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生辰
生辰
謝扶桑身上的箭傷有些嚴重,經不起馬車颠簸,江宴便向皇帝申請讓他同屬下在稷山多駐紮些時日。
皇帝則同其他臣子先行回京。
稷山地勢開闊,當日那些刺客得手後一些人成功逃脫,餘下被抓到的人則直接自盡而死。
江宴并未查到有用線索,雖然謝扶桑說那些刺客是想殺盧文珺的,背後主使應不是盧寅忠,可江宴卻覺得并非如此,盧寅忠此人心狠手辣,最是無情,靠佯裝刺殺自己的親生女兒來擺脫他的嫌疑也并非沒有可能。
江宴猜測,當日之事那刺客或許只是看到他提前回來,知道他們今日的刺殺并無勝算。
故而佯裝箭指盧文珺想擺脫盧寅忠的嫌疑,只是那刺客沒想到,謝扶桑竟會去将盧文珺推開,而他也抓緊時機,松開弦上的利箭,射中了謝扶桑。
——
在稷山下休養了幾天後,謝扶桑傷情穩定了些,江宴命人拔寨回營。
馬車上墊上了柔軟的毛毯,謝扶桑被人扶着上了馬車,完好的右肩後墊着松軟的抱枕。
江宴随後上了馬車,他坐在正對車門的車座上,瞥向側面的謝扶桑,對她說:“山路颠簸,你靠着我坐吧。”
謝扶桑聽了他的話,正要拿着身後的抱枕去找他,江宴已經走了過來,坐在她身邊,讓她傾身靠着自己。
“好好休息,別亂動了。”
謝扶桑放下拿着抱枕的右手,聞言後乖乖靠着他閉目休息。
路上車馬勞頓,她的傷口并未愈合太好,素日更換衣物蹭到肩胛處的傷口,總會讓她十分痛苦,回府以後,謝扶桑幹脆素日宅在房中整日養傷也不出去了。
近些時日,江宴總是整日在外忙着調查事情,很少待在府中,今日早晨,他卻罕見地待在府上親自喂謝扶桑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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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之前一樣,接過銀花手中的藥,用藥匙攪拌幾下,待湯藥不燙後,一勺勺喂給在床上坐着的謝扶桑。
謝扶桑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她實在忍不住,對江宴說道:“我最近得罪你了嗎?”
江宴拿着湯匙的手微頓,他擡眸看向謝扶桑不解地問道:“為何這樣問?”
“這湯藥難喝死了,你幹嘛非要一口一口讓我慢慢品嘗,你想報複我?”
她眸色疑慮,看着江宴。
江宴将湯碗遞給謝扶桑,面色有些無措。
“你自己來。”他轉過臉低聲說道。
這還差不多,謝扶桑接過湯藥滿意的一飲而盡。
湯藥太過苦澀,她只想着長痛不如短痛,一口幹了,結果被嗆的猛地咳嗽了起來,牽動她肩胛上的傷口,撕扯般的疼痛。
江宴嘆了口氣,無奈為她輕拍着後背,疏理氣息。
謝扶桑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有些尴尬地看着江宴。
方才的湯藥嗆到她鼻腔中一些,酸癢的感覺折磨地她眼睛紅紅的,還含着一層薄淚,此刻的她像極了剛長出白色毛茸的幼兔。
江宴難得沒有說她,他輕輕伸手将她面上的碎發別到耳後,對謝扶桑說:“它們快沾上湯藥了。”
謝扶桑明白了過來,她伸手接過銀花遞給她的帕子,将臉上的藥汁擦去。
“你一會兒還要看書打發時間,我幫你簪發吧。”
江宴走到謝扶桑的妝奁前,拿過一只發簪,走了過來。
謝扶桑想到江宴最近事務繁多,随口說道:“你忙你的去吧,銀花也會簪發,她幫我就行。”
江宴随即看向銀花,眸中似有威脅之意。
銀花立即向謝扶桑說:“夫人以前的發都是自己梳的,我好多天沒幫夫人梳過發了,竟有些生疏了,還是将軍來吧。”
她微微福身行禮,說:“奴婢先下去送藥碗了。”
江宴坐到床邊,擡手去為謝扶桑簪發。
謝扶桑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江宴看到謝扶桑的神情,以為她是好奇為何他會女子簪發,開口解釋:“萱公子教我的。”
言外之意便是他在外并未有什麽紅顏知己,莺莺燕燕。
謝扶桑淡淡地說一句:“哦。”
“那他是不是從沒說過你可以出師了?”
江宴微微點頭,有些好奇,問她:“确實沒說過,不過你怎麽知曉的?”
謝扶桑沒說話,連頭發都不為她梳理,就直接上手簪發,如何算是出師了?
不過她也并不在意這些,她素日頭發洗的很勤,這頭發兩天梳一次對她而言也不算什麽,故而她也未曾提醒江宴。
——
蘇合聽聞謝扶桑中箭,本早就想來探望她的,但礙于謝奕說,中箭之人需要好生休息,她只好待謝扶桑傷好些再來看望她。
蘇合便一直等到了今日,她不斷催促着身後的謝奕:“走快點啦,你好歹也是她哥哥,怎麽對桑桑一點也不上心。”
将至房門口,她便聽到謝扶桑用極盡委屈的聲音說道:“你插疼我了!”
江宴連聲慌亂地說:“抱歉抱歉,我有些不熟。”
蘇合刷一下子臉紅了,這青天白日的,桑桑還受着傷,他們竟然……
她急忙轉頭原路回去,在她身後的謝奕面露疑惑問她:“不都到了嗎?你怎麽不進去?”
蘇合立刻拉住還要上前的謝奕,扯着他往回走:“今日不方便,來日再看望桑桑吧。”
房內,方才謝扶桑突然頭皮一痛,她捂着頭皮,委屈地看向江宴控訴他。
江宴用簪子不小心戳到謝扶桑後,随即慌忙地去捂她的頭,連連道歉,輕聲去哄她。
謝扶桑撇撇嘴,看在江宴還算誠心道歉的份上,勉強咽下口中的不滿。
……
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謝扶桑足足在府中待了兩個月,箭傷才勉強算得上痊愈了。
此時已至立春,正是江宴的生辰。
奄奄黃昏後,寂寂人定初。
銀花聽着謝扶桑的吩咐,守在府門前,見江宴回來,她立即說道:“将軍,夫人請您去涼亭一敘。”
江宴本要直接去浴房洗漱,聽了謝扶桑的傳話便直接轉了方向,去了涼亭。
穿過假山,涼亭的輪廓顯露了出來。
他看見月光下,謝扶桑身着一襲藕白色衣裙站立在涼亭內,涼亭四周高高挂起了紅色燈籠,将燈下的人照的異常嬌柔。
瞧見江宴終于來了,謝扶桑露出笑容,沖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些過來。
江宴不知道謝扶桑今夜邀他來此有何事,但瞧見她沖自己笑着揮手,他快步跑到涼亭內,面上也露出笑容,問道:“怎麽了?”
“送你的生辰禮物!”
謝扶桑從身後将一個手掌大的盆栽遞給江宴。
“這是一種很罕見漂亮的苔藓,可以全年翠綠。不過它對空氣清新度和濕度要求極高,我好不容易才将它們培育成如此漂亮的盆栽。”
謝扶桑指着綠茸茸的苔藓,對江宴說道:“你瞧,這裏像一朵朵綠色花朵的是它的孢蒴,裏面裝着它繁殖後代的孢子,好看嗎?”
江宴的視線緊緊盯着她,面上又露出了笑容,他輕聲說:“好看。”
謝扶桑牽着他的手讓他坐下,将桌子上的碗罩拿開,露出一碗熱氣騰騰地長壽面。
不久前,江宴一出軍營,就有小厮立刻向她傳信,她收到消息後,便開始煮長壽面。
她卡着時間在江宴進府前,将面端至涼亭內。如今碗中的長壽面還是一如剛出鍋時的面貌。
“今日是你的生辰,你雖未在府中舉辦宴席,但還是要慶祝的。”
謝扶桑說着話,在江宴面前點上了一支蠟燭。
“閉上眼睛,吹滅它。”
謝扶桑托着腮神采奕奕地看着他說道。
江宴雖不知此舉是何意,身體卻十分誠實地聽着她的話閉眼吹滅了蠟燭。
“可以睜開眼了。吹了生日蠟燭,今年你便會心想事成!”
謝扶桑将長壽面推至他面前。
“吃了長壽面以後你會壽比南山!”
江宴被她這些祝賀話給逗笑了。
謝扶桑将筷子遞給江宴,托着腮等着他品嘗。
在大涼,長壽面做的越長寓意越好,且吃面時不能将面用筷子夾斷,為了不破壞這個好意頭,謝扶桑一直在旁邊安靜地看着他吃,不打斷他。
江宴面上很高興,碗中的長壽面很快見底,謝扶桑忍不住問他:“喜歡嗎?”
未等江宴回答,她又自顧地說道:“以前我在謝府,每年父親生辰時我都會做給他吃。”
所以她的手藝已經極為娴熟了。
江宴聽到謝扶桑的話,面上突然凝滞住了,他連忙飲下一口茶水,看着謝扶桑欲言又止。
瞧見他這副模樣,謝扶桑試探着開口:“不好吃嗎?”
她面露疑惑:“不會啊,我給父親做過許多次,他可是年年都稱贊我手藝好。”
江宴在面上扯出一絲笑容:“很好吃。”
謝扶桑頓時松了一口氣,她就知道,她做飯的手藝一向很好。
翌日,江宴一早邀萱公子入望花樓一敘。
“怎麽大清早地就将人喊起來?”
萱公子身着一襲白衣走進隔間內,不滿地控訴江宴。
昨日他很晚才睡下,今日一早便被江宴的手下從睡夢中叫醒,拉了過來。
江宴仰頭幹了一杯酒,未答他。
瞧見他如此失落的神情,萱公子一時打起精神來了興致。
他坐過去坐在桌子上,饒有興致開口說道:“讓我來猜猜,你是為了何事煩憂。”
“定不會是公務上的事。”
江宴擡眸看他。
萱公子解釋:“公務上你知道我幫不上你的忙,定不會來找我。何況,你這人在處理公務上可是一向越挫越勇,遇到再大的困難也不會是如此頹喪的模樣。”
“那便只能是感情上的事了。怎麽,我上次教你的方法沒用?”
江宴睨了他一眼,頗有些無語,上次他聽了他的話,每次喂謝扶桑用藥時都是極其輕柔小心,一勺一勺喂至她唇邊,可卻被她誤會自己是為了報複她,才讓她慢慢品嘗湯藥之苦澀滋味的。
于是,他又用了萱公子教他的另一個法子,為謝扶桑簪發時,手指輕輕擦過她的後頸,營造些旖旎之感。
結果他卻用簪子戳到了她,害得謝扶桑生了他許久的悶氣。
江宴又飲了幾杯酒,低聲道:“她,好像從未将我視作她的夫君。”
萱公子挑眉問道:“你又如何知曉?”
在他看來,江宴在感情上也是一張白紙,如何就能瞧得清對方的心意。
江宴無奈道:“她拿對待父親的态度對待我。”
此話一出萱公子頓時拊掌大笑。
江宴不滿地冷睨了他一眼。
片刻後,萱公子拍了拍江宴,笑道:“你們二人還當真有趣,慢慢來吧,感情上的事急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