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遍地風流
遍地風流
穆雙一手困住白若來亂動的身子,一手往下脫他的鞋襪。
這身子與身子靠得極近,白若來身上淡淡的香味鑽進了鼻間,惹得穆雙好一陣心猿意馬,恨不能立即吃幹抹盡。
而白若來早已羞惱的滿面桃花,那張平凡之極的容顏因着這層着色,也竟有了非凡的感覺。
只是穆雙還沒來得及細細欣賞,就被一只手憑空拉起,丢至一旁。而脖子上,也是一片冰寒。
一切就在電光火石間發生,饒是穆雙五官靈敏,也只是發覺有人破門而入,卻未來得及拔腿避開。
穆雙微微低下頭,脖子上,一把薄刀在月光下泛出冰冷的白光。微微撇過頭,想要打量來者,只是待看清那人面貌後,大吃一驚——
“老五!”
老五陰沉着臉,渾身上下冒着陰寒之氣,猶如地獄來者。
穆雙情不自禁的就打了個寒戰。
白若來支撐着站起身,剛才穆雙困住他的時候弄疼了他,現在渾身難受。
這副身子,到底是不中用了。
“老五,放開他吧。”白若來喘了口氣後,淡淡道。
老五不動。
穆雙惱極:“你以為我剛要對你施暴?”他從白若來的眼神中看出了嫌惡。
白若來不說話,卻是默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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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雙氣極反笑,将手上剛扯下來的白若來的襪子扔下,道:“原來在你心中我竟是這種人!白沉歡,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有法子知道你是白沉歡,而不是什麽白若來!”
白若來啞然。
穆雙繼續道:“白沉歡,你的左腳腳踝處,有一顆紅痣!縱使你讓易人王改頭換面變換了容顏,也總不至于将腳上的痣去了!”
白若來徹底呆了。
他的左腳腳踝處,的确有一顆紅痣,只是穆雙又怎會知道?這是極隐秘的事啊!
還有,他竟知道易人王!
白若來面色不改,心卻顫動不已,“你到底是什麽人?”
穆雙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你竟還不識我?”
與他共處一年多,白沉歡未能将自己認出,穆雙心存期盼他是故意為之。
他知道自己是林家三少,所以見他行那盜賊之事,便勸說着讓他改邪歸正,并将他留了下來。而他又不便暴露身份,所以只作不識。
後來這個期盼被粉碎,白沉歡的一言一行皆表明,他真的沒認出他來。穆雙繼續給他尋了理由,兩人只見了一面,如今又時隔太久,自己從少年長成青年,容貌大改,他未認出,倒也情有可原。
可是可原歸可原,心裏還是頂不是個滋味,如今說到這份上了,他居然還沒認出,就別提多窩火了!
還有幾個看到你裸着雙足的樣子的!
穆雙是腦子犯了渾,硬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扯在一起,吃了莫名其妙的醋。
白沉歡又不是女子,給人看裸足打什麽緊?
更何況就算見到他裸足的人真沒幾個,白沉歡又怎麽知道看他裸足的那幾個還記下了他踝上有紅痣的事?
這些都是微乎其微的事,誰吃飽了沒事關心這個?
所以說,穆雙這回這通火,撒得是無理取鬧,讓人無語的很。
白若來雖然還不知道來龍去脈,但是見着穆雙又火又委屈的樣子,也是無語的很。不過按他那麽一說,自己該早就能知道他的身份,那麽,他到底是誰呢?
白若來蹙着眉,絞盡腦汁的想。
穆雙不是他的本名,那麽金月可是?只是生平也沒認識過姓金的人啊!
穆雙……穆雙……
金月……金月……
豁然間,白若來靈光一現。
穆雙,木雙!
雙木,謂之林!
姓林的,先前只認識北州林家的人,那麽穆雙?
白若來擡頭細看穆雙眉眼,琢磨一番,恍然大悟!
穆雙,便是林!金月,便是錦月!
于是這與自己共處了一年多的人,便是北州林家三公子,林錦月!
而在十多年前,自己的确與林三公子在浮歡小築有過一面之緣,彼時兩人不過十幾來歲,都是嫩稚的很。
只是,只是當時自己是裸足了?
而這林三公子還偏偏記下了自己踝上有顆紅痣的事?
“你是林錦月?”白若來驚詫道。
穆雙見他認出了自己,心裏卻歡喜不起來。
他對他挂念惦記情深似海十餘載,他卻對他未曾放在心上只如陌路,雖是早知如此想想應該,卻依然憤懑不過,一口氣堵在心口不得宣洩,難受的很。
這一往情深固然美好,一廂情願卻太過辛酸。
白若來見他默認,又是暈眩又是迷茫。
年代久遠他記不得當初各種細節,對這位林三公子也不過就是一個大概印象,依稀記得桀骜不遜的很,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他不知林錦月對他存了十餘年的相思,故而看着他此番滿腹委屈的樣子只覺古怪。
只是這因緣際遇着實難測,本以為是毫無關聯的兩個人,卻因着這樣那樣的湊巧走到了一起。
一個是江南白家七少爺,一個是北州林家三公子,本都是金枝玉葉富家子弟,卻偏偏各自隐姓埋名淪落進了塵埃裏,再偏偏,又這麽給撞上了。
确認是故人,老五的那把刀便再不能架着了。
白若來再次讓他把刀放下,老五面無表情,遲疑了下,卻還是把刀收起來了。
刀一收,滾滾殺氣便全消失不見。
老五,就又成了那個老五。
穆雙手摸着脖子,臉依然沉着,看着站立在一旁一動不動的老五,嘀咕道:“你那若來客棧真是藏龍卧虎,跟着五木頭待了一年多,竟沒發現他是個練家子,隐藏的真是深啊!”
白若來目光微動,卻是因為“藏龍”二字。
穆雙看到了他的變化,心思一動,明白過來,想及先前秋素白的揣測,壓低了聲音問道:“白米真的是太子遺孤?”
白若來身子一緊,卻不答話,只目光深邃的看着他。
穆雙見他一副防範樣子,心裏又不爽起來,“你且放心,那些事,我死都不會吐露半個字的!”
白若來沉吟片刻,問道:“你如何知道那些事的?”
穆雙身上,有太多的疑問。
穆雙知道白若來的謹慎,心想若是不說個清楚,只怕他對自己也放不下心來,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經過說了出來。只是說到被白若來氣走那段,不免疑惑:“當時我怎麽就被你那幾句話就給氣走了?”
白若來知道是那支香的緣故,卻也不解釋。
穆雙也不糾結,繼續往下說,說到在尹昌苦尋無果的時候,添油加醋的哀怨着……
白若來明白了來龍去脈,也明白了穆雙對自己的情深意重,只是兩者都太過複雜驚奇,一時竟也不知作何反應。
原來易人王是被這樣帶走的!
原來穆雙跟七星梅園的主人是好友!
原來穆雙對自己竟有那麽深的情意!
可是不過一年相處,他為何有如此濃重的感情?
穆雙沒說這份情已經積累了十幾年,故而白若來聽着只覺突兀。
夜深了,月亮轉過樹梢,遮掩了光芒。
老五手上端着一盞燭燈,從外頭走了進來,見室中二人還在說話,放下後又站立在一旁。
他對穆雙還有些不放心,雖然看白若來的樣子,已是沒了方才的警惕。
穆雙見老五不走了,有些嫌他礙眼。他有滿腹衷腸未訴,有個旁人在,難免不自在。
他對老五雖有好奇,不過想來也只是一個有着好本事的仆從而已。
白若來見天色已晚,料也無事發生,便對老五說:“你先回房歇息吧。”
剛才穆雙說的那些話,他也不好意思讓老五聽到。
老五面無表情,依言走了。
只是等到出了門的時候,一只手還是緊緊握住藏于袖中的刀。
身後依稀傳來對話——
“老五是你仆從?他到底是什麽人?”
“他不是仆從。他是我朋友。”
老五背對着屋門,看着天上漸漸沉沒的明月,緊握刀柄的手漸漸松了。
明日,又是個晴天啊!
見老五走了,穆雙起身關上門,回頭見白若來正撥着燈芯一派寧靜,竟有些不敢往前。
剛才情緒波動,說話做事皆莽撞,現在靜下來,神智清明,便生出了困擾來。
面前這個人,是白沉歡。可是白沉歡對自己來說,是高高在上的一個人,是陌生的,遙遠的,不知如何面對的,生怕喘一口氣都能因着這渾濁将那麽美好的一個人給玷污的。
面前的這個人,也是白若來。白若來對自己來說,卻是具體的,親近的,可以嬉皮笑臉死纏爛打同床共枕的。
穆雙不知道到底該将眼前的那個人當作哪個,前者要抱着虔誠的心,不能撒野,後者可以随心所欲,但總覺得是對着別人了。
穆雙有些糊塗了,明明是一個人,卻讓自己有着截然不同的兩種對待的心思。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如果他們是兩個人,那該怎麽辦?
他到底是喜歡白沉歡多些?
還是白若來多些?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
他上前一把拉住白若來的手,說:“掌櫃的,你就從了我吧!”
掌櫃性子太冷,若是将他當作白沉歡像神一樣供着,這到猴年馬月兔子日才能纏上?倒不如還是當作那個平凡之極的小掌櫃,說着柴米油鹽,過着苦辣酸甜。難對付之時,還能敞開了胡攪蠻纏一把。
他已蹉跎了十年!不能再蹉跎下去了!
白若來卻是吓了一跳,想及剛才穆雙将他撲倒在床的事,薄嫩的臉皮泛出了紅色。
胳膊想從他手中抽出,卻始終掙脫不得,不由急道:“穆雙,休得胡來!”
穆雙不管,只黏着他耍無賴的說道:“我歡喜你,怎麽算是胡來!你可知道這十來年我是怎麽過的?當我聽到你的死訊時,我的魂兒都丢了,想着這輩子生死不相見,難過的死去活來!這一年同一屋檐甚至同床共枕,我卻不曉得是你,白白辜負了許多時候!掌櫃的,我是真歡喜你,你若不信,我願把心剖出來給你看!”
穆雙這番心跡表露的徹底,白若來聽着卻是心驚肉跳。
穆雙趁熱打鐵,步步緊逼,“小時常聽聞你的傳奇,便已對你情根暗種。十二年前在你的浮歡小築見了你一面,更是一見傾心。只是當時年少不懂事,只想着我的名字有朝一日響于你,以為是心高氣傲,卻不知是想光芒能站于你身側而不遜弱!我想着學出一身好本事再去尋你,哪知無一而精,失敗之極!我沒臉面去尋你,只能更加勤學苦練,然後四處打探你的消息!可是我卻聽到了你被殺的消息!
你可知當時的我是什麽樣的,整個人就跟被五雷轟頂一樣,一顆心不停往下沉往下沉,跟沒個盡頭一樣!我不信啊,你那麽出色,怎麽會說死就死呢!可是滿天下的人都再傳,宮裏還給你辦了喪事,劍廬和白家的人都去了,我不得不信了啊!
你一死,我整個人都跟失了魂魄一樣了,覺得做什麽都沒意思了,我還學什麽劍練什麽武!戲上說,沒了你,滿目山河皆是空,我沒了你,千般繁華都只是廢墟一片啊!
從此我浪蕩沒個正形,那個心高氣傲的林三徹底變成了一堆扶不上牆的爛泥,就跟生生的變了個人似的。我老子氣得死去活來,可是我就是沒法,沒了你,我就是覺得人生了無趣味,回不去了啊!
這十年間我滿天下的游蕩,可是無論去了哪裏,認識了多少人,你白沉歡始終在我心尖尖上的位置!我也想啊,你死都死了,我為什麽還忘不了你,我們還只見了一面,甚至你都可能壓根都不記得我。我問了很多人,他們都說我自讨苦吃,是劫是孽啊!
是啊,你就是我的劫,我的孽!是白沉歡的時候讓我牽腸挂肚此生難忘,容貌俱改變成了白若來,還是讓我一頭紮進心心念念!你說這天大地大,我怎麽就繞不開你了呢?
可是繞不開就繞不開,陰陽相隔讓我痛苦消沉,如今你死而複生,我定要感謝上蒼償了我十來年的夙願!聽聞你還活着,我直想仰天大呼啊,上天待我不薄,真的不薄啊!”
這些話在這十年間早已在心中翻騰了無數遍,裴玉将白沉歡的墓穴嚴加防守不得擅入,他便以為此生連個對着墳冢傾訴的機會都沒了,誰曾想,有朝一日還能摸着骨肉面對面的把這些話說出來。
穆雙又是激動又是興奮,連哭帶笑将這纏纏繞繞十年難以割舍的情愫說完,而後竟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傷也,痛也,心碎,腸斷,如今統統過去也!
風流遍地,卻只為爾一人專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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