，你們看有興趣要嗎？”
年輕男人接過，激動的伸手來回撫摸。“我正要問呢，你沒拿我還以為沒弄到貨。哎，這收音機可真好看。”
“收音機，最重要的是音效，好看反倒是其次。”
“音效沒問題。我打開給你們試試。”
“裏頭有電池嗎？”
“對，兩用的。可以插電也可以用電池。平時您就插電用，如果停電了，它的電池就派上用場了。”
“哎呀，好高級。”
打開收音機，女孩試着調頻。幾分鐘過去，男人開口了：“哎呀，沒有天線，根本收不到的。”
“別急，我再試試。這是新科技，接收效果比以前的……中央人民廣播電臺”
話沒說完，收音機收到頻道了。男人激動的在地上跳了起來。“厲害，居然真的收到了。”
收到廣播了，大家順勢聽了一段新聞。然後女人才問價格：“不瞞你說，這東西是真好。不過我來時帶的錢不多，要是太貴我們可買不起。”
“四十八外加三十斤糧票。”
啊？居然只比供銷社裏的貴幾塊錢。可供銷社裏的卻絕對沒有這個好看，更沒這個收音效果好。
“行。不過，錢今天可以給你，糧票的話能過幾天給嗎？”說完女人瞅瞅他，覺得跟個孩子談實在是搞笑。這娃娃身後也不知是誰，教的這麽口齒伶俐的出面談生意。
“你放心，我說話算話。我們跟面團都熟悉，不會走了不認賬。”說完瞅瞅支書媳婦：“面團你說是吧。”
支書媳婦趕快點頭：“對，咱這麽熟了，你咋會不認嘛。”
童語一直不吭聲，男人怕她不同意，所以主動說：“我可以寫字據。到時候我要不認，你可以拿着這個到我們單位去找。”
如今的單位都是國家的，一旦有什麽出格的事兒，（比如投機倒把）那會被開除的。如今雖說不如之前管那麽嚴，可依舊禁止私下倒賣。
“行。”
聽到她應聲，男人笑笑從兜裏掏出鋼筆寫字據。“這孩子，比大人還謹慎呢。”
“呵呵、”生意做成了，童語對顧客笑臉相待。“小孩子，說話沒公信力，所以才更得謹慎。”
“嗯，以後是個營業員的料。”
營業員也就是售貨員，這時代讓人羨慕的鐵飯碗。這話男人絕對是誇獎，童語卻暗自發笑。
這之後，生活會一年一個臺階的往上邁。快的你都來不及去适應就被淘汰。眼光長遠的都發了，目光短淺的能保住鐵飯碗混一份兒養老金也能生活。不知道你屬于哪一種人？
順利交易完畢，童語送這母子離開後又返回支書家。支書媳婦望着她滿臉笑。開口說自己的打算。
“我幫你拉顧客，從中賺一點兒差價。這錢呢是賺的買家的，其實你不吃虧。”
“我知道。”
童語笑笑，把準備好的十五元遞給她。女人興奮的拿着錢摩挲，有些不敢信這錢真這麽好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