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夏歾
37、夏歾
夏歾是眠市第一人民醫院的護士，人長得漂亮，穿搭也時尚，就是有點冷心冷肺，總是游離于人群之外。追她的人有不少，卻大部分都會被萦繞在她周身的低氣壓給吓退。
身為一個護士，又從屬于放療科室，生離死別什麽的，她已經司空見慣了，醫院這個冷冰冰的地方或許正需要她這種冷冰冰的護士吧。
只要不投入感情，失去和離別便不會痛徹心扉。
放療科接收的大都是些或神情憔悴、精神恍惚，或大徹大悟、一心求死之人，這裏的磁場難免讓人感到心情煩躁，即使是夏歾，亦不可免俗。
但303號是個例外，那個小姑娘才剛成年，模樣看着卻像個初中生一樣稚嫩，她臉上總是帶着笑，像窗外的陽光一般明媚，可明明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沒有哪一件是能讓人感到高興的……
夏歾不懂，也不理解，但是這并不影響她憐愛這個姑娘，雖然她幾乎從不曾産生過這種情緒。
夏歾一閑着沒事做就往303跑，聽那個小姑娘喋喋不休的跟她說些有的沒的。讓人難以想象，她居然真的會乖乖聽着而不是嫌她聒噪然後避之唯恐不及。
那姑娘說，她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跟人說過這麽多話了，她爸媽不理她，發小早早就沒了，同學老師覺得她話多也不願聽她說…
“……姐姐，我喜歡你，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小姑娘熱切的看着夏歾，眼睛裏的期待多的快要盛不下了。她那聲姐姐叫的甜甜的，話裏話外的怯懦卻是令夏歾在心底不住的皺眉。
這小孩兒怕是經常被人拒絕吧。
“我的名字……叫夏笙……”夏歾覺得自己的名字雖然不難聽但是意思不好，思慮過後，還是覺得笙字好。
“好聽，我喜歡姐姐你的名字…不像我的，沐娴沐娴……好像生來就是被人嫌棄的存在…”病床上的少女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投在眼底留下的陰翳還有實在控制不住壓下的嘴角，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孤寂了不少。
事實上，她也确實孤寂，入院這麽久，就只有一個個頭沒多高的女孩子過來看望過她，還不是她的姐妹親人，只是即将參加高考的同學……高考啊，她也趕不上了……
“我倒是覺得，你的名字也很好聽，而且‘娴’這個字的寓意是秀外端莊、娴靜美好，取下這個名字的人，一定還是愛你的……”夏歾難得違心的說…因為似乎，真的沒有多少人是在意這個小姑娘的…
姑娘自己心裏也清楚，卻并沒有戳破她的好意，複又擡起頭，沖她甜甜的笑着，“姐姐，我要是能早點遇見你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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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也不晚，你聽話好好養病，出院以後…我就做你真正的姐姐…”夏歾摸摸她的頭，狹長十分具有攻擊性的鳳目難得漫上層層柔情，夏歾動作生疏的揚起嘴角，硬是擠出了個笑容給她。
姑娘點點頭，依然燦爛的笑着，卻猝不及防落下兩行熱淚。
那是夏歾跟那姑娘最後一次的對話。
次日，陽光鋪滿整個大地，不同于前幾日的酷熱難耐，而是柔柔的、暖暖的，一點不會被灼傷的形狀。
夏歾照常到醫院上班，并給303的姑娘帶了自己特地學着熬制的瘦肉粥。走到303門口時，她習慣性的沒有敲門，那姑娘早晨起的晚，她向來是輕輕推門而入，然後守候在她床邊算着時間等她醒來。
只是今天……
潔白如雪的病床上蓋着夏歾經常能見到的白床單，從床尾蓋到床頭，上面鋪的一點褶皺都沒有，床頭櫃上那個總是插着一只紅桔梗的花瓶也不見了蹤影，整個303室一如往常的安靜，卻無端令站在門口的人揪緊了一把心口。
手裏拎着的袋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盛的滿滿當當的粥也十分配合的撒了一地，打濕了夏歾幹幹淨淨本是一塵不染的褲腿。
“小夏，怎麽了，幹嘛站這兒不動啊？還有這好好的粥，哎呦，撒的滿地都是…”路過的醫生瞄了一眼門牌，出聲詢問。
“…她…什麽時候走的…是她那從沒露過面的家裏人給她辦了轉院嗎？”夏歾呆呆的盯着那張病床，頭一次露出茫然的神情。她明知道這個可能性非常小，卻還是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這麽突然……明明昨晚，她的狀态還很不錯的……而且許醫生明明說過，她至少還能再活半年的…
“…淩晨那會兒…被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去了…”醫生這麽說着，也是唏噓不已。
“不會的，不會的…我昨晚見她的時候，她還答應我會好好配合治療，然後出院給我做妹妹的…她好端端的怎麽會突然就沒了？”夏歾情緒激動，語氣難得有些犯沖。她紅着眼圈，若非死死咬着嘴唇，怕是會直接落下淚來。
醫生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沒太在意，但還是有些意外的，畢竟夏護士這還是頭一次失去慣有的冷靜。他也是沒想到，小夏能這麽在意那個姑娘。
醫生低嘆口氣，從白大褂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平整的紙條，交給夏歾，“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她留了張紙條，我們一致推測是給你的，你且看看吧，我找人把這邊打掃一下。”
說完便拍了拍夏歾肩膀算作安慰，後自顧自離開。夏歾一向愛幹淨，偏這會兒像是沒什麽感覺似的，小腿黏黏糊糊的旁人看了都替她難受。
——
笙姐姐，當你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我已經結束痛苦成功渡劫啦。很抱歉失信于你，但我真的真的無法再面對這個只有我一個人的世界。
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情不是得不到或者失去，而是得到後再失去。我一直堅信，縱使我罪大惡極，上天亦會有好善之德，我總會遇到屬于我的溫暖。幸運的是，我等到了，雖然有些晚了，但我會一直記得。姐姐，我要去追逐那屬于我的溫暖，而且我知道，他一定在等我。笙姐姐，我衷心希望你也可以遇到你的小太陽，也相信你的那個他一定在未來等你……在那之前，就多笑笑吧，姐姐這麽漂亮，笑起來一定迷倒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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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紙條上分明寫着。
淚珠驀地打濕了手中的紙條…
夏生萬物，我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可是我叫夏歾，遇見我……終究沒能給你帶來生機……
夏歾突然就後悔沒有告訴她自己真正的名字了……
2022年7月29日，眠市第一人民醫院放療科護士夏歾辭職，後銷聲匿跡。
同年8月05日，有人在醫院旁邊的花壇裏發現一個空藥瓶，并在其上提取出一枚屬于一名年輕姑娘的指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