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晚睡也無法阻止用飽滿的精神來迎接新年第一天,聚在前廳享用了一頓豐盛的早膳,犒勞昨夜身體的疲憊。
楚父展開送來的書信,喜悅于面,“姐姐的馬車今天下午就到。”
“小環房間收拾好了嗎?”楚母問。
小環倒上普洱,驕傲道:“早早就打掃幹淨了。”
楚父的姐姐──錦絮捏着搪瓷勺愣了下,那不就是徐璟越的娘親!
錦絮瞬間無了胃口,下意識的看向楚玉茹,而後又快速移開視線。
楚父楚母目前對他的态度應當是不知道王翠的事情,要是徐璟越來拜訪看見他在,指不定就想起來談起。
一顆心被緊緊攥在了一起,錦絮酸疼的厲害,耳朵嗡嗡聽不見半點聲音。
“錦絮?”
“錦絮!”
楚父的聲音陡然将他拉出思緒漩渦,擔憂的詢問,“身體不舒服嗎?”
錦絮勉強揚起唇角,“大概是昨夜沒休息好。”
“正月一不好睡覺,忍忍到中午再休息。”楚父拍拍他的手背,“上次你見過的徐璟越下午來,他性子也好,你們說不定能聊到一起去。”
笑道,“到時候出去玩,讓玉兒跟後面提東西。”
時間實在難熬,錦絮用完早飯後便一直在前廳坐着發呆,整齊的袖口被他揉的皺皺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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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可以考慮提前離開,避免和徐璟越碰面,但突然的辭別怕是會讓楚父楚母多想,也讓楚玉茹難做。
就在錦絮懊惱之際,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
“爹娘出去了。如果困了可以先去睡一會,到時候我喊你起來。”不知何時楚玉茹來到了他的面前,像是給他開小竈一般。
錦絮揉了揉面頰,搖頭不語。
忽一想法從腦中劃過,他記得徐璟越在離開村子時托楚玉茹給他帶了銀子,是一個容易心軟且充滿正義的人。
錦絮眼睛亮了,裏頭泛着狡黠。
日頭高懸,楚宅門前緩緩停下一輛馬車,簾子撩開一年輕男子從車板上跳了下來,徐璟越迎着陽光舒展四肢,舒服的眯起眼睛。
“終于是到了,馬車坐的我腰酸背痛。”徐璟越話音剛落,馬車上又下來兩人。
徐父瞪了他一眼,将他舉起的手臂拉下,“誰家男子在外動作那麽大?”
徐璟越腳步一轉躲到徐母身後,辯駁道:“這是在表姐家門口,不算外頭。”
徐父是專門教閨中男子禮儀的先生,手底下教出不少翩翩公子。
可唯獨自家兒子生性活潑,野蠻生長,外加上徐母二十五六才得子,更是疼愛驕縱過了頭,舍不得孩子半分委屈。
“你爹爹說的話要聽着,知道了嗎?”徐母像模像樣的教育,實則安撫了夫郎,又護住了孩子。
談笑間徐璟越看見楚宅門前站着熟悉面孔,呆愣了一下,立馬把剛答應好好的話抛去腦後,不顧形象的小跑了過去。
左看看,右看看,不可思議中後退兩步揚起頭去瞅門匾,寫的是楚宅啊。
“錦郎你怎麽在表姐家?”
錦絮沒着急回答,而是跟徐氏父母欠身行禮,才道:“你走之後楚娘子将事情告訴我了,我很感激,一直想找你說說心裏話。”
錦絮人長得漂亮,低垂眼眸說話讓人不住心生憐惜,徐璟越想到他可憐的身世,哪裏有拒絕的想法,點頭如搗蒜的。
就這樣錦絮帶着徐璟越來到了所居住的廂房內,暫時阻止了可能會洩露的隐患。
小爐子上咕嚕嚕燒着熱水,冒起的白色水霧成一團雲狀逐漸消散。
錦絮緩緩開口道,“你走後沒多久我便感染了風寒,好在你留給我的銀子幫了大忙,讓我能找村裏的大夫看病抓藥。”
“你現在身體怎麽樣了!”徐璟越。
“沒什麽大礙了,只是天冷吹風還會咳嗽罷了。”錦絮拿起帕子抵在唇邊輕咳了兩下,模樣好不可憐。
徐璟越覺得帕子有些眼熟,特別是那幾片竹葉,好像在哪裏見過,可惜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錦絮眼睛快速擡了下,繼續道,“你也是知道我的處境,楚娘子人好,擔心我一個人留下會遇不測。
我起初還擔心會打擾,沒想到楚家家主和正君絲毫沒将我當外人看待,失去雙親後頭一次感受到長輩的關心。”
說着錦絮眼淚掉了下來,砸在了手背上,哽咽着,“大概過幾日我便回村子,恐怕很難再來了,所以我想在她們面前體面一些的離開。”
徐璟越眼眶子淺,見不得旁人哭,擦了擦濕潤的眼角,連忙點頭,“我不會說的,你放心。”
兩人相視一笑,皆是為對方松一口氣。
長輩都在前廳,見他倆一起過來,楚父欣慰,“我就說倆孩子能玩到一起去,下午讓玉兒帶着你們到街上逛逛去。”
“這是哪家的孩子啊?生的标致,禮儀形态也好。”身為禮儀先生徐父對錦絮的印象頗好,詢問道。
楚父的誇贊毫不吝啬,滿心滿眼的都是歡喜,“玉兒的朋友,從前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該知道的規矩都知道。”
楚父和姐姐沒什麽話題可說,但跟徐父可是交情不淺,扯了個借口兩人就去了房間裏說話。
徐父前來拜年不止帶了禮物,還應楚父拜托帶了其他東西來。
一進房門身邊的小厮就恭敬的遞上一個匣子,匣子裏放的是一卷卷畫卷,展開後一個個模樣标致的公子畫像呈現眼前。
楚父一一舉起仔細端詳,欣喜道:“這些都是跟玉兒年歲合适的?”
“最大也就十九。你就安心吧,我能拿給你過眼的,都是把關過的,家事、性格和才能都不俗。”徐父坐下笑盈盈的,指着一張人像道,“這個我瞧着不錯,你看看。”
畫像上的男子都是到了适婚年齡,不僅家中着急,自個也跟着着急的。
男子的年歲越大,想要嫁個好妻主就越難,大齡呆在家中還要被街鄰街坊背地裏嘲笑的,對這群養在閨房中的公子來說,可謂是羞辱至極。
看下來楚父不少滿意的,談話間已經說道了未來抱孫女的事了。
徐父,“等玉茹回來的,你讓她也看看,要是她有能看對眼的。那大概啊,今年就能訂下婚事。”
提到楚玉茹,楚父喜悅神色收斂不少,卷起畫軸坐下,長長嘆了一口氣,“我倒是希望她能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可偏偏這孩子木頭腦袋的,滿心滿意的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可把我愁壞了。”
在來往的信件中楚父經常提起對女兒婚事的擔憂,徐父是知曉他的苦心,安慰道:“你也別着急,有人早熟,就有人晚熟,說不準哪天就開竅了,想娶個男人回來暖房。”
楚父點點頭,目前也就只能那麽想了,又拿起畫像來仔細的挑選着。
正月一日年節,府衙放關撲三日,街道上每隔一小段路就能看見有人圍着個小攤子。
徐璟越眼睛尖的擠開人群鑽到前頭去,摩拳擦掌,“等的就是這個!”
楚玉茹護着錦絮避開人群追上前時,徐璟越已經遞了頭錢,幾枚銅錢在瓷罐子裏晃的叮當作響。
關撲是在一個手臂長的木臺子上的游戲,通過擲銅板,盲猜銅板出現的一面數量來決定勝負。
小攤販晃勻後倒扣瓷罐,笑呵呵道:“猜吧,小公子。”
周圍看熱鬧的人紛紛出主意,有故意擾亂的,有根據聲音分析的,頭頭是道。
徐璟越突然一手指着天,在原地蹦噠了兩下,嘴裏念叨着什麽,唬的小攤販和看衆一愣愣的。
“兩正一反!”徐璟越道。
瓷罐子打開,當真是銅板兩面朝上,一面是向下的。
攤主和氣的把竹架子上挂着的兩朵綢剪的縷花摘下,遞給徐璟越,誘道:“再來玩一把,這把贏個大的如何?”
徐璟越一把抓過瓷罐子裏的銅錢裝進口袋裏,不上套道:“沒錢了。”
他離開很快其他人頂上,繼續玩樂着。
“正月一日頭戴花。”徐璟越拿着一朵紅色的縷花別在錦絮頭上,另一朵挎在了自己耳後。
街道上不乏有頭帶花跟着妻主出來玩的男子,也有女子頭帶幡勝,剪成的動物栩栩如生。
錦絮手撫上花,悄悄打量了一眼身邊跟她肩膀緊挨着的楚玉茹。
剛才人多為了護着他,難免身體上會有接觸的,錦絮又是羞又是欣喜,冷風吹着才沒能讓臉紅透。
剛興致高昂的人垂頭喪氣從人群中出來,顯然是錢賠了。
錦絮沒見過這種玩法,好奇道:“三枚銅板,你是怎麽猜出來的?”
“這是秘密。”徐璟越故作玄虛。
“你別信他,這次運氣好罷了。去年玩這個,他将壓歲錢全輸了,回去後被姑母好一頓揍,新年獨一份的打。”楚玉茹嘴上不贊成,但見錦絮似乎感興趣,掏出錢袋子問道:“你要去試試嗎?”
錦絮瞧她認真的模樣,笑了,“看樣子是個運氣游戲,我還是看別人玩吧。”
錦絮自認為自己的運氣在十六時已經用完,所以這麽些年才過的如此凄苦。
但上天似乎念他悲慘,給了他能遇到楚玉茹的機會,錦絮不敢拿氣運去賭其他,他要一分一毫全用在和楚玉茹續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