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失眠
失眠
晚上,謝扶桑正準備脫衣服睡覺,房門突然被人扣響。
“夭夭,睡了嗎?”
崔婉的聲音傳入房中。
她立即從床邊跑去開門,有些驚喜道:“母親,你怎麽來了”
謝扶桑扶着崔婉在桌子邊坐下,為她斟了一杯溫水。
“夭夭還沒睡啊。”
崔婉說完,低頭喝了口水。
謝扶桑:……母親怎麽也奇奇怪怪的。
“夭夭吃過飯了嗎?”
崔婉繼續問道。
話音剛落,崔婉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自己回了句:“哦,對對對,和我們一起吃的。”
謝扶桑這下終于反應過來崔婉這麽晚來這裏是為什麽了。
崔婉每次想打聽她的心裏話時,便是如此,先東拉西扯一番掩蓋一下自己的目的,接着便步入正題。
明明套話的技術很拙劣,偏偏她自己不覺得,于是從小到大謝家父母同她交心時,向來是派崔婉當探子來問她內心的想法。
“母親想問什麽,便直接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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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扶桑直接步入正題,省了中間冗長的步驟。
崔婉見自己的目的被女兒毫不留情的拆穿,尴尬地笑了笑。
“夭夭,母親只是同你聊聊天,你別多想啊。”
崔婉轉了話題問謝扶桑:“你覺得江宴的為人怎麽樣?”
謝扶桑突然被崔婉這麽一問,倒是突然頓住了。
江宴的為人?謝扶桑将腦海中知道的成語全都過了一遍,最後蹦出來一句:“挺好的吧。”
就是脾氣陰晴不定的。
崔婉松了一口氣,繼續開口:“那,你對他有沒有那種感覺?”
崔婉用手勢比劃。
謝扶桑秒懂了崔婉的意思。
她還是第一次在端莊穩重的母親臉上看到如此豐富的……八婆表情。
這,想當媒婆是天下每一個母親的天性使然嗎?
“我只把他當做普通的朋友。”
謝扶桑同母親解釋。
崔婉還不肯放棄希望,繼續勸說:“可是我瞧着那江靖的寶貝兒子似乎很在意你,那日在渭城外的客棧中,我們和夜彌人打起來的時候,我親眼瞧見他第一時間沖去你身邊護住你,為此還被夜彌人砍了一刀。”
崔婉似乎又想到什麽,又說道:“還是說,你對秦九将軍有些意思,那日在客棧你非要同秦九坐在一處吃飯,我瞧着你似乎蠻喜歡秦九的。”
謝扶桑聽了崔婉說的話,腦中似乎被人甩了幾顆重磅炸彈。
原來江宴身上的傷竟是為了護她才受的,謝扶桑想到今日自己和江宴在他房門口的談話,突然想明白了江宴為何是那般态度。
頓時,愧疚感湧上心頭。
她真該死啊,謝扶桑想。
‘我瞧着那江靖的寶貝兒子似乎很在意你’
崔婉剛剛說過的話又在她腦海中湧現。
“江宴在意我不不不,他定是想報當年我對他的救命之恩。”
不知為何,謝扶桑本能的想否認逃避這個答案。
“母親可能不太了解,四年前我同師傅在昆侖山下研習醫術的時候,曾救過他一命,想來他是想報答我當年的救命之恩,才會如此護着我的。”
謝扶桑連自己都說不清,這些話到底是說給崔婉聽的,還是說給自己的。
“至于秦九将軍,我更把她當做朋友了。”
還當成大嫂,她在心中補充。
崔婉看着謝扶桑臉上神情的變換,欲言又止,最後囑托她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有些事情,還得慢慢來,着急不得,還是讓它順其自然吧,崔婉心中想。
翌日,渭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像是冬至節人們會吃餃子禦寒一般,在渭城,人們會在每年冬季的第一場雪喝下春日釀下的酒去禦寒,寓意着将春日的生機朝氣傳遞給冬天,也會在日後遇到生活蕭條之時被給與欣欣向榮的活力。
謝扶桑覺得這寓意蠻好,雖然人們賦予其中的期冀不一定能得到結果,但卻映射着渭城百姓對生活抱有美好希望,積極樂觀的态度。
她向來喜歡這樣的風俗,更何況能偷得清閑的日子誰不喜歡。
謝扶桑躺在床上酌飲着杯中的桃花酒,看着當地的風物志,偶爾透過紙窗欣賞着窗外朦胧的月色。
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謝扶桑覺得她此刻的心情用這句話形容再合适不過。
月色如銀,透過綴滿雪花的樹枝,撒向地面上厚實又輕盈的積雪,皎潔的月光因此被襯托的有些慘淡。
江宴站在庭院中對月獨酌,許是酒太烈了,讓他心中有了幾分燥意,吹着夜晚的冷風,他不知不覺走到了馬廄前。
馬廄中的踏雪正站在食槽前安靜地着咀嚼着,聽到有人過來,不禁擡起頭瞧了瞧,見來人是江宴,踏雪甩了甩耳朵便又低頭去吃草。
踏雪身上的白色鬃毛在月光下流光溢彩,面對天上皎潔的月光也毫不遜色。
江宴站在馬廄前,瞧着對面的踏雪,它這淚光閃閃的眼睛倒是有些像她。
踏雪似乎有些讨厭江宴一直站在對面直勾勾地瞧着它,便開始對着他尥蹶子,甩了甩自己的尾巴,似乎想讓他離開。
江宴眼前突然閃過一抹紅,他看向踏雪前腳上系着的一根紅線。
他知道這根紅線的來歷,這是謝扶桑系上去的,不僅它有,就連謝扶桑的那只老六也有,他曾親眼瞧見謝扶桑親手給老六系上那根紅線。
當時她臉上綴滿了笑容,江宴聽到她對懷中的老六說道:“系上這根紅線,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江宴回過神來,再看向踏雪時,眼中多了些妒意,他突然縱身一躍,跳進了馬廄中。
……
翌日一早,謝奕到馬廄正準備喂追風草料,突然,裏面探出一個人頭。
謝奕被這突如其來的畫面吓了一跳。
“累死我了,到底掉哪了?”
謝扶桑扶着腰站起身。
謝奕見對方竟是自己的妹妹,心中松了一口氣,放下握着腰間劍柄的手,開口問她:“大清早的,你跑馬廄幹嘛?”
讓他差點以為夜彌人也跟來了。
“二哥,你見到我之前給踏雪系的那根紅繩了嗎?就是系在這根腿上的,以前我從機緣大師那裏求得的。”
謝扶桑指着踏雪的前腿說。“到底掉哪裏了啊,我怎麽找了一圈都找不到。”謝扶桑還在仔細瞅着馬廄角落的各個地方。
“不就一個紅繩嗎,當初機緣大師給了你好幾根,再取出一條不就行了。”
謝奕瞧見謝扶桑還不肯放棄,又說道:“許是前些天掉落在路上了,你別找了,再在馬廄待下去我看你一會兒怎麽吃飯。”
謝扶桑無奈,只好又給踏雪取了一根新的戴上,最後拍了拍踏雪,讓它不許再弄掉了。
謝扶桑今日的飯吃得倒是頗有些冷清。
江宴和秦九還有大哥今日不知道在忙些什麽,一整天都未見到他們三人的身影。
直到她晚間散完步,在回房間的路上才看到了行色匆匆的江宴,他似乎還有什麽急事,謝扶桑還沒來得及同他打招呼,他便帶着屬下疾步走了過去。
江宴今日穿了身淺色衣服,在月光的照耀下,謝扶桑方才瞧見了他胸前氤氲的血跡。
好像,他的傷口又裂開了。
……
冬天的夜晚總是很寂靜,沒了夏蟬和秋蟀的聒噪,只留下了屬于夜晚的靜谧。
今夜甚至沒了前日呼嘯的風聲,可謝扶桑卻怎麽都睡不着,靜谧的夜将她的心聲無限放大,聒噪地她越發清醒。
她翻來覆去,最後只好拿出自己的催眠寶書——《算經》。
她翻開裏面最難的一章,調動神思看了起來。
不知道為何,腦海中時不時便會湧現母親當日同自己講的話,謝扶桑不禁又想起了在掖城客棧的那晚。
她為江宴處理手上密密麻麻細碎的傷口,她後來聽父親說過,江宴為了救她在攀愁山攀爬了一晚。
謝扶桑想起那日的種種,心中突然有了些清晰的輪廓。
那日他一夜未睡,攀爬了一晚陡峭的山,最後帶人潛入山寨,和父親裏應外合端了整個土匪窩,卻沒找到她。
他只好帶着手下又沿着攀愁山挨家挨戶去打聽,最後在老婆婆那裏找到了她。
“我瞧着那江靖的寶貝兒子似乎很在意你。”
崔婉的話又傳入腦海中,謝扶桑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她起身朝窗邊走去,打開半扇窗,撲面而來的冷意讓她清醒了許多,月亮仍高懸在空中,庭院中的積雪還未消,夜晚的靜谧仿佛減緩了時間的流逝,如今才至醜時。
不知道江宴回來了沒。
謝扶桑鬼使神差的拿了醫箱轉身出了門。
……
“告訴他,以後不要再如此明目張膽的派人傳話了,秦九就住在隔壁,若不是他今日外出有事要辦,不回來休息,就憑你的功夫,恐怕還未見到我,便先同他碰上面了。”
江宴同對面的黑衣卷發男子說道。
“可是,少主他……”
“族中的事有翁長老輔佐他,出不了什麽大事,他如今都多大了,處理事情還要千裏迢迢派人來詢問我的意見?”
黑衣男子還未說完,便被江宴訓斥得大氣都不敢喘。
“你回去告訴他,這一年若是沒什麽攸關生死的大事,便不要派人傳口信了。”
江宴擡手示意黑衣男子離開。
黑衣男子走後,江宴突然感到有些疲憊,他擡手揉了揉眉心。
今日在外奔波了一天,江宴熄了房中的燈,準備上床睡覺。
耳邊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在朝他這裏走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