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診治
診治
賞梅宴的事情總算告一段落,這幾日謝奕和謝陸的氛圍怪異了起來。
素日謝奕對長兄向來敬重,可最近不知怎的謝奕像是耍起了小性子般,處處同謝陸唱反調。
清晨,謝陸在院中習武,謝奕便也湊了過去将謝陸練武的地方給霸占了。
中午,衆人在正廳用飯,謝陸正要去夾青菜,謝奕便立即手疾眼快的搶先一步夾走了盤中青菜,全塞進了嘴裏,明明素日他最不喜食青菜了。
謝衍見狀,開口罵道:“臭小子!你今日抽什麽風了!給我好好吃飯!”
謝奕聞言,只好不情願地埋頭吃起碗裏的米飯。
不到片刻,他便起身,放下碗筷,留下一句:“我吃好了!”随即走出了正廳。
“這逆子!”謝衍正要起身去将謝奕拉回來。
崔婉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冷靜,随即低聲對他說道:“沒瞧見兄弟倆鬧矛盾嗎?你這樣只會讓兩人關系更差。”
謝陸則全程一言不發,仿若事不關己一般。
這飯吃的火花四濺,謝扶桑瞧着兩個哥哥近日都不對勁,她在腦海中探尋事情的起因。
突然她想起前幾日在吃飯時謝奕說的話,當時她沒放在心上,難不成二哥喜歡蘇合?
所以,他誤會了?
如此看來,這個可能性最大,只是,若是現在去告訴二哥,其實大哥是因與秦九鬧矛盾才如此的,謝扶桑怕他到時再猜出些什麽。
謝扶桑想着,反正二哥也只是耍些小脾氣,等再過些時日,待時機合适了,他們二人自然會和好,畢竟血濃于水,她便也未出面調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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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守護家庭和平,謝扶桑又幹起了狗仔的活兒。
山不來見她,她自去見山。
近日她一直跟在秦九将軍身後,秦九去哪兒,她便去哪兒。
秦九去軍營重地,她便在門外守着,還是光明正大的那種。
剛開始,秦九還不屑一顧,這大冬日的,她倒不信謝扶桑一個閨閣之中的丫頭能一直堅持。
可後來,她瞧見謝扶桑竟在軍營外派人支起了火爐和帳篷,礙于謝扶桑的身份,也沒人阻止她。
自那時起,她開始覺得這樣躲下去不是辦法,沒過多久,軍營之中便将她和謝扶桑的八卦傳得沸沸揚揚。
無奈之下,秦九只好答應謝扶桑在雲香閣見面。
“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麽?”秦九看着對面的人無奈道。
“我想……,我想讓你做我的……”
謝扶桑支支吾吾,看着秦九的反應。
最後道:“大嫂。”
秦九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還好沒讓她娶她。
只是她面上卻裝作愠怒的模樣,對謝扶桑道:“荒謬!我可是男子!”
謝扶桑早就料到她會否認,直接将窗戶紙捅破了:“別裝了,在渭城外客棧中我曾把過你的脈。”
秦九聞言神色微變,她仔細盯着謝扶桑,語氣也嚴肅了起來,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大哥喜歡你,你呢,你喜歡他嗎?”
謝扶桑仔細盯着秦九的神色變化,問道。
秦九不假思索道:“不喜歡。”
謝扶桑有些不信:“秦九将軍審過犯人吧,當一個人不假思索道不喜歡的時候,只有兩種可能。”
她繼續緩緩道:“第一種可能,她是真的不喜歡。”
“這第二種嘛”
謝扶桑故意看了眼秦九,說道:“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喜歡。”
秦九:聽君一席話,勝聽一席話
謝扶桑露出洞察一切的笑容:“你猜你是哪一種?”
不等秦九回答,她繼續說道:“你先別急着回答,我這裏有一個顆藥,可确保人說出的都是真話,秦九将軍可想試試?”
默了片刻,她終于松了口:“我們兩個,這輩子不可能的。”
“為何不可能?”謝扶桑追問道。
秦九笑了笑,似在笑她天真,她苦澀地開口反問道:“欺君之罪,你覺得如何有以後?”
“何況,我還有事未完成,這個将軍我必須要做。若你想要告發我大可現在就去。”
她明知道謝扶桑不可能告發她,故意這樣說。
謝扶桑不肯放棄,對她說道:“若是,有以後呢?”
秦九聞言,擡眸看向她。
便聽謝扶桑繼續說道:“我曾聽聞,孫皇後年輕時為圖方便,也曾女扮男裝上陣殺敵,當時許多人都以為她是男子。我想,若是我拿條件去換,并加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懇求,孫皇後必定會同意的。”
秦九笑道:“你将一切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為朝中那些老頑固會因孫皇後的一句話就放過我?”
“這些年,我在朝中樹敵不少,一旦我出事,他們便會死死抓住我的過錯,逼得陛下将我誅殺,倒時,我就算不死也會掉層皮。”
“你可聽聞過前朝衛君氏的故事?”
謝扶桑同秦九解釋:“前朝衛君氏手刃殺父仇人後,便去官府自首,自稱甘願伏法。衛君氏的孝節感動了當地百姓,衆多百姓為其求情,後來此事傳至前朝太宗皇帝耳中,太宗皇帝稱贊其孝義英烈,不僅特赦其罪責,還因此改了當朝律法,凡至親之人被殺,複而殺仇人者,可酌情免責。”
“你的意思是?”秦九問道。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謝扶桑侃侃說道:“朝中的官員在陛下面前是說得上話,可他們的話哪裏重的過萬千百姓的心願。若大涼萬千百姓将你視作因拳拳報國心,不顧生命危險女扮男裝入軍營只為護一方子民的巾帼英雄,自發為你請願,你覺得陛下可還會聽那些老頑固的話?”
“何況,既然前朝太宗皇帝開了法可容情的先河,那本朝為何不可以。衛君氏因孝心免于罪責,那你也可以因拳拳報國之心擺脫處罰。”
謝扶桑神采奕奕地看着秦九,等着她的回答。
“可我,還有事未完成。”秦九有些猶豫。
“你可是要查你父親的真相?”謝扶桑問道。
秦九聞言,眸中有些不可置信,她正要開口,便聽謝扶桑立即解釋道:“我可沒派人調查你,一個女子女扮男裝留在軍營做将軍,無非四種可能。”
她飲了一口茶繼續解釋:“第一種,朝廷下發的軍書,你被迫替人入軍營的,不過,大涼近幾年未有強行征兵的政策,也從未聽聞你還有其他家人,很顯然你不是。”
“第二種,十分熱愛習武,想要報效祖國,不顧危險女扮男裝參軍的。”
謝扶桑瞅了秦九一眼,搖搖頭道:“看起來你也不太像。”
秦九略有不滿:……解釋便解釋,怎麽還帶貶低我人格精神的。
“第三種,沉迷于錢和權力的,看起來,你也不像。”
秦九神色有所緩和,的确,她才不是那般迂腐淺顯之人。
“那就只能是第四種了,為求一個真相。”
謝扶桑向她公布答案解析:“你非要做将軍而并其他官員,說明這個真相,只有在軍營中才有可能接觸到。”
“你不顧生命危險也要女扮男裝,說明這個真相對你很重要,牽涉之人很可能涉及你的至親之人,并且也在軍營中任職,不是你兄長便是你父親,我瞧你武藝卓越,應是自小便開始習武的,由父親傳授的可能性更大。”
“若這個方向是對的,那便說明,你入軍營是為了求一個有關你父親的真相。”
謝扶桑本是猜測的,瞧見秦九的反應才敢确定。
她之前還曾猜測過秦九會不會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因家中被滅門,為父報仇才做官的,不過她瞧着秦九也不像是苦大仇深陰郁的模樣,便對這個可能性未抱有多大期待,當然離不開運氣好,讓她撞到了正确答案上。
謝扶桑本以為話都到這地步了,秦九和大哥的姻緣定是如板上之釘。
沒想到秦九卻道:“就算我能活下去并查明當年的真相,我也未必會嫁給謝陸。”
“這是為何?”
謝扶桑有些急了,該不會她剛才的一番口舌全變成竹籃打水了吧。
“我與他,并不熟稔,何況令尊未必會同意。”
以皇上對謝家的重視程度,定會為謝陸謀個更好的姻緣,而她……
謝扶桑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原來是怕婚後感情不好啊,這沒關系,感情不好可以培養啊!
于是她對秦九勸說道:“我們謝家的男兒最是長情,你瞧我父親便知,這幾日因着與你的矛盾,大哥可是茶飯不思,人都消瘦了,足見他對你的重視,況且,我大哥責任心很強,萬一哈。”
謝扶桑怕此話一出,把秦九吓跑了,便先來了一句定心丸:“你別多想,我是說萬一,萬一日後你與大哥感情淡了,大哥也會待你如家人般上心。”
“至于父親,這你就更不用怕了,我們謝家不看重門第,大哥肯娶妻我父親便謝天謝地了。”
謝扶桑拍了拍秦九的肩膀,十足豪邁說道:“何況我們兩個都是生死之交的朋友了,你嫁入我們家以後,就是我的家人,不用擔心什麽姑嫂問題,婆媳問題,夫妻問題……”
“小姑子我啊!日後會一直堅定不移地站在你這邊。”
秦九看着謝扶桑這自來熟的舉動,有些無奈。
謝扶桑本着做媒婆牽姻緣趁熱打鐵的原則,問秦九:“所以,你同不同意做我大嫂,你一句同意,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會掃平你與大哥姻緣的一切阻礙。”
謝扶桑說的感情充沛,可秦九莫名覺得她這話有些不靠譜。
“我……”再想想。
話還未說完,便聽謝扶桑繼續道:“你這是同意了對吧!”
“放寬心,之後的事一切交給我!”謝扶桑拍着胸脯保證道。
謝扶桑牽着她的手擊了個拳:“好了,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可不許反悔了哦。”
一旁還未曾表态的秦九:……不知怎麽,就被人忽悠着包辦了婚姻。
謝扶桑見事情成功,很快便出了雲香閣開始月老行動。
秦九端坐在房間中,瞧着外面的白雲,思緒漸漸飄離。
那是她及笄那年,父親笑着對她說:“艽兒長大了,可以嫁人了。日後父親定會為你尋個武功極好的如意郎君,親眼瞧着你出嫁。父親會和艽兒的夫君一起護着艽兒,日後別人就再也不敢傷害你了……”
只是,父親食言了,他沒有送她出嫁,也再也不會護着她了。
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出嫁的一日,可今日……若真能如謝姑娘所言,想必父親在天有靈定會欣慰吧。
蕭府門前
“蕭銘在府上嗎?”謝扶桑詢問蕭府門前的護衛。
“公子剛剛回府,謝姑娘若有要事,我這就去通傳。”那護衛認識謝扶桑,恭敬回道。
“不用了,我親自進去同他講便可。”謝扶桑直接駕輕熟路的進了蕭府。
“開門!”蕭銘剛換好衣服,便聽到謝扶桑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開門一看,便見謝扶桑正在自己房門口站着。
蕭銘有些驚詫:“你怎麽來了?”
謝扶桑未與他寒暄,直接道:“再求你幫我一件事。”
……
離開前,謝扶桑囑托他:“一定要快些,傳播的越廣越好,最好能讓鄉間幼童都能聽聞。”
這一刻,蕭銘突然有種自己是謝扶桑的下屬的錯覺。
他本要開口說句:“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來打破這種錯覺,提升一下自己的地位。
只是還未開口,謝扶桑便急匆匆又轉身走了。
“這行色匆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皇上召見她了。”
蕭銘看着謝扶桑離開的背影,無奈吐槽道。
謝扶桑的确進宮去見皇上了,不過不是皇上召見她而是她去求見皇上。
那日賞梅宴散宴之後,皇帝曾親自給了她一枚令牌,方便她時常進宮為二皇子把脈。
領路的小太監同她說,陛下正要去鳳陽宮看望皇後娘娘,既然謝小姐是為二皇子之事而來,那便一同去吧。
通往鳳陽宮要經過一條長廊,謝扶桑正和小太監走着,便見迎面走來一人,身影高挺,身着黑色束腰勁裝,在這冬日中穿着略顯單薄,腳步輕快地朝謝扶桑走過來。
“你怎麽也在皇宮中?”謝扶桑有些詫異的問江宴。
“我也算得上是陛下的侄子,如何不能進宮?”江宴嘴角挂着笑。
謝扶桑倒是忘了江宴和皇帝還有這層關系了,不過,今日是發生什麽好事了?他怎麽這麽開心。
江宴擡手示意小太監去遠處候着。
“倒是你,進宮來幹什麽?”
他嘴角的笑瞬間淡了些,反問謝扶桑:“你要為朱翊診治?”
謝扶桑這次可學精了,她猜想這江宴八成是詐她的,于是她矢口否認。
“我方才一直同皇上在太極殿下棋。”
江宴盯着謝扶桑的眼睛,開口道。
所以,來人給皇上禀報她的意圖時,江宴也聽到了?那他剛剛還裝模作樣地問她進宮做什麽。
想及此,她不由得在心中又罵了江宴一句真是心機深重!
謊話被拆穿,謝扶桑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便見江宴又走近了些,神色嚴肅對她說:“二皇子的病并沒有你想的那般簡單,這其中牽涉了諸多勢力,我勸你不要趟這趟渾水。”
謝扶桑自然也知道這其中定有些陰謀詭計,只是,她能和皇帝談條件的,只有這件事了。
于是她開口道:“多謝将軍提醒,不過,此事我不可能退出的。”
她喚上小太監,繼續朝鳳陽宮走去。
江宴駐足在長廊下,看着謝扶桑離去的背影,面露無奈道:“果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