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爆發
爆發
“梁瑜也落了水?”
謝扶桑本趴在床上看書,因着前幾日落水,便被父親和母親責令好好呆在家中休養,如今聽到蘇合告訴自己的這個消息,不禁立即坐起,大笑出了聲。
“果然老天爺都來替天行道了,人啊!還是不能做壞事。”
謝扶桑翻着書本有感而發。
“而且她落水落得實在詭異,落水之後面目開始腫脹,梁府之人查不出原因,還以為她這病是感染了城外新出的病一般,讓她隔離在房間中不許外出。”
蘇合神色有些憂重:“不會真是城外的那種病吧,這麽快就傳到了城中?”
“當然不是!”
謝扶桑安慰道:“那是我幹的。”
這下輪到蘇合輕快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這人不可能忍氣吞聲。”
蘇合起身,對她說道:“你繼續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她行至門邊,想起什麽,囑托道:“近日你也不要出門了,等外面的病過去再說。”
謝扶桑朝她比了個手勢,表示知道了。
蘇合見狀笑了笑,替她關上門。
城外發病,且來勢洶洶,陛下本已派出禦醫前去為那些患病百姓治療。
卻未料那病傳染性極強,城內許多百姓很快便也染上了,一時之間,衆人呆在家中紛紛不敢出門,唯恐染上了這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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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頓時寂靜如死城。
太極殿中,皇帝心急如焚負手來回走動。
“派去治病的太醫都染上那病了?!那他們可有查出到底是什麽病?!”
小太監戰戰兢兢回答:“暫…暫未。”
“宮中養了他們那麽多年,如今一個病都查不出,更別談如何治療了!”
皇帝氣的滿面通紅:“如今城中提及此病便如瘟神般,一個個避之不及,長此以往,大涼又當如何國祚永綿?”
皇帝心力交瘁,在臺階上坐下,許久之後,他開口問道:“大臣們可有想出什麽辦法?”
這些日子因此病來襲,為保證皇帝的安全,如今每日的早朝便先停了,全部改為上書處事。
小太監吞吞吐吐:“大臣們說……”
“說什麽?!”皇帝有些不耐煩了。
小太監只好開口:“大臣們說此病應是疫病,如今将所有染病之人全部焚燒,以杜絕……”
“放肆!”
小太監吓得立即跪下。
“那些都是朕的子民,将他們全部處死,那朕如何配得上是一國之君,如何對得起百姓對朕的愛戴之情!”
這幾日皇帝被此事搞得疲憊不堪:“你先下去吧。”
默了片刻,他低聲說道。
不知是誰散發了謠言,稱皇帝要将染病之人全部處死,一時之間城內人心惶惶。
謝扶桑也聽到了諸類消息,前些日子因着此病有宮中禦醫診治,她便未曾放在心上,只将它當做一個春季來臨前的嚴重流感罷了。
如今得知城中形勢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她便意識到此病有些詭異,毫無征兆便在短短時日之內搞得整座城幾乎都要淪陷。
她叫來府中素日消息最是靈通的婢女問道:“你可知此病有何症狀?”
那婢女猶猶豫豫,不想開口,謝扶桑幾番催促逼迫之下,那婢女只好退一步松了口:“那姑娘千萬不要對外人講這些話是我告訴姑娘的。”
見謝扶桑點頭,婢女才肯放心告訴她。
……
許久之後,謝扶桑讓她下去。
她一人在房中獨坐冥思。
這病,她曾患過。
她及笄後在昆侖山下同師父研習的那大半年,并非只是為了躲桃花,而是因那段時日,她染上了此病,經多番波折才最終痊愈。
那年亦是在初春,她在救治一個患者後,染上了此病,那段時間多虧師父在身邊照料她,才将她從鬼門關拉了出來,也是因此原因,她才會在昆侖山下待那麽長時間。
冥冥之中,謝扶桑總感覺城中這次疫病,不是巧合,像是人為故意傳播的。
這病也像是有人故意研制出來的,書中從無記載,亦未聽聞先前有何人感染過,如今剛一現世,便侵襲的如此之快。
想通之後,她立即拿出面罩,起身直奔府外。
“夭夭,你要去幹什麽?”
謝衍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謝扶桑止住腳步,将面罩悄無聲息地藏在袖中,她轉過頭若無其事道:“沒什麽,我出府一趟。”
“最近府外不安全,你乖乖呆在家中不要出門了。”
謝衍聲音夾雜了幾絲沉重,謝扶桑更加意識到外面情況到底多麽嚴峻。
她呆在原地不肯回去,靜了片刻,對父親開口說實話:“我想去救人!”
她的目光堅定,不似一時頭腦發熱說出來的話。
謝衍早猜到她會去救人,可此病兇險,他不想讓女兒插手,是以前些日子他便下令,府中衆人不許同謝扶桑提起城中疫病之事。
可紙終究包不住火,于是他又派人看着謝扶桑,一旦她想出府,便前來禀告給他。
“不許去!這些日子你便好好呆在府中,等此病過去再說。”
他很少用這種命令的口吻對謝扶桑說話,可此時他只能這樣做。
“父親!這病傳染速度如此之快,您當真覺得我們可以袖手旁觀嗎?!若是沒人診治,阻斷其傳染,用不了多久整個上京都會淪陷,倒時還有何處是安虞之地,我又怎可袖手旁觀?”
謝扶桑眸中具是憂慮之色,聲音也帶了些沉重。
“更何況,父親當年肯站出與陛下平定亂世,便說明父親心中是有黎民百姓的,今日為何不許我護一方子民?”
謝扶桑看着謝衍的眼睛,想從中知道答案。
“此病禦醫都束手無策,你能有什麽辦法?你不為自己着想,至少想想你的母親,她身體一向不好,若是讓她知道你有什麽三長兩短,她的身體如何承受的住。”
謝扶桑的話讓謝衍心中有些動搖,可他依舊不肯退步,陛下派出的禦醫都被感染了此病,兇多吉少,謝扶桑此去必定也是九死一生,當年他為平定亂世付出了太多,今日他想自私一回,守住自己唯一的女兒。
父親的話讓她有些猶豫,可此事要看的長遠,若是此疫不滅,城中任何人包括母親都有感染的風險。
父親的話不無道理,謝扶桑只好勸慰道:“父親不用為我憂心,此病我去年曾患過,比一般人抵抗力強,且知道治療之法,父親在家中好好寬慰母親,別讓她憂心。”
此病是近兩年才出現的,謝扶桑并不清楚患過此病的人能否獲得終身免疫,不再受到感染。但她知道自己近些年患過此病,體內抗體水平一定比尋常人要高些,對此病抵抗力也會更強。
況且,她想賭一把,賭此病發病如此嚴峻,會是終身免疫的疾病。
謝扶桑轉身要出府,謝衍立即讓侍衛攔住她。
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兒何時患過此病,此刻也不是詢問這些的時候,他對謝扶桑說道:“你既知道治療之法,将方子寫下,我會派人交給其它大夫,你待在家中等候消息便是了。”
師父當年喂她喝的藥方謝扶桑雖知道,但那藥方中有幾味罕見的名貴藥材,并不适宜治療全城中的病患,她只能親自見到患者繼續改進藥方,何況,此次疫病治療速度遠不及傳染速度。她還需要研制出預防的藥方,減少受感染的人數。
謝扶桑見自己走不了,只好繼續勸說謝衍:“父親曾多次領兵作戰,對戰場之事十分熟悉。女兒想問問父親,領兵之人是否可以只拿一本兵書便能應對戰場的各種突發情況?”
謝衍知道這是謝扶桑故意給他下的套兒,他保持沉默,不去回答。
謝扶桑見狀只好繼續說:“紙上談兵如何能行。同樣,每個患病之人體質不同,一張方子怎可救治所有病人?”
“父親,我必須得去。”
謝扶桑語氣堅定,還帶了幾分懇求的意味。
“将她帶回房間,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放她出去!”
謝衍狠下心不去理會她的話語,他只想自私這一次,只要讓他守住至親之人便可,女兒話中的道理他如何不知,不過他是存了僥幸心理罷了。
謝衍派了青雲去看着謝扶桑,希望青雲能穩定謝扶桑的情緒。
城中這病最忌諱拖延,一日不去想辦法根除便會有更多患病之人繼續感染其它人。
謝扶桑只能想法子出去。
她在門後對青雲說:“城中的疫病越來越嚴峻了,必須得有人出手為他們診治。否則現在城中傳的,陛下要将患病之人焚燒的謠言就會成為事實。青雲,求求你将門打開,偷偷讓我出去吧。”
青雲有些猶豫,謝扶桑的話他向來都聽,可這次…城中疫病如此猛烈,他也不希望謝扶桑出去救治。
“扶桑姐,此事為何一定要你去?”
他有些不甘地開口:“城中有那麽多大夫,他們一個個膽小如鼠不肯去救治病人,為何你非要将這麽大的責任放在自己肩上。”
自從青雲被謝扶桑領進家門後,謝扶桑便一直把青雲當弟弟來照顧,青雲又自小被謝衍教習武藝,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所以青雲在謝家是義子一樣的存在。
謝扶桑又向來不喜歡古代十分嚴苛的尊貴卑賤制度,便總是讓青雲喊他扶桑姐。
聽聞青雲的話後,她靠門蹲坐下,仔細想了想,最後緩緩說道:“若是從前我沒有随師父行醫救人,沒有見過那些飽受疾病折磨的病人,沒有親眼見過疫病給百姓帶來的危害;若是我沒有讀過書,沒有行萬裏路,沒有深刻理解藥王孫思邈筆下‘人命至重,有貴千金’的意義;或許此刻我也會同他們一樣,做個縮頭烏龜。”
“可是,我既然懂了,就不會昧着良心袖手旁觀。”
謝扶桑轉過頭,去問青雲:“你可懂我心中感受?”
“既然扶桑姐執意要去,可否帶上我一起,我可以為你打下手!”
青雲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只想陪她一起去面對接下來的困難。
謝扶桑心中自然是拒絕的,她也是自私的人。
青雲是她自小看着長大的,如同自己的親弟弟一般,此次疫病兇險,她不希望青雲受疫病威脅。
只是若是她現在說自己不同意,他恐怕不會為自己開門。
“若是你不怕,自然可以。”
青雲聞言立刻歡喜地為她開了門:“那……”,話剛開口他便暈了過去。
謝扶桑接住暈倒的青雲,将他安置在門邊,進入房中迅速用紙筆寫下幾個字——
我執意要去,無關他人,還請父親諒解。
因怕父親發現,她未敢備馬車,只一人從後門偷偷溜出去,奔向皇宮。
“上來。”
未過多久,謝扶桑聽到一人聲音。
她轉頭,見江宴撩起馬車簾子,對她說話。
皇宮離這裏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謝扶桑未推辭,被江宴拉上了馬車。
兩人相對而坐。
“你要去向皇上請命?”他開口問道。
“你也要勸我?”
江宴未回答,只道:“你若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會派人出城去請一些醫術精湛的大夫入城治療疫症。或許,并不會如你想的那般糟。”
“你應該猜到了,這不是一場普通的疫病。”謝扶桑說道。
應是有人故意推動的。
以江宴素日的機敏,謝扶桑不信他沒有想到這一點,他派人去請別的神醫的法子可行度太低了,先不說那些大夫肯不肯來,出城一來一回也需要時間,可如今城中的形勢最寶貴的便是時間。
江宴不置可否,他的确猜到了。
前些日子萱公子與他見面,萱公子告訴他,那日他們救助的那個小男孩兒偶然見到城中身患疫病之人,而那些患病之人身上的症狀和小男孩兒母親患病症狀相同,這一切定然不是巧合。
江宴将此事告訴謝扶桑。
難怪,她當初會感染此病。
尹河以西至上京城會途徑昆侖,那時她救助的病人相必應是此病的攜帶者,所以感染了她。
“不過,小男孩兒的母親既然患上此病,那他為什麽沒有被感染?還有,若是此病是人為傳播,且是通過人之間的流動擴散。”
“那背後之人就不怕一個疏忽,自己患上此病嗎?”
謝扶桑腦中似是有了什麽猜想。
“你是說背後之人有解藥?”江宴問道。
“不一定,或許他們有某種方式可以預防自己被此病感染。小男孩兒應該也是陰差陽錯之下接觸了那種方式,得到了免疫,所以他才沒有被感染。”
“當然,也不排除他可能天生體質特殊,是這種病的免疫體,不過這種概率很小。”謝扶桑猜測。
“我之前派去尹河以西的手下還未回來,我稍後便給他們傳信,讓他們從那小孩兒的日常接觸之物入手,找到預防之法。”
馬車碌碌向前,謝扶桑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江宴,好奇道:“你今日為何進宮?”
“自然亦是請命去救城中百姓了。”江宴淡淡說道。
謝扶桑對他這舉動有些不贊同:“你又不通歧黃之術,到時候整日看火熬藥嗎?還不如在外面去查此事的真相。”
讓江宴整日熬藥,那不是殺雞用了宰牛刀嗎,太浪費他這聰明的腦袋瓜兒了。
江宴聞言笑了笑,他突然向前移了移,拉近了和謝扶桑的距離。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謝扶桑本能地向後靠了靠,貼緊了馬車壁。
謝扶桑第一次在江宴面上看到了邪魅的笑容,明明江宴長着一副正人君子的端正硬朗模樣,竟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眸中夾雜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盯着謝扶桑緩緩開口:“我為何想去看火熬藥,你不知道原因嗎?”
謝扶桑感到這馬車頓時變得逼仄了起來,她輕咳了幾聲,裝傻說道:“定是心懷天下,愛民如子,想為百姓做些什麽。”
可江宴終究還是沒能去給謝扶桑看火熬藥,此次疫情之事還需他在外查詢真相,接應謝扶桑。
太極殿中,皇帝聽了謝扶桑的請求,斟酌着問道:“此事,謝衍可知曉?”
“應是知道的。”
她想父親定是讓步了,她離府不久想必父親便會察覺到,若他當真鐵了心不讓謝扶桑插手此事,此刻定然騎着快馬進了宮,可父親并沒有,便說明此事父親默許了她。
“既如此,那朕即刻派人送你去城外的隔離棚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