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命運的絲線
命運的絲線
羅莎給昏睡中的葉合留了便條，與格裏姆一并走過步道，在無人打擾的安靜角落裏止步。
沒等格裏姆開口，她先發制人地打破了一路的沉默：“你瞞着我跟上這艘船，直到今天終于要來談一談了！但是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我首先是我自己，然後才是家族的一份子，所謂聯姻不能高過我個人意願的優先級。”
“可是你住着這兒最豪華的頭等艙，要不我帶你去三等艙看看，那些沒有好家族依傍的窮人們該怎麽生活？”格裏姆用一個攤手的動作表達了他的不認同，“羅莎，你就是沒為生活發過愁的典型表現，以為個人的奮鬥困難不到哪兒去。”
“我有覺悟，開銷都打了欠條，我現在是對父母負債的狀态，以後要靠自己還的。”
“可是你總歸會結婚的，世界上不滿意的婚姻多如牛毛，比起那些素未謀面或者漫不經心的結婚對象，我們自幼相識，彼此了解，哪怕不願意和我聯姻，也不應該在見面時采用這樣劍拔弩張的脾氣。”
羅莎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本來就因為說不清道不明的惶恐而精神衰弱，格裏姆的糾纏只能使她更為煩躁：
“可是格倫，你在消耗我們的友誼，我早就說過自己并無結婚的計劃，而是另有夢想，你卻不甘心地跟到了這裏。”
“去哪兒是我的自由，你能來我當然也能。”他在這裏頓住了話語，使得語氣中多了幾分意味深長和用心良苦的深沉感，“羅莎，你說到底年輕，而我也是，但是我走過很多地方，見過你沒見過的一些事情，我發現你過于理想化，等之後到了一定的人生階段，你會有新的閱歷，新的想法，到時候再後悔……”
“我不知道我以後會不會後悔，但我知道要是聽你的，馬上就會————我還有別的事情，恕不奉陪了，格倫！”
說完，羅莎不再多言，扭頭返回艙房。
路上她經過通往二等艙的步梯時，遠遠瞧見一位亞裔男子的身影，出于不确信羅莎走上前确認，但亞裔男子已經走出了拐角點，消失在二等艙區域的深處；擔心莉莉安醒來的羅莎決定先回去告訴她，再幫忙打聽情況。
然而莉莉安卻不見了。留下的食物和衣物都已經消失，便條上多了她的留言；羅莎正猶豫自己是坐等還是去找她回來時，艙房的門被敲響了。
葉合與一名男子一起回來了，敲門的正是那個男人；羅莎注意到他雖然衣裝體面，但是發梢和衣褶都有淩亂的痕跡，像是狂奔了一場。
“羅莎，抱歉我稍微出去了一下，沒讓你久等吧？”
在得到否認答複後，葉合介紹了同行的男人：“這是安蒂·格裏菲斯先生，多虧了他送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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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羅莎·菲爾德，非常感謝你照顧了我的朋友。”
“舉手之勞，莉莉安小姐有些頭暈，我送她回來休息，如果還有需要，我随時願意幫忙。”
完成了護送的格裏菲斯告辭離去後，羅莎若有所思地一邊合上門，一邊喃喃自語：“安蒂·格裏菲斯？原來他叫做格裏菲斯啊。”
葉合動了動耳朵：“羅莎認識他？”
“不算認識，只是對這個人有印象。”羅莎想了想，“我之前在公共場合聽一位小姐提過他，說包括她在內的好幾位小姐都被他吸引，但是他誰也不搭理，一副拒人千裏的冷淡模樣；但要說他不喜歡社交也不對，因為他常常出沒于公衆多的地方，而不是獨自呆着。今天一看，格裏菲斯卻是個熱心人，與別人說的不太一樣……對不起！我忘了你還頭暈————”
葉合正聽得好奇，這種好奇，以及回歸熟悉之地（至少比別的地方熟悉）所帶來的安全感和放松感，暫時讓她從鏡像幻覺的驚悚中解脫出來，因此她覺得自己好受多了：“沒關系，我感覺自己已經沒事了，就是休息問題而已。”
說到這裏，她開始思考要不要把自己看見的、所知道的都告訴羅莎，昨夜的經歷讓她認定羅莎是個非常友善的好姑娘；但是，羅莎能相信別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上了船，不代表就能相信這艘船會沉沒……就算羅莎不會将她當成神經病（事實上羅莎已經當了），自己要說的卻詭異到離譜：經歷過之前船員的找茬後，葉合是真的不指望誰會相信她了。
她正沉思默想着，忽然聽羅莎說：
“莉莉安，我剛剛回來時看到二等艙那邊有亞裔乘客，要不要去問問，也許你們認識呢？”
葉合對此不抱期望，畢竟亞裔又不全是中國人，再說，一個人穿越概率就夠小了，這群穿……不過她還是感謝了羅莎并決定去看看————誰願意放過他鄉遇故人的可能性？況且要是真遇到了自己人，到時候逃命也能更好照應。
正要出發時房門又被敲響了，是格裏菲斯：他換了一身衣服，頭發也重新梳理過，使得先前奔跑帶來的淩亂感蕩然無存。
格裏菲斯首先對再次登門表達了打擾的歉意，然後說：“我來探望莉莉安小姐的情況，有好轉了嗎？”
羅莎讓開身，葉合走到了他跟前：“多謝關心，我沒事了。”
随後她吃了一驚，恍然大悟他煥然一新是為了什麽：“你說請我用餐？”
“是的。”格裏菲斯本來只有嘴角帶着禮節性的微笑，現在眉眼也因她出乎意料的詫異而染上了笑意。
他說，看望別人，本來應該帶上禮物才符合禮節，但畢竟是突然發生的事情，他難以立刻準備好合适的禮物，就改為請她用餐了。
“可是……”葉合有些猶豫，因為她感覺斷然拒絕也不太合禮，但是她想跟羅莎在一塊兒。
仿佛看出了她在糾結什麽，格裏菲斯主動看向了羅莎：“我也希望請菲爾德小姐能賞光同行，作為我對上門叨擾的致歉。”
羅莎又看向葉合：“只要你願意，我自然陪同。”
經過這交談葉合也看出來了，在目前的社交規範下，男士請女士吃飯，一并邀請女士的同行者是符合禮儀的，女士也是可以坦然接受的。
于是她決定答應，畢竟無論如何人都需要吃飯，而只要不在三更半夜，這艘船就不會沉，抽個點去體驗一下生活完全是可以的，她不必為還沒到來的災難苛責自己。
她說：“好。”
“好”是一個多麽輕而易舉的字眼，無論用何種語言說出它，都毫不費力、容易之致，但當後來葉合回憶起這個脫口而出的瞬間，會意識到命運女神正是在此刻收緊了手中的絲線。
但正如泰坦尼克號的乘客皆是渾然不覺地走上沉沒之路一樣，這時葉合想的僅僅是接下來要去找那名亞洲人碰碰運氣。
格裏菲斯約好時間和地點，先行告辭去訂餐了，而葉合跟羅莎打算趁還有時間，去一趟二等艙。
結果一出門，又遇到了意外來客。
羅莎一見格裏姆就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你還有什麽事嗎？”
格裏姆不着痕跡地掃了旁邊的葉合一眼，然後将一種縱容的溫存目光停駐在羅莎身上，仿佛二人之間的不快沒有存在過：“難道我應該裝作不認識你嗎？你有了兩位新朋友，我心生好奇而已，為何非要劍拔弩張？”
羅莎卻不願多做停留，拉上葉合直接就走：“朋友跟朋友的朋友罷了，我趕時間，先再見了。”
格裏姆讓出路來：“那一路愉快，羅莎。”
等疾步走遠後，羅莎才放慢了腳步告訴葉合，剛剛那位是格倫·格裏姆，算她的青梅竹馬，家裏面跟她門當戶對，也确實想結親，不過她自己并無意願，可格裏姆卻不肯放棄地跟到了這裏。
“我不喜歡他這樣！”羅莎頗有些氣惱，“我們本來可以是很好的朋友，但他這樣下去，不僅得不到我的愛情，也毀了我們的友誼————難道男人和女人就非得只有那種關系嗎？”
所以這是一個相親對象糾纏不休的故事？葉合回想起方才所見，這兩人好像不是那種撕到老的結怨關系，反而能正常且比普通人還要親密一些地交談；羅莎甚至被格裏姆襯托得有點像個鬧脾氣的孩子。
不過都是別人的私事，先管好自己吧，出門找個人一波兩折……果然沒有那麽多巧合。
二等艙的亞洲人只有一個，因此她們很容易就打聽到了他，是叫做細野正文的日本男人，當然與葉合素不相識。
不過這一趟也不是全無收獲，因為細野正文說，三等艙有中國人。
————泰坦尼克號上居然有中國人？并且細野正文用的複數形式來表達，說明還不止一個。
這讓葉合十分詫異，為何泰坦尼克號的ip在國內火爆多年，她卻一直不知道上面還有中國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