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成婚
成婚
窗外日頭高照,室內也被照耀的亮堂堂的,謝扶桑從床上坐起,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腦袋。
随後如往常一般,去下床洗漱,末了,突然想到些什麽,她問銀花:“昨夜我從城南怎麽回來的?”
銀花看着她,神情十分複雜,最後猶豫着支支吾吾說道:“小姐,您,不記得了?”
謝扶桑閉眸仔細想了想,實在想不起來,最後無謂說道:“總歸不是我自己走來的,就是兄長用馬車送我回來的,記不得便記不得吧。”
謝扶桑覺得深究這個沒什麽意思,飯已經送到她房中了,她幾步上前坐到椅子上,正準備吃飯。
“小姐!是骠騎将軍送您回來的啊!”
銀花見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她急忙又說:“骠騎将軍還讓我交代您一句話。”
謝扶桑咬了一口餅子,眸子都未擡,嘴裏嚼着餅子含糊不清地問她:“什麽話?”總歸應不是什麽好話。
銀花欲說還休,最後道:“罷了,總歸骠騎将軍還留了張字條,您自己看吧。”
說着,她将字條遞給謝扶桑。
謝扶桑接過字條,随手将它放在桌上展開,埋頭喝着碗裏的粥,側眸去看,便見上面赫赫寫着三個字——我不是
謝扶桑又将紙條翻了過來,背面确實沒有東西,不過他這字寫得還挺好看,力透紙背,筆力雄勁,就是稍稍有些潦草了。
“不是什麽?”
怎麽寫字條也不寫清楚,還讓她去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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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她将字條放到一邊,不去理會,拿起碗又喝了一口粥,順便夾了一口小菜,并沒有想要繼續了解這字條背後內容的神情。
銀花面上更焦急了,對謝扶桑說:“小姐,昨天晚上您在城南的酒館門口,當着骠騎将軍那麽多屬下的面,說他和二皇子是…是斷袖!”
謝扶桑本能地反駁:“不可能,我酒品那麽好,就算喝的爛醉如泥也不會把此事說出去的。”
話音剛落,她夾菜的動作便戛然而止。
不對,若是她沒說出去,銀花怎麽知道的?
這般想着,謝扶桑立刻放下筷子,擡手仔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好還好,一點劃痕都沒有,随後又掐了掐自己,還好,還活着。
她剛松了口氣,腦中突然想到些什麽,謝扶桑這才明白過來這不是當初的她了,體質不一樣,體內解酒的酶含量不一樣,解酒速度亦不同,故而對酒水的耐受度也不同!
銀花剛才的話霎時又在她腦海中湧現,她面上的雲淡風輕頓時變得烏雲密布,斟酌着開口問道:“我,真這樣說的?”
“那他打我了嗎?”
謝扶桑趕忙起身,低頭去檢查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麽傷口。
“小姐!骠騎将軍親自抱你回來的,怎會打你?反倒是你,一路上不僅瘋了一般捶打他,後來還咬了他幾口,攔都攔不住。”
銀花談起這些,都有些不想承認謝扶桑是她的主子,實在太丢人了。
謝扶桑聞言,檢查身體的動作戛然而止。
她,不僅當衆罵他斷袖,還打了他?!成婚前一天就作死?
想及此,她突然有些想扶額,立即小跑到床上,将臉埋在柔軟的被子間慘叫了起來。
……
三月初七,婚禮如期舉行,謝府上下張燈結彩,人人面露喜色,崔婉一早就來為謝扶桑梳妝打扮。
謝扶桑坐在銅鏡前,聆聽崔婉的囑咐。
“我瞧江宴為人不錯,待你也是一心一意,你嫁過去之後與他好好相處,定能夫妻美滿。”
崔婉為她梳着發髻,片刻後又說道:“若你受了委屈,想回來便回來,你永遠是母親的女兒,爹娘和哥哥們會一直為你撐腰,我們謝府才沒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那一套說辭。”
謝扶桑點頭應和,雖然她如今心中很不想嫁過去,但如今事已成定局,她只好認命。
江家對此次結姻十分看重,紅綢鋪滿了整條朱雀街,吹鑼打鼓,鞭炮聲聲,勢要讓整個京城都熱鬧一番。
奄奄黃昏後,謝扶桑同江宴在正廳中行完拜堂禮,被丫鬟扶着送入了婚房。
她一人獨坐在紅床前,将手中的團扇放下,擡眸去看房中的布置,紅羅鬥帳,華麗耀眼。
她垂眸看去,她身上的喜服亦是繡工精致,繁瑣華麗,織金繡着的紋飾多樣,這是崔婉很早便給她備下的,只最後完工的兩針由謝扶桑親手繡上。
江宴還在前廳招攬賓客,應該還有一段時間才會回新房。
忙碌了一整天了,謝扶桑扶着發髻在床上橫躺下,閉目放松。
什麽春宵一刻值千金,謝扶桑覺得她此刻坐在床上分秒都是煎熬,江宴如果不是斷袖,那他一會兒不會逼迫自己和他行周公之禮吧?
若真是如此,到時候她該如何反抗。
一想及此她便坐立難安,立刻起身在新房中徘徊走動。
最後謝扶桑想出終極絕招,她将自己的荷包解了下來,踹到裏衣中,若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就只好将江宴迷暈,反正天亮了将他衣服扒了裝作圓房已成便可。
方法想了出來,謝扶桑心中頓時沒那麽慌了。
前廳內,江宴向一些重要賓客敬完酒後,準備随媒婆進入新房。
“骠騎将軍,我有話要同你講。”蘇合拉着謝奕喊住了江宴。
“何事?”
江宴看向喝的有些醉醺醺的蘇合。
他和蘇合沒什麽私下交集,但蘇合與謝扶桑交好,想來她是要同他交代一些有關謝扶桑的事情,于是江宴止住腳步耐心的等她開口。
蘇合示意媒婆等人先行屏蔽,她拉着謝奕壯着膽子對江宴說道:“衆人都以為桑桑為人大大咧咧,與別人相識兩三日便能将其視作朋友。可只有我知道,并不是這樣。我們兩人幼時相識,十幾年的情意讓我們成了外人眼中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可我知道,她心中藏了很多事,那些事她從未同別人講過,哪怕是她母親,她也未曾說過。她不想說,我也不會去問。”
“你到底想說什麽”江宴眉頭微蹙。
“我想告訴你,哪怕如今桑桑嫁給了你,可在她內心深處,恐怕不會将你視作真正的丈夫。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耐心的等她接受你。”
蘇合神色有些複雜,斟酌着用詞,偷偷瞥着江宴神色,對他小聲講道:“有些事情,若是她不想,不要強求她。”
“時間一久,她定會感受到你的心意,願意接受你的。至于她心中的那些事,若是有朝一日她願意對你敞開心扉,自然會告訴你。”
江宴默了片刻,似在心中細細揣摩蘇合話中的暗意,随後,他面上的凝重漸漸消散,又恢複了以往神情。
江宴向她微微點頭,說道:“多謝你今日的話,我會尊重她的意願,不會去勉強她。”
紅衣男子的背影越來越遠,随後消失不見,見江宴離開,謝奕追問身旁的蘇合:“我妹妹有心事?我怎麽不知道?”
“倒底是什麽事啊?”謝奕不停追問。
蘇合被他問的煩不勝煩,最後敷衍道:“你的糗事。”
沒過不久,媒婆等人便帶着江宴進了新房。
卻扇之禮過後,新婚夫婦共點龍鳳燭、同喝合卺酒,聆聽媒婆口中美好的祝福,随後一衆外人自新房離去,獨留江宴和謝扶桑二人獨坐床邊。
房中頓時安靜了下來,謝扶桑甚至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這氣氛有些尴尬,謝扶桑不禁攥緊了被褥。
她開口打破沉寂:“我們睡覺吧。”
為了怕他誤會,謝扶桑拿出理科生嚴謹的态度,補充道:“和衣而睡,我說的是一種狀态不是動作,是名詞不是動詞。你,能懂吧?”
不給他開口拒絕的機會,謝扶桑又繼續開口說:“你不反對的話,就去更衣吧。”
她立即起身坐到妝奁前,擦掉面上有些厚重的妝容,為自己卸下發髻,散着青絲,最後将繁複的外衣脫下,身着中衣走到床邊。
謝扶桑端坐在床邊乖乖等江宴換好衣服。
片刻後,他亦身着中衣朝她走過來,莫名的,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詭異的感覺,頓時心跳如鼓,一時都有些不敢直視他。
“你喜歡睡外側還是內側?”語氣都帶了些兵荒馬亂。
少女此刻卸掉了因成婚而畫上的豔麗的妝容,又露出了往日的清隽秀麗,此刻她青絲如瀑散落在身後,襯的白淨的面龐愈發小巧。
江宴瞧見她紅着臉不敢直視他的模樣,心中頓時晴空萬裏,面上也忍不住挂上了笑容,他開口說道:“看你。”
“你明天還要上早朝,那我睡裏邊吧,更方便些。”謝扶桑動作十分麻利的爬上了床。
江宴走到床邊坐下,看向身旁的少女:“我明天不上早朝,陛下特恩準我休沐三天。”
這待遇還可以嘛,還有婚假,謝扶桑頓時覺得皇帝也不是那麽苛待武将了。
謝扶桑點點頭,随後當着江宴的面,擡手在床中間用手指畫了一條三八線,對他說:“乖乖睡覺,不許跨過這條線。”
叮囑完,謝扶桑拉開被子躺下睡覺,方一碰到枕頭,她就像個彈簧一般,立即又坐直了起來,只是她剛掀開枕頭,瞥了一眼便又立刻蓋了上去。
江宴狐疑道:“有東西?”
她聲音有些慌亂道:“沒,不過是剛剛灑在床上的紅棗沒清理幹淨,擱到了我而已。”
這大尺度的圖冊子,想來定是母親托丫鬟放的。
謝扶桑心虛的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又躺下繼續睡覺,還不着痕跡地側了個身子,讓自己面對着牆壁。
江宴見狀也未繼續追問,他正要上床躺下,右手卻摸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他将手伸進枕頭下方将它拿了出來,便見那東西正是一本醫書,只是書中只截取了一章有關房中補益的內容。
江宴垂眸掃了一眼,寫的實在是……讓人讀起來面紅耳赤。
他合上書側眸去看謝扶桑,便見她側着身子準備睡覺了。
這書,是她放的?
江宴又将書放回原來位置,不再理會心中的狐疑,躺到床上準備睡覺。
江宴三年前便一人新開了府邸,故而這些年他一直和護國大将軍江靖分府而住。
今夜江靖在江宴府上同衆人觥籌交錯,直至宴席結束,他出了江宴的府邸,乘坐馬車回了自己府中,喃喃道:“年輕人血氣方剛,常克制不住自己,還是應該多看看我送他的書籍,以免事太過,傷身體啊。”
新婚之夜應是謝扶桑這些時日以來睡的最早的一日,天黑不久就被送入洞房,又過了不久便開始躺在床上入睡,對她這種夜貓子屬性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過不合生物鐘,是以昨夜她雖閉眼佯裝睡覺,可實際上很晚才睡着。
今日黎明微起,習慣使然,謝扶桑又同往日那般想要翻個身子繼續睡覺,只是今日迎接她的并不是往日床鋪的柔軟平攤,她枕的枕頭呈圓柱形,有些高,這一翻身直接讓她從枕頭上落了下來,随即“咣”一下子撞到了牆上。
昨日她怕江宴碰她,都快貼着牆壁睡了,以至于今日一個翻身狠狠撞到了牆上。
剛醒的她對疼痛本就敏感,這一撞讓謝扶桑本能的低呼一聲,直接捂着額頭坐起。
江宴剛在屏風前束好腰帶,聽到動靜便走了過來,他單腿壓在床上,傾身靠近謝扶桑,拉開她的手開口:“讓我瞧瞧你的額頭怎樣。”
謝扶桑聽到他的話,本能的去配合他,乖乖收斂住想捂額頭的手。
江宴用手捧着謝扶桑的臉頰,仔細檢查了一番,随即放下手,轉身去拿抽屜內的藥膏。
他無奈地開口對她說:“撞得已經有些發腫了,我是什麽兇神惡煞,吓得你睡覺都快貼着牆根了。”
自己的小心思被拆穿後,謝扶桑頓時有些尴尬。
“我自己來就行。”
她立刻伸手接過江宴打開的藥膏,緊接着駕輕熟路的連鏡子都不需要,直接上手準确抹到了紅腫的地方。
片刻後,她擡眸看着對面還站在原地的江宴,見他手持着藥膏瓶蓋子,謝扶桑頓時反應過來什麽,她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在等着将藥送回去啊。”
江宴:……,她這腦回路…
謝扶桑很快将藥瓶遞給他,開口說:“你可以合上放回去了。你繼續忙自己的事吧,我再睡一會兒。”說完她又躺到床上閉目安睡。
江宴府上規矩很少,謝扶桑甚至都不需要去給護國大将軍請安。
她本就是不喜歡同陌生人寒暄的性子,既然江宴說了不用她請安,她也樂得清閑。
今日謝扶桑同江宴吃早飯,她擡手夾了一口菜,方吃進嘴裏她便開始竭力控制面部表情,随即佯裝無事開始悶頭喝粥。
見她只顧着喝粥,江宴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為何不吃菜?”
自駐州回上京與她同行的那半年途中,他明明記得謝扶桑喜食蔬菜,且從不挑食。
“我生性不愛吃菜。”
少女清亮的聲音在室內響了起來。
這話一出,守在旁邊的白前立刻笑了出來。
謝扶桑擡頭去看他,有些不滿質問道:“白前侍衛笑什麽?”
她方才可是一本正經的在回答問題。
江宴瞥了他一眼,白前立刻搖搖頭,抿住上揚的嘴角,又恢複了冷漠的神情。
“說實話。”
江宴一眼便瞧出謝扶桑在敷衍他。
謝扶桑欲言又止,對他說:“我可不是挑刺哦。”
她先撇清自己找茬的可能性,夾了一塊西紅柿給江宴,開口道:“這西紅柿味道酸甜就罷了。”
她又夾了一塊肉給他,示意他嘗嘗,繼續開口:“這肉怎麽也是酸甜口的?”
謝扶桑又夾了一塊青椒給他:“辣椒還是酸甜口的!”
最後她無奈總結出建議:“江府還是換個廚子吧。”
江宴臉色變了又變,他看向罪魁禍首白前。
今日他囑咐白前命廚房多做些夫人喜歡吃的菜。
結果白前就整這一出。
白前感受到江宴淩厲的目光,立刻小聲開口為自己辯駁:“我今日向銀花姑娘打聽過的,她說夫人喜歡吃酸甜口的食物,我這才命廚房做的。”
謝扶桑開口為銀花解釋:“她說的應該是我喜歡酸甜口的水果,并非酸甜口的菜肴。”
江宴随即吩咐白前:“你去命廚房再做兩盤正常的菜。”
他語氣不明,似乎有些生氣了。
謝扶桑頓時感覺自己可能太過直白沒規矩了,入門第一天就挑食想讓江府換廚子,這事擱到誰身上心中都會不悅,她偷偷去瞥江宴的神情,他面上神情果然算不得好。
謝扶桑想起母親的話語,立即叫住白前,說道:“不用麻煩了,我素日早晨吃的少,往常也是只喝粥的。”
她又飲了一口粥,想以此證實自己話語的可信性。
白前腳步僵住,他偷偷去看江宴,将軍成婚第一天,他就把夫人惹毛了,将軍待會兒不會責罰他吧?
江宴呼吸都變得輕了起來,成婚第一天就把夫人惹生氣了,他待會兒該怎麽哄?
想及此,江宴擡手将碗中謝扶桑剛剛夾給他的菜放進了嘴裏,沉思着想對策。
氣氛一時僵滞了起來,白前顫顫巍巍開口問江宴:“将軍,那還讓廚房繼續做不做菜了。”
江宴考慮了一瞬,本着不能再惹夫人生氣的原則,對白前說:“夫人說什麽你就聽什麽,不必再來問我。”
說完,江宴偷偷擡眸去看謝扶桑的神色,這次聽了她的意見,她應該不會繼續生氣了吧。
謝扶桑聞言,喝粥的動作一僵,心中吐槽江宴怎麽這麽小心眼,她不過客氣客氣,還真不讓廚房給她做菜了?光喝粥怎麽喝飽嘛。
只是這話她沒敢給江宴說,面上仍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在心中狠狠給江宴記了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