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雲間飄雪(一)
雲間飄雪(一)
虞岳清向昕兒打探起關于黑影的事。
昕兒閉上眼,在回憶中反複翻找,但就是沒能發現有用的線索。她也很想知道黑影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要這樣做!
“很抱歉,能想到的我都說了。”
昕兒拜托二人務必找到黑影,以免此人繼續為禍人間。
“昕兒姑娘,沒有別的辦法嗎?”意難平期盼着事情還有轉機。
昕兒此前一直面無表情,但這一刻,臉上竟浮現出一絲笑意:“對我而言,這是最好的辦法。”
昕兒的身影漸漸模糊,虞岳清和意難平被拉回了現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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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走出桃源谷時,每個人的衣擺都瑩瑩發亮,閃出淡紫色的光。
“這是?”方休懷抖了抖衣衫,好奇道。
“夜幽昙,一種會在夜間發出紫色亮光的植物。這種花本身不會發光,發光的是它的花粉。夜幽昙多生長于高山,極為罕見,桃源谷內并無這種花。”白瑤解答道。
“十二個時辰前,我們應該是在齊厭生的葫蘆裏。”意難平蹲下身,在裙邊輕輕撚了一下。果然是花粉。
“或許是絕天閣附近長有夜幽昙?或許是齊厭生曾到過生長着夜幽昙的地方為絕天閣辦事?又或許,這夜幽昙并不是一個有用的線索。”方休懷猜測道。
此時,虞岳清和意難平同時收到了同門的傳信。
雲間觀的觀主得知絕天閣勾結妖魔,為禍人間,故而號召願意效力的仙門弟子到雲間觀聚集,共同商讨鏟除絕天閣,為民除害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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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天山派出的其他弟子和意難平的師姐正趕往雲間觀,特此傳信給二人。
“雲間觀?”方休懷隐約聽說過這個名字,但是并無多少了解,只知道雲間觀在一座高聳入雲的山上,道觀外雲霧缭繞,好似建在雲間。
“雲間觀離青天縣不遠,建造者是一位散仙,人稱雲上仙人。雲上仙人常于人間游歷,急公好義。如今的觀主雲間道人是他的嫡傳弟子,據說已經活了幾百歲。雲間道人法力高強,宅心仁厚,但聽聞近年來已閉關清修,極少現身。想不到,他也被此事驚動了。”白瑤曾和雲間道人有過一面之緣,但由于時間太過久遠,她已記不得到底是多少年前了。
四人騰雲而起,立即前往雲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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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厭生推開一扇暗門,進入了一間密室。密室裏閃動着微弱的燭火,光線很暗。屋子裏空無一人,但東面牆上,卻印着一個黑漆漆的影子。
“你怎麽回來了?”這個聲音不知是從何處傳出來的,就像是空氣開口說話了。
“我本想替你分憂,可我那有進無出,可溶萬物的寶葫蘆,竟然不頂用了。”齊厭生撇撇嘴,惋惜道。
突然,一個黑影從牆上的影子裏竄了出來。那人的手直取齊厭生的咽喉,将齊厭生一把按在了西牆上。
齊厭生被撞懵了,半天沒回過神來。很快,他面露驚恐,臉色由紅變紫。他死命捏着黑袍人的手臂,試圖掙脫束縛。
黑影不為所動,但沒過多久,他便松了手。
齊厭生雙腿一軟,順勢沿着牆面滑坐在地。他喘勻了氣後,氣憤道:“你要殺我!我可是你唯一的幫手!”
“我不需要幫手,尤其是……自作主張的幫手。”黑影漸漸由虛變實。
“我只是想為魔君報仇而已。”齊厭生滿腹委屈。
一百年前,齊厭生混跡在殘淵峽附近,當時魔君準備攻打人界,于是抓了一些妖,逼迫他們做向導,齊厭生也在此列。當年齊厭生腿有殘疾,不利于行,魔君見了,立刻叫軍中神醫為其診治。齊厭生傷好之後,便做了魔君向導。他就是在那時認識了落沉淵。魔君只用了齊厭生幾次,之後便放了他。于是,齊厭生回到人界,繼續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直到三十年前,他再次碰到了落沉淵。
起初,齊厭生只是拿錢辦事,幫落沉淵打探消息。後來次數多了,他漸漸拼湊出落沉淵來到人界的真正目的。齊厭生自認,魔君對他有再造之恩,便加入了絕天閣。
上次齊厭生見落沉淵時,落沉淵給了他一大筆錢,并告訴他,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從今以後,他不再是絕天閣的人。
“就憑你?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落沉淵一襲黑袍,漆黑似墨。
“我已經找到了最後一個仇家。我的仇,報完了。”齊厭生想起昔年與族人一起逐水草而居的自在生活。可惜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因他們長了四只形狀奇特的蹄子,便被人族盯上了。齊厭生的家人和大部分族人慘死于那次極其慘烈的屠殺,只有他壯士斷腕,僥幸逃過了一劫。
“你聽不懂嗎!我已經說過了,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落沉淵不太明白,齊厭生為何去而複返,多管閑事。
“你并不想殺了他們。你來到人界的真正目的,恐怕不只是為魔君報仇而已。你的計劃遠不止于此,對嗎?”齊厭生狡黠一笑。
“何以見得?”落沉淵的眼睛射出兩道精光。
“只是一種感覺。”齊厭生站起身,一只胳膊扶着牆,“可不可以算我一個?”
“我的事與你無關。”
“我們是一樣的人,有一樣的恨。”落沉淵沉郁危險,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選擇靠近。但齊厭生毫不在意,只因他大仇得報的那天,心裏仍是空落落的,沒有欣喜,沒有釋懷。那種空蕩的絕望,他在落沉淵的眼中見到過。況且,他和落沉淵相處已久,早就發覺落沉淵并非很多人口中那個兇狠暴戾,喜怒無常的怪胎。
“我們不一樣。”
“的确有些不一樣。我只恨人族,而你憎恨一切,你恨人族、妖族、魔族、神族,甚至是你自己。”齊厭生低沉一笑。
“你認為,你很了解我?”落沉淵的大半張臉都藏在陰影裏,看不出情緒。
“談不上。我不明白,我主動回來幫你,有什麽不好嗎?”齊厭生不解道。
“我不需要。”
“你的确不需要。但你可以試着相信我,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标。”齊厭生覺得落沉淵是個比他還要多疑的人。齊厭生懷疑任何人,但絕不會懷疑自己,而落沉淵不信任任何人,甚至是自己。
“共同的目标?”落沉淵輕蔑一笑。
“我們都需要一場盛大的屠殺,以此來祭奠心底的冤魂。兩個人會比一個人更堅決,更殘忍。所以,你需要我。”齊厭生得意地笑了笑。
“你覺得,我很喜歡殺人?”落沉淵轉過身,直視着齊厭生。
“難道不是嗎?”齊厭生感覺到落沉淵眼底閃過一道寒光。
落沉淵從不會直面他人,齊厭生不由警覺起來,出于本能,他想要往後退,但他身後就是牆,已然退無可退。
“你的确了解我。”突地,落沉淵化作一個巨大的黑影,直奔齊厭生而去,“只是,還不夠了解。”
“閣主,小人知錯……閣主饒命!饒命!”齊厭生被黑影緊緊包裹,只剩一顆頭露在外面。黑影慢慢爬上齊厭生的臉,齊厭生瞪着驚懼的眼,在自己的哀嚎聲中,逐漸被湮沒。
“你不該回來。齊厭生,果真人如其名。”
密室裏再次空無一人,只剩牆上的黑影,影影綽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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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間觀隐于雲霧中,周遭水木豐盈,鳥鳴不止。大片大片含苞待放的白花,連綿在山腳下,猶如雪飄人間。
“這就是夜幽昙。”白瑤昔年游歷至此地時,并未注意到雲間觀附近有夜幽昙。
“這就是夜幽昙?”方休懷蹲下身,仔細瞧了瞧夜幽昙的樣子。夜幽昙高約一尺,葉子不多,每片都有巴掌大小,根莖粗壯,花苞細長。
“莫非是巧合。”意難平注視着漫山遍野的夜幽昙,心中隐隐擔憂。
這時,從山上走下幾名修道之人,各個面色烏黑,看起來心情不佳。
“雲間觀如今真是好大的派頭!”
“自從雲平道長接任了觀主之位,這雲間觀就變了。”
“人家是大門大派,自然瞧不上咱們這些野路子出身的無名小卒。”
“什麽共襄盛舉!真是枉費你我這顆除魔衛道的心。”
“你們都是為絕天閣而來,但我不是。聽聞雲間道人是個無所不知的活神仙,我是沖着他來的。只可惜,他正在閉關,不得一見。”
“快走吧,天不早了。”
那幾人你一言我一語,沿着花叢後的小路匆匆下山去了。
原來,雲間觀的觀主已不是雲間道人了。白瑤感嘆不已。
四人一入雲間觀,兩名道士就迎了上來。其中那個年輕的道士說,觀主正在前殿接見重要客人,一時抽不開身。所以只好先請貴賓們到後殿稍作等待。崇天山和淩霄峰的貴客也已經到了,現在正在後殿歇息。
虞岳清正要跟着衆人前往後殿,另一個年長的道士卻将他攔了下來。
“虞少俠且慢,請随小道走這邊。家師說,他與少俠有些淵源,因此想和少俠單獨見上一面。”
“不知尊師是?”虞岳清問。
“雲間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