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還是張日山,她都不能接受他們離開自己的視線。
那張啓山有沒有喜歡她呢?
根本沒有吧。
卿卿苦笑着想到。
可是如果不問出來,也許她會後悔一輩子吧……
每當她鼓足了勇氣想要開口,卻總是在看到張啓山的那一刻退縮。
害怕。害怕問出口以後連妹妹都不是了。
尹新月去逛街了。與卿卿完全不同,她是一個很有生活情趣的女人,即使張啓山不理她,她也有調劑的事情做,而卿卿除了工作,什麽都沒有。
“去做個頭發吧。”
卿卿擡頭看了張日山一眼,又重新低下頭,道:“你不會在開玩笑吧?現在陸建勳盯得這麽緊,我可不想被他鑽了空子。”
“不是說女人要對自己好一點嗎?”張日山笑着說道。
卿卿半開玩笑地問道:“那你覺得我算女人嗎?”
“當然。”
“他去幹嘛了?讓你無聊到來找我了。”卿卿放下文件夾,揉了揉太陽穴。
張日山走到她身後幫她按摩着太陽穴,低聲道:“去二爺府上了。”
卿卿身體有些僵硬,随後才放松下來,道:“你們要去了?”
“嗯。”
卿卿按住他的手,道:“那就一起出去逛逛吧。”
“先幫你做個頭發?”
“你會?”
“你說呢?”
此時已近傍晚,卿卿披着濕漉漉的頭發靠在椅子上,暖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身上,暖洋洋的,讓她舒服地眯起了眼。她能感到張日山的手指穿梭在自己的發間,動作還有些笨拙,甚至扯得她的頭發有些疼,但她只是淺淺笑着不說話。
“弄疼你了?”
“沒有。”卿卿笑着,“看不出來咱們張副官如此多才多藝,還會給女孩子挽發。”
張日山也笑了,“張參謀長過獎。”
卿卿換了一身洋裝,沖着張日山說道:“請吧?”
張日山伸出胳膊,看着卿卿挽上,兩個人才走出張公館。
卿卿基本上對逛街買東西這種事情不感興趣,只是和張日山漫無目的地走在長沙城內。
“真好。”
長沙城因為有了張啓山,百姓足夠維持生計,安居樂業,長沙城也可謂繁華了。
“是啊,真好。”
兩人站在爵祿舞廳門前,二人對視一眼,卿卿笑着說道:“你說,今天咱們兩個進了這個門,明天會不會有無良小報登新聞啊?”
“想去就去吧。”張日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卿卿故作驚訝狀,“沒想到您竟然是這樣的人。”
張日山笑眯眯地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藍色的秋天,靜靜的河邊。戀人的昵喃,投入的雙眼……”
卿卿坐在吧臺邊,晃着手中的酒杯,道:“其實當個大家小姐也挺好的,每天跳跳舞。”
張日山嗯了一聲。
“不過終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罷了。”
“相愛的危險,刀割在眉尖。血流在胸間,無味的甜……”
張日山看着燈紅酒綠下她堅定地神色,笑了,道:“不愧是‘霸王花’。”
“我也這麽認為。”
張日山湊近她耳邊,道:“只是霸王花,也是花。”
卿卿感覺到他的熱氣呼在自己的耳廓,癢癢的,令人難捱。
“日山……”
“葉塞尼娅,葉塞尼娅。你撕開我的心髒卻不說話。”
張日山笑了笑,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
卿卿覺得自己可能說錯了話,盡管她什麽也沒說。
“葉塞尼娅,葉塞尼娅。我抱緊你的身體裝瘋扮傻。”
卿卿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她何嘗不是抱着張啓山裝瘋扮傻?張啓山根本就不喜歡她,她也根本就不是需要他照顧的小女孩。
“日山,我去打個電話。”她匆匆說道。
張日山笑着點點頭。
卿卿覺得他似乎已經知道了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了,但她顧不上那麽多,撥通了電話。
“喂。”
“請接通布防官張長官的辦公室。”
“哦,佛爺今天陪尹小姐出去了,你有什麽急事嗎?”
卿卿動作微微一頓,道:“沒什麽。”然後自己挂掉了電話,重新坐了回去。
“怎麽了?”
卿卿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松了一口氣,她也不想知道,只是輕松地說道:“沒什麽。”
“呵。”張日山接過兩杯酒,遞給她一杯。
“謝了。”卿卿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一杯接一杯。
張啓山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問道:“副官和卿卿呢?”
“小姐和副官出去逛街了。”
張啓山點點頭。
“剛才有人說有一位女士給您打電話。”
張啓山微微擡頭,“誰?有什麽要緊事?”
“不知道。”
張啓山覺得耳邊似乎還回響着尹新月叽叽喳喳的聲音,揉了揉眉頭。“那就算了。”
“是。”
“卿卿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沒有,我也是聽門口的親兵說的。”
張啓山皺着眉頭,“我不是說過小姐出去一定要問清楚,派人跟着嗎?”
“這……親兵想着有副官在,應該不會出事,就沒再跟着。”
張啓山嘆了一口氣:“下次記得。下去吧。”
“是。”
張啓山看着窗外夜幕降臨,沉默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完結。
我又有了虎頭蛇尾的壞習慣,希望大家看到結局的時候不要揍我QUQ
插入曲是副官心聲,撩而不娶是不道德的23333333333
☆、無言路側誰知味[完]
卿卿再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她顯然不是在自己的房間,且不說擺設裝飾的不同,她的身邊也不該躺一個人啊喂!
卿卿開始方了……心裏被一片“我屮”的彈幕刷了屏。
她把一個男人給上了……
張日山為什麽不阻止她?!
哦,仔細看看這個男人還有點眼熟……
這TM不就是張日山嗎?!
提着褲子跑路還是誠心祈求張日山原諒自己……這是一個問題……
卿卿看着自己身上泛紅的皮膚,又看看張日山肩膀上的牙印和脖子上的紅印,覺得自己腦袋都快炸了,臉也開始發燙。
沒臉見人……
先把衣服穿上再說……
卿卿剛從被子裏爬出來,提起扔在地上揉成一團的洋裙,張日山就醒了。
兩個人面面相觑,張日山看着她,最後滿懷歉意地說道:“硯卿,對不起……”
“不不不,你不用道歉,是我的錯。”卿卿憐惜地看着他身上自己的牙印。
張日山:“……”
張日山憋紅了臉,最後輕聲說道:“衣服……”
卿卿急忙幫他撿起扔在地上的衣服。
“我是說你的……”
卿卿這才發覺自己還沒穿好衣服在這裏果奔,急忙把裙子穿好。
張日山也穿好衣服,最後道:“我……”
卿卿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不會對別人說的。”說罷,她還露出一個純潔的笑容。
張日山:“……”
卿卿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對,張日山的清白就這麽被自己毀了,這麽說顯得自己太渣了,于是又重新說道:“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會對你負責的。”
張日山:“……?!”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對……
說實話,卿卿腿還有點酸,更何況回去以後恐怕還有一場腥風血雨,索性拉着張日山坐着黃包車回去了。
果不其然,張啓山就快氣炸了。
“你一個女孩子夜不歸宿,也不怕遇到壞人!”
張日山有些心虛地低着頭。
卿卿摸摸鼻子,“我身手又不差,應該是壞人繞着我走才對。”
尹新月也難得苦口婆心地說道:“硯卿,你看夫君多擔心你啊。”
尹新月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卿卿覺得自己壓抑多年還沒結束的青春期叛逆感回來了。
“你是誰啊?你憑什麽管我的事,尹小姐,你在北平确實是無人敢惹,可這裏是長沙,我是軍人,是長沙的參謀長,我想你不會不知道吧?”
“你!”
“張硯卿!”
卿卿微微一愣。
尹新月還未得意,張啓山接着說道:“這就是你對待客人的态度?你的教養呢?”
尹新月臉色一白。
卿卿似乎是贏了,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滾回去休息。”張啓山冷冷地說道:“副官,你說說你們昨天晚上去哪兒了?”
卿卿和張日山的身體都是一僵。卿卿一下子站住了,回過頭看向張啓山。
張啓山橫她一眼,道:“沒聽到我讓你回去休息嗎?”
卿卿低着頭攥緊了拳頭,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有必要這樣掌握我的全部行蹤嗎?”
“你夜不歸宿還有理了?”張啓山冷笑着反問道。
卿卿終于擡起頭,靜靜地道:“我是成年人,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不是嗎?張啓山,我确實對外是你的幹妹妹,可是我們并沒有什麽血緣關系,我現在也在報答你,我們兩個互不幹涉,不好嗎?”
“你說什麽?”張啓山靠近她質問道。
張日山已經發覺這兩個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對一旁的管家搖搖頭,讓他帶着其他傭人離開了。
“我說,我叫李立卿!”
張啓山有一瞬間神色恍惚,随後反手就是一個巴掌。
尹新月尖叫一聲,張日山急忙扶着往後倒的卿卿。
“硯卿!佛爺!”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卿卿靠在張日山懷裏,沒有說話。
張啓山轉過身,說道:“自己去祠堂跪着。”
張日山知道卿卿此刻身體虛弱,正想開口求情,張啓山已經走了。
卿卿搖搖頭,推開張日山,自己走到了祠堂,關上了門。
張啓山揉着眉心,心裏亂七八糟的一團。
這麽多年,卿卿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如果沒有她的陪伴,自己會變成什麽樣?是像剛才那樣暴躁易怒嗎?
他不能容忍卿卿離開他。
可卿卿也許根本不喜歡他。她似乎和張日山待在一起更加放松。
張啓山第一次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失敗者。他沒辦法留下卿卿,所以用了最不可取的方式去傷害她。
他是最富有的人,也是最貧窮的人。他人稱“張大佛爺”,家底厚重,可他依舊一無所有,沒有人能夠理解他。
張啓山想到了多年前的卿卿,衣衫褴褛,眼中卻充滿堅定。他第一次去軍校探望她,她穿着筆挺的軍裝,堅定地說道:“啓山哥,我一定要出人頭地,做一個配得上你的人。”
他只當那是一句孩子話,隔着軍校的鐵門探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也許就是那個時候,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隔閡。
張啓山拿起藥,走到祠堂,果然看到她跪在那裏,乖乖的。
張啓山走到她的身旁,輕輕的将藥抹在她臉上。
她睜開眼,眼神清澈。她說:“哥,我喜歡日山,我要嫁給他。”
張啓山微微一愣,再也沒有猶豫,道:“好。”
只要你好,一切都好。
卿卿搬回了半截李的府邸,一家人和和睦睦地住在一起。隕銅的事情告一段落,卿卿也終于出嫁,嫁給了張日山,她很幸福,也一直陪伴在張啓山的身旁,以另一種方式。
而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
張啓山收到了一封信,是張日山和卿卿的孩子寄來的,在張日山離開沒多久以後,卿卿也離世了。
張啓山撫摸着那張全家福,嘆了一口氣。
他最終也沒有娶尹新月,而是娶了另一位名門閨秀,溫柔賢淑,相夫教子,總算是幸福安穩的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張啓山:寒葉飄零灑滿我的臉,卿卿叛逆傷透我的心……
卿卿:……
求輕噴,我可是有blx的作者菌嘤嘤嘤QAQ
祝大家感恩節快樂,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我會努力更新的!
☆、番外·月滿西樓
按照記憶中的方向行走在梨園之中,張啓山掀開珠簾,果真看到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
那個身影,與他相伴過一個月、也相伴過十年。
無論忘記誰,他也不會忘記她的。
她懶散地倚在桌子邊,與霍錦惜聊着天,一雙杏眼熠熠生輝,愈加襯得她神采飛揚。
那雙眸子,曾經是那麽黯淡無光,尤其是與他在一起的時候。
她從未愛過他。
張啓山驟然心痛。
“佛爺。”他看得太癡、太專注,霍錦惜已經看到他,有些猶疑地看着他。
張啓山知道兩家不可共和,他并不介意霍家的小伎倆或是其他。
他只為一個人而來。
她站起來,也有些詫異,道:“佛爺。”
那聲呼喚猶如穿越了千年,到了他的耳畔,悅耳動聽,讓張啓山忘了回應。
卿卿有些局促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解他接下來要做什麽。
張啓山再一次從懷中拿出帕子,遞到她面前,說道:
“擦擦臉上的油彩。”
卿卿似乎有些尴尬,道:“油彩幹了,這帕子恐怕擦不掉的。”
霍錦惜警惕地看張啓山一眼,對卿卿說道:“我去要塊濕帕子,卿卿,你在這裏等着。”
她點點頭。
張啓山目送霍錦惜離開,将一旁的茶水倒在帕子上,遞到她面前。
卿卿愣愣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張啓山莞爾一笑,輕輕擦拭着她臉上的油彩,如他偷偷練習過的無數次那樣,更顯親昵。
溫暖的燈光印在她的臉上,是不同以往,或者說不同将來的病态蒼白,而是一種活力,一種少女的明朗。
如今的她,也只不過一個學生的年紀。
卿卿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如同呓語一般道:“謝謝佛爺。”
她有些窘迫,亦有些羞澀。
他很熟悉她的小動作。
張啓山只是笑着坐下,說道:“戲要開場了。”
卿卿也随着他坐下,道:“開場了?”
張啓山将懷表遞給她。
卿卿看了時間,果真如張啓山所說,正要把懷表給他,張啓山說道:“送你。”
卿卿愣了愣,心想,難道這個張大佛爺有潔癖,不喜歡別人碰過的東西?或者他只是不想要這塊懷表了,就給她了。
她真是捉摸不透這些大人物的想法。
卿卿蹙了蹙眉,又轉過頭去看戲臺子了。
張啓山早就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有些好笑地搖搖頭。
霍錦惜恐怕是去後臺等二月紅了,遲遲沒有回來。卿卿心裏暗罵霍錦惜不講義氣,忍不住心裏哀嚎身旁怎麽會坐着張啓山。
反倒是張啓山好整以暇地看着這出霸王別姬。
梨園散場,二月紅尚未卸妝便走到卿卿身邊,道:“佛爺怎麽有閑情雅致來梨園做客了?”
張啓山不如以前一般公事公辦,眼含笑意道:“來看人。”
紅家兄妹眨眨眼睛,不明就裏。
最後二月紅拍拍卿卿的肩膀,道:“去找你丫頭姐姐下兩碗面。”
卿卿正要走,張啓山想到了丫頭,微微眯眼,道:“等等!卿……卿小姐不也是九門之人,這話有什麽不可聽的?”
二月紅微微蹙眉:“既然如此,那佛爺請快些說吧。”
言下之意便是要他快些走了。
張啓山有些懊惱自己一時莽撞,忍不住偷瞄一眼卿卿,見她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張啓山将來意一一告明,二月紅自然應允。
卿卿在一旁聽着,有些不安地扯扯二月紅的袖子,二月紅安撫地拍拍她的手,道:“多謝佛爺,不知我托你辦的事情如何?”
張啓山颔首。
二月紅道:“那好,佛爺,恕不遠送。”
張啓山出了梨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丫頭家的面攤,張啓山忍不住停下腳步。
副官道:“佛爺,還有事情……。”
張啓山道:“吃一碗面罷了,不礙事。”
丫頭長得清秀溫婉,确實是讓人很有保護欲。
無怪乎紅家兄妹都會為她駐足。
對了,那個時候卿卿與二月紅并非兄妹,而二月紅是要同霍錦惜成婚的。
張啓山不知道自己當初是做了一個連環夢,還是現在的自己才是在夢中。
他只記得,每一次,他們都恰好錯過。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求不得,愛別離,五陰熾盛。
他和她似乎全都遇上了。
生不同時,死不同寝,英雄垂暮,紅顏已逝,怨恨天道不公,不得所愛之人,而在愛上她之後,他迎來的是生死的距離。
一時之間,連原本味道不錯的面也變得索然無味。
張啓山放下筷子,道:“結賬。”
副官看着張啓山只動了一筷子的面,掏錢遞給了丫頭。
“不用找了。”張啓山道。
張啓山回過頭,看到卿卿撐着下巴盯着他。
卿卿發覺自己這樣不太禮貌,急忙低下頭不再看他。
張啓山的目光幾乎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為止。
今年收成不好,按照慣例,張啓山自然是要在城南放糧的。
“佛爺,有流民在卿小姐的棚子鬧事。”
張啓山穿好披風,道:“開車。”
對于這樣混亂的場面,卿卿一點準備也沒有,只能被一擁而上的流民擠來擠去,一旁的雲肩趕緊将她護在懷裏,以免她被誤傷。
“別搶!”
卿卿頭昏腦漲,幾乎就要窒息了。
雲肩早就不知道被擠到哪裏去了,只剩下卿卿被流民掐住脖子。
“我們無家可歸,你們還吃好穿好!”
各種各樣的責罵聲不絕于耳,卿卿盡量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氣,盡量避免自己在有人營救之前被掐死。
一聲槍響,驚叫聲不絕于耳。
卿卿被人挾持在懷,這才開始大口喘氣。
“現在放開她,我還可以給你一條生路。”
“我們已經被逼上絕路了,這些糧食根本不夠!”
卿卿好不容易緩過勁,粗喘道:“紅府還會繼續放糧,你放心,絕對會讓大家度過這個冬天的……”
“閉嘴!你一個大小姐懂什麽!”利刃緊緊貼着她的脖子。
卿卿直直地一旁的張啓山,視線緊鎖他手中的槍。
張啓山會意,可他不敢開槍。
卿卿脖子上青紫的指痕已經告訴他,即使她的身體健康,可她扛不住更大的傷害。
卿卿顧不得其他,大聲喊道:“開槍!”
張啓山明白,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如果他不用這種方法,只會惹來更大的麻煩。
一瞬間,他下定了決心。
卿卿腿一軟,滑倒在地,帶着挾持的人也向下倒。
張啓山抓住機會,一槍斃命。
卿卿的血和流民的血混在一起,她跪倒在地,白色的裙子沾滿了污血。
張啓山急忙跑過去将她抱起來,對副官道:“去醫院!”
這本來是沒有的事情,卻這樣發生了。
張啓山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卿卿,心中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也許卿卿下一秒就會停止呼吸。
他不能接受再次失去她。
二月紅匆匆趕來,看到一旁的張啓山,恨不得殺了他。只是他更擔心妹妹的傷勢,剜了張啓山一眼便走到病床前看卿卿了。
确認卿卿除了腿之外,其他地方都完好無損,二月紅這才涼涼地看着張啓山,說道:“我們去外面解決。”說罷,他率先走到走廊,張啓山也跟你了過去。
二月紅道:“佛爺,您可是長沙城布防官,整個長沙城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本以為讓你照料卿卿不會出事的。”他瞥了張啓山一眼,“看來是我高估您了?”
“我和你一樣,也不想讓卿卿受傷。”張啓山凝視着二月紅說道。
“你什麽意思。”二月紅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種令人覺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甚至讓人有些恐懼。
張啓山淡淡地說道:“我愛她。”
二月紅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聽力了,他追問道:“你說什麽?”
“我愛她。”張啓山迎着二月紅的眼神,毫不畏懼。
自此之後,卿卿就被關在家裏讀書,禁止出去亂跑。
嚴冬裏,丫頭被贖回來了,二月紅與丫頭自然也好事将近。
再加上年關将近,紅府忙得團團轉,送禮的事情也只能交給沒事做的大小姐紅卿卿來做了。
“早去早回,不要耽擱時間,知道了嗎?”二月紅給卿卿系好披肩,叮囑道。
“知道啦,太緊了,我都快窒息了!”卿卿打掉二月紅的手。“我去了!”說罷,她蹦蹦跳跳地跑到轎子旁,顯然是悶了太久,如今重獲自由,得意忘形。
二月紅嘆了一口氣。
他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卿卿是他的妹妹,捧在手心裏的寶,他自然不想讓她嫁人受苦。
只是,這樣做是對的嗎?
二月紅也不知道。
“副官,佛爺現在忙嗎?”
張副官有些驚訝地看着“失蹤”了一個月的卿卿,道:“卿小姐,你怎麽來了?”
“送年禮啊。”卿卿眨眨眼,“而且我還沒有向佛爺道謝呢。”
“副官?”
“佛爺在書房,卿小姐和我來吧。”
卿卿走進張啓山的書房,果真看到張啓山正在埋頭處理文件,故意不出聲,想要逗逗他。
“副官?”
卿卿憋着笑,将年禮放在張啓山的茶幾上,道:“佛爺,是我。”
張啓山這才擡起頭,有些驚訝地說道:“你怎麽來了?”
“怎麽,難道張公館不歡迎我?”卿卿走到他面前,歪着頭問道。
張啓山好笑地說道:“卿小姐的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荜生輝。”
卿卿提起裙擺行禮道:“多謝佛爺救命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
張啓山拿她沒辦法,道:“二爺竟然願意讓你出來?”
卿卿走到書架前,看着書架上的書,一邊說道:“他現在自顧不暇啦。”她看着一個小玉雕,道:“這是什麽?小怪獸?”
張啓山急忙按住她的手,道:“別動,這是機關。”
卿卿有些抱歉地說道:“對不起啊,佛爺,我不是故意的。”
張啓山搖搖頭,“沒事。”他有些猶疑,最後終于說道:“你以後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不用叫佛爺。”
卿卿有些驚訝,随後發覺了什麽,抽出自己的手說道:“佛爺……”
張啓山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
卿卿眨眨眼。
“……我喜歡你。”張啓山生平第一次覺得糾結。
他有太多的愛意要傾訴,而卿卿什麽都不知道。
卿卿愣在那裏,好一會兒才緩回來。“佛爺不會死在說笑吧。”她的語氣格外肯定,好像自己确實是被開了玩笑。
“我知道你暫時不想回答我,我不着急,可以慢慢來。”張啓山像是怕吓到她一般輕聲說道。
卿卿渾渾噩噩地出了張公館。
張啓山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默默無言。
二月紅與丫頭成親的日子是正月十六,那天紅府上下所有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
大概只有一個人除外。
二月紅父母早亡,所以只需到祠堂行禮就是,卿卿是他的妹妹,不必陪同,她便一個人偷偷躲在池塘邊。
大家都忙着祝福他們,沒人會注意到她的。
而此時此刻,她的心情只有她一人可以體會。
張啓山走到她身旁,輕聲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你不也在這裏嗎,不用去祝福他們嗎?”卿卿悶悶地說道。
“可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張啓山坐在她身旁說道。
“大概只有你一個人會想到我了。”卿卿郁悶地說道:“沒想到我哥就這麽成親了……他可是我看着長大的,沒想到他竟然成親了……”說着說着,眼淚如同開了水龍頭一般流了下來,無論她怎麽擦都擦不掉。
她有些哽咽地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哭的……”
張啓山遞給她一塊帕子,道:“你不必道歉,你沒有做錯。”
卿卿定定地看着他,接過帕子道:“……謝謝。”
張啓山摸摸她的頭。
“為了謝謝你,給你唱一段。”說罷,不等張啓山回答,卿卿率先唱了起來,戲腔稚嫩而又娓娓動聽,直到最後,她才垂着頭,似是喃喃道:“……永老無別離,萬古常完聚,願普天下有情人的都成了眷屬。今夜的月亮,一定很圓、很亮。”
張啓山忽然看到她頭上的簪子,問道:“這簪子是哪兒來的?”
“簪子?陳皮給我的,說是送給我的及笄禮,怎麽了?”卿卿摸摸頭上的簪子。
張啓山把她頭上的簪子摘下來,道:“這簪子戴了多久?”
“沒多久,這幾天戴了一段時間,這簪子有問題嗎?”卿卿有些疑惑地問道。
張啓山看着她,搖了搖頭,“沒什麽問題,只是可否先借我看看?”
“嗯,記得還給我就好。”卿卿點點頭。
“你很喜歡這簪子?”張啓山問道。
“當然,這是給我的禮物啊,我自然喜歡。”
張啓山打量她許久,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她道:“補給你的及笄禮。”
卿卿接過盒子,打開一看,裏面是一個銀制的镯子,制作精美。
“戴上試試。”張啓山笑着說道。
卿卿戴在右手腕上,凝視了許久,道:“謝謝你,我很喜歡。”
“這镯子是實心的,敲一下可以反響兩下,也叫‘二響環’。”
卿卿就算再傻也明白過來了——“二響環”分明是張啓山的傳家寶。她急忙摘下镯子道:“這個我不能收。”
張啓山按住她的手,道:“二響環送了別人戴上,便沒有摘下還回來的。你若是不喜歡,那就扔了。”
卿卿動作一頓,看向張啓山,問道:“你喜歡我什麽呢?”
“喜歡你是卿卿,想到就很歡喜。”張啓山注視着她的眸子說道。
自二月紅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面攤丫頭成親之後,長沙城又出了一件大事——張大佛爺公然向紅府求親,求娶的是二月紅親妹妹——紅卿卿。
據說二月紅現在很暴躁,連着三天沒有登臺演出。
二月紅确實快要爆炸了,原因是他的妹妹竟然想着嫁人了,嫁的還是張啓山。
他舍不得妹妹,本來想招個上門妹夫的。
萬萬沒想到,被張啓山給截殺了。
丫頭安慰道:“哥,這些事情我們沒辦法阻攔。”
二月紅一個人坐在黑暗的房間裏,神情有些挫敗,輕聲道:“我以為我是她哥,我可以照顧她一輩子。”
“沒有誰能夠照顧誰一輩子。”丫頭輕聲說道:“你沒辦法阻止卿卿嫁給別人,正如卿卿沒法阻止哥和我成親一樣。”
二月紅擡頭看着她。
“我們能做的,就是把卿卿交給最适合她的人,讓她自己長大。”
“哥?你出來了?”卿卿看到二月紅,一下子站了起來。
“出來了。”二月紅笑着摸摸她的頭。“我的卿卿确實長大了,已經到了哥哥的胸口了。”
于是紅府又一次開始熱鬧起來。
張啓山的到訪更是加劇了這種歡樂。張啓山當然不是閑得無聊來拜訪紅府的,他是來送聘禮的。
卿卿有些無奈地看着下人們揶揄的表情,牽着張啓山的手向花園走去。
“你動作怎麽這麽快?”卿卿扯扯他的袖子。“我年紀還小。”
“你已經是十八歲的小姑娘了。”張啓山打趣道。
卿卿皺皺鼻子,“好吧……可是為什麽要這麽快。”
“因為……”張啓山眸子一暗。“沒什麽原因。”
“張啓山,你要是不告訴我,我一輩子都會很難受的。”卿卿注視着他。“雖然你看的是我,可我覺得你真正看的不是我。那個人是誰?”
張啓山沉默一陣子,終于開口。
“那個人是你,也不是你。”
卿卿病倒了,不是因為張啓山的話,而是因為中毒。那根簪子積蓄已久的毒發作了,好在當初張啓山挽救及時,病的不算特別重。
張啓山的話沒有讓她覺得很吃驚,畢竟她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張啓山愛上另一個她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北平的新月飯店有一味藥材——鹿活草,可以治好卿姑娘的病。”
張啓山覺得這話有點似曾相識。
不過搶個請帖還是沒什麽大不了的。張啓山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熟能生巧了。
“你是誰?你想做什麽?”
張啓山再次遇到了尹新月——縮小了九歲的尹新月,即使縮小了九歲,膽子也一樣大的尹新月。
張啓山看了看只到自己腰間的尹新月,決定用一種和平的方式解決這次争端。
“我為了我的妻子而來。”
尹新月深深的被張啓山所講述的這個故事感動到了,不過她還是說道:“沒有人能偷走新月飯店的拍品,要麽你死,東西給你陪葬,要麽你就把它拍下來。”然後尹新月給了他一個加油的手勢。“放心,大哥哥,我一定會幫你和大姐姐的。不過……”
“不過什麽?”
“我要親眼看看,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尹新月轉了轉眼珠子,說道。
張啓山無奈,只能帶着尹新月去了卿卿和二月紅暫時歇腳的旅店。
尹新月再一次被感動到了,這就是死生契闊的真摯的感情啊!
于是她成為了這段“卿山戀”的忠實粉絲。
上頭有人就是好辦事,張啓山以一個比較合理的價格拍到了鹿活草。
尹新月揮揮小手絹,依依不舍道:“下次一定要帶着卿卿姐姐再來啊!”
張啓山摟着自己虛弱的未婚妻,看着卿卿也是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