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渭城——送藥
渭城——送藥
謝扶桑再醒來時,入目是一簾華麗精美的羅帳,房中的擺設古色古香,倒頗有些金錢和權勢結合的味道。
眼前再也不是那間破舊的客棧了,鼻尖也沒了令人有些反胃的血腥。
耳邊也再不是刀劍碰撞的尖銳聲音,而是充斥着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
只是暈倒前的那一幕仿佛還歷歷在目,時刻沖擊着她的感官。
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一陣冷風竄了進來,讓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你終于醒了,吓死我了。”
蘇合将手中的湯藥放在桌子上,便立即跑過來抱住謝扶桑,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真切的感受到謝扶桑如今沒事。
蘇合清醒過來時,她們一行人已經進了渭城,她本想去找謝扶桑問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卻被人告知謝扶桑還在昏迷當中,她又去詢問銀花,結果她也是像自己一樣才清醒過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
她又轉去問謝奕,結果謝奕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說清楚,最後只給自己來了句:“這些事情,你還是別打聽了。”
蘇合看的出這次事情的嚴重性,扶桑一直昏迷,謝夫人也因受到驚吓受了風,可她什麽都不知道,也幫不上什麽忙。
她看着謝扶桑在夢中痛苦掙紮,卻無能為力,只能在她昏迷時遵從醫囑給她喂些安神的藥。
謝扶桑一天不好,她就生一天自己的悶氣。
不過好在,謝扶桑今日終于醒了過來。
“你怎麽穿這麽薄就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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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合抱住謝扶桑以後,便感受到她身軀的單薄,随即從激動的心情中緩過神來,松開謝扶桑繼續說道:“禦醫說了,你如今身體虛弱,清醒後一定要注意防護,近幾日天又冷了些,要多添些衣物以防感染風寒。”
蘇合從旁邊的衣桁上取下謝扶桑的披風為她系上。
“我母親如何了?”
謝扶桑記得自己昏迷前,母親也是目睹了那一切場景的。
崔婉的身子自生下謝扶桑後便有些虛弱,謝扶桑怕崔婉受不了那般場景,再大病一場。
“伯母好着呢,只是因着驚吓受了些風,禦醫說調理一段時間便會好的。”
蘇合安慰謝扶桑道。
“那便好。”謝扶桑低頭喃喃道。
“不過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問別人,他們不是不知情便是不願同我說。”蘇合問道。
謝扶桑了解蘇合的性子,好奇心太重,若是不讓她知曉,她便會一直想別的辦法得到答案。
她只好把當日的事情往簡短了說,省略了當時血腥的場面,只稱作是自己沒見過那麽多屍體一時被吓到了。
翌日中午,謝扶桑去前廳和大家一同用膳,當日渭城外與夜彌殘部一戰,許多人都受了傷,衆人只好找地方先安置下來療養傷口。
蕭銘家中世代從商,到了蕭銘這一代,蕭府的産業已經遍布了大涼各個角落。
如今衆人要找地方落腳休息,蕭銘便讓大家來到了蕭家在渭城的宅院,雖是蕭府的別院,可這院子無論是面積還是庭院布局和器物擺設,在整個大涼卻都是數一數二的,見微知著,從這冰山一角便可見蕭家果真是富庶。
這頓飯大家吃的異常安靜,謝扶桑能感覺到大哥他們時不時的看向自己,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卻在猶豫着,她知道大哥他們想問什麽。
待母親等人離席之後,謝扶桑捏着手中筷子,垂眸看着碗中的米飯,卻不肯再動筷子。
“大哥是想問那日那個夜彌人最後用夜彌語說了什麽吧,我身體已無大礙,大哥不必擔心。”
還未等謝陸回答,謝扶桑便繼續說道:“為首的那個夜彌人,臨死前曾許下了一個詛咒,夜彌族最惡毒的詛咒。”
“他說,他願用夜彌勇士最在意的脊梁,自己的生命,自己全部作為代價,哪怕來生變成案板上的豬羊,哪怕死後墜入廣漠的無間地獄,永遠沒有輪回,日複一日受永火的炙烤和蟲蟻的啃食,他也要讓那些虐待自己親人、族人的人付出代價。”
那個詛咒太過惡毒,她并沒有将那個夜彌人的話說完。
可是這短短幾句也足以讓人看得出,那些夜彌人的憤恨。
到底是什麽,讓他們願意為了一個詛咒,不惜用如此殘忍的自殘方式獻祭自己?
夜彌人最重視自己的脊梁,就像大涼文人最重風骨一般。
在他們眼裏,脊梁是同心髒一般重要的存在,這也是他們的信仰。
因為有脊梁,他們才可以直立行走,可以用武功去争奪草地肥羊,沒了脊梁,他們便如在污穢中蠕動的蛆蟲一般,在依靠掠奪資源才能生存的夜彌族中失去生存能力,被天神抛棄,被自然淘汰。
如今他們卻願用一個虛無的詛咒,拿自己的脊梁作出交換,親手将彎刀插入腹中,生生砍斷自己的脊柱。
其中的憤恨可想而知。
“虐待他們的親人?”
江宴抓住話中的重點。
“陛下下令将夜彌俘虜全部将入至尹河以西,并免除他們三年賦役,如何就成了他們口中的虐待?”秦九也出生質疑。
江宴說道:“但當日他們的神情應當不會騙人,這其中定是被人隐瞞了什麽。這件事先不要上書朝廷,以免驚動背後謀劃之人,我會派人秘密前往尹河西岸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
傍晚,秦九正和衣躺在床上想事情,房門突然被人扣響,她穿上鞋前去開門。
便見夕陽下謝扶桑拿着一瓶藥膏谄媚的沖自己笑着,那笑容似乎要比赤紅的斜陽還要耀眼。
秦九太陽穴突地跳動了一下,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謝家小女兒不會喜歡上她了吧!平白無故為何對她如此谄媚,秦九心中猜測,面上卻一如往常,禮貌地問謝扶桑:“謝姑娘找我,所為何事?”
謝扶桑雙手将手中的藥膏給秦九遞去:“今日吃飯時,我瞧見将軍的脖頸有一處細微的傷口,習武之人也要愛護好自己的身體,我這瓶藥最擅治療這種小傷,秦九将軍若不嫌棄的話便收下吧!”
都說姑嫂關系很難相處,秦九将軍日後十有八九會成為她大嫂,如今她便和未來的嫂嫂打好關系,日後相處起來定會容易許多。
謝扶桑為自己的未雨綢缪沾沾自喜,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對面的秦九親眼瞧見面前的謝扶桑笑容越發燦爛,心中暗叫不好,這謝家姑娘不會對她已經不可自拔了吧?
想她這幾年殺匪除寇,好不容易積累的一世英名最後可別因欺騙一個小姑娘的情感而毀于一旦。
秦九張口便要拒絕,心想反正她們二人之間也無可能,長痛不如短痛,不如今天在這裏便說清楚。
謝扶桑像是突然發覺有什麽不妥,補充道:“我曾聽聞,秦九将軍曾救過我大哥一命,這瓶藥就當做我作為妹妹報答秦九将軍的救命之恩。”
随後像是怕被拒絕一般,她立即又說道:“這藥不值幾兩銀子,還望秦九将軍莫要嫌棄。”
秦九看見對面有些慌張的女孩兒,欲言又止,最後壓下口中拒絕的話,接過謝扶桑手中的藥,對謝扶桑回道:“謝姑娘客氣了,當日救謝陸本就是我職責所在,況且……”
秦九停頓了一瞬,像是換了種語氣,卻似乎還是如剛才一般繼續說道:“謝陸也曾幫過我。”
大哥還幫過秦九将軍?謝扶桑抓住秦九話中的關鍵。
秦九見謝扶桑不知在想什麽如此出神,低聲咳了一下,将她喚醒,開口問她:“謝姑娘還有什麽事嗎?”
“沒有了,沒有了。”
謝扶桑回過神來,有些局促地給秦九道了聲再見,為她關上門便沿着長廊疾步離開。
她還沒走幾步,旁邊房間的突然開了,迎面走出一個大夫,手中還拿着藥箱。
謝扶桑低頭走的有些急,差點和他撞上。
她連連道了個歉,擡眸看向對方,瞧他的衣着服飾應是秦九從宮中帶出來的禦醫。
謝扶桑退後一步,給禦醫讓了位置,讓他先走。
目光偶然投向那禦醫剛剛出來的房間,她突然發現江宴正在倚着門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她被江宴這悄無聲息的出現吓了一跳。
“江宴将軍也受傷了?”
謝扶桑同他禮貌寒暄道。
她瞧見江宴領子裏隐隐露出的白色細布和對門桌子上的一盆血水,又想起剛剛從他房中出去的禦醫,猜到他應是受了傷。
“承蒙謝小姐關照,在下還真是——”
江宴停頓了一瞬,繼續緩緩說道:“受寵若驚。”
謝扶桑聽着江宴的話,總感覺有些怪怪的,可仔細一想,這客套話也沒什麽奇怪的。
夕陽的餘晖灑在他臉上,讓她有些看不清江宴的神情,她便只當自己想多了。
謝扶桑又問他:“江宴将軍的傷怎麽樣了?”
應該挺嚴重的,瞧着那盆中的水都被染紅了,謝扶桑在心中補充道。
“多謝謝小姐關懷,在下的傷并無大礙,謝小姐慢走。”
江宴話音還未落,便擡手關了門,繼續找你的秦九去吧!
謝扶桑站在原地,一臉不明所以,他剛才是——生氣了?
她說錯什麽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