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後我不想做人了

第28章 ……

……

随之而來的，是潮水般洶湧的大量記憶，叽叽喳喳的話語、快速閃動的畫面……

商飏閉上眼，頭枕着椅子靠背，緩了好一會兒才壓下那股惡心的眩暈感。

他什麽都記起來了。

貝瑾塵在更衣室裏嘟嘟囔囔說了好長一段，一停下來沒得到回應，白色貝雷帽探出來，被吓了一跳。

他跑過來：“怎麽了？滿頭是汗，臉還這麽紅，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的。”

商飏擺擺手，接過店員遞來的紙巾和溫水，幾分鐘後已經徹底緩了過來。

恰逢計仲打電話來問他們要不要去酒吧一起慶祝，貝瑾塵說要陪商飏回酒店休息，後者卻堅持說要去。

他要去驗證一件事。

貝瑾塵擰他不過，兩人上了計程車，來到了距離下榻酒店兩個街區的一間酒吧。紅藍相間的射光裏，DJ放着remix的聖誕祝歌，舞池裏的人徹底high了。

他們報了名字，被服務員請到三個相聯的最大卡座上，那裏聚集了恒飏集團前來此次旅行的所有人。

在計仲、魏棟和柯天的帶頭下，其餘員工的起哄聲中，商飏和貝瑾塵連喝了好幾杯才坐下。貝瑾塵酒精很快上頭，和安白、柯天去前方擁擠的人群中蹦跶去了。

商飏一直在卡座上坐着，端着加冰威士忌，一刻不錯地觀察着他剛剛想起來的那個人——溥一寧。

觀察他的舉手投足、一言一句，直到對方放下酒杯往洗手間走去，他才跟上去走進了那個狹窄的通道。

溥一寧用紙巾擦着手出來時，條件反射地喊了句“商總”，微微鞠了鞠躬就要往外走，被商飏伸長手臂攔住了。

這裏只能聽到不到三分之一音量的音樂聲，人和人說話并不需要口耳相貼。

穿着純白大衣的溥一寧後退了一步，白皙的臉色仿佛瞬間更白了：“商總，有什麽事嗎？”

“你和柯天的關系很好？”商飏問。

溥一寧表情放松了些，微微笑道：“因為我會幫忙送一些材料給他，偶爾也會一起在公司食堂吃飯。”

商飏收回手，了然道：“所以他才聽你的話，說優秀員工旅行想來巴黎？”

“不是啦，是他想來看他追的cp錄綜藝，我只是剛好跟他料到這件事……”

“看來不該把你放在行政部，浪費了你這麽好的觀察和随機應變的能力。不僅是柯天，就連我也在你的算計之中。但最讓我意想不到的是，你竟然能夠忍受三年多的時間，你對貝瑾塵究竟是什麽感情？”

商飏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冷峻淩厲。

“商總你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溥一寧後背濕涼，勉強彎起嘴角，“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商飏不理會他的裝傻，悠悠道：“三年前在巴黎，你就一直跟在我和貝瑾塵身後。我找人調查了你，知道你是我公司的員工，後來發現你沒有再跟着，就以為一切是巧合，是我想多了。你在公司裏做事很認真，跟同事關系處得不錯，也不再有任何反常舉動。我覺得不該因為猜測去懲罰你，便沒有追究。”

通道走廊暖黃昏暗的燈光下，商飏打量他的眼神卻像銀白利刃般刺寒：“但看你現在變成了這副打扮，我才明白，你之所以在我的公司裏安分守己，那是因為我在你眼中只是個開工資的老板。真正讓你放不下的、在意的是貝瑾塵，你找人跟蹤他，在陰暗處窺伺他，甚至想盡辦法地模仿他。”

找回了所有記憶，線索也因此銜接上了。他想起了從程江濤那拷貝的一份照片，照片是跟蹤貝瑾塵拍的，重點卻不是貝瑾塵的臉，而是他的衣服、圍巾、護手霜、随身的香水等等。

程江濤被抓後，坦白了和買家的練習：

【那個人只用郵箱與我聯系，讓我要拍攝貝瑾塵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品。我當時覺得奇怪，對方說他是貝瑾塵的忠實粉絲，貝瑾塵太低調了，他想多了解偶像的世界。】

時隔多年，商飏終于把這兩件事串起來了。

溥一寧面如土灰，嘴唇嗫喏動了動，忽然抱緊雙臂後退了兩步，高聲道：“商總，您怎麽能對我做出這種事！你不怕……”

他突然噤聲，目光驚恐地看向商飏的身後。

商飏額前一跳，感應到了某種存在，回頭一看，才發現貝瑾塵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的身後。

突然被商飏看出了這麽多，溥一寧終于無法鎮定，想用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讓眼前這對顯然彼此心存芥蒂的夫夫大吵一架，好為自己争取到思考和反應的時間。

商飏強壓着怒火：“溥一寧！”

貝瑾塵先是愣神，又在聽到商飏提到的這個名字時盯着對方的臉看了很久。

等到商飏講述完剛才發生的一切，他上下掃視着溥一寧，冷冷笑了：

“剛剛柯天說感覺有個人和我很像，還噴着和我一模一樣的香水，我想說他也太會聯想了，這應該只是巧合。但現在看來，是我想少了。好久不見啊，溥峰。”

溥一寧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說不出話來。

“咱們住一個大院的時候，你就挺喜歡學我的，我穿什麽你就要穿什麽，我媽送我去學舞你也鬧着要去，好像還被你爸打了一頓。後來你們家搬走了，但你這愛學人的毛病怎麽還在啊？”

“我自戀地問一句，你是不是喜歡我啊？”貝瑾塵看着他。

溥一寧被這句話激怒了，恨恨道：“我不喜歡你！你——”

“哦——”貝瑾塵拉出長長的尾音，點了點頭，“那你就是嫉妒我了。嫉妒我有才華、有能力、過着你想要過的生活，還長得比你好看。所以你才去整了容，還不惜一切想要學我。你怎麽最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呢？贗品只能一輩子當贗品！”

溥一寧沒了僞裝出來的溫文爾雅的氣質，罵道：“你才是贗品！我工作好，收入高，活得精致，人人都羨慕我，我才不是你的贗品！”

他向前了幾步，還沒來得及對商飏和貝瑾塵做什麽，就被趕來的計仲和魏棟按在了地上。

當天晚上，溥一寧就被送上回國的飛機，回去接受崮城警方的審問。

清理他所住的房間時，發現了許多貝瑾塵的照片，經商飏看過，的确是程江濤曾經拍攝的那些。

這些照片，也一并當做證據帶了回去。

事後，柯天等和溥一寧有過接觸的人都在震撼他的瘋狂舉動，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柯天還因為沒有警惕性被魏棟狠狠教訓了一通。

唯獨貝瑾塵腦回路清奇，不僅沒有身為受害人的後怕，反而對商飏恢複記憶的方法憤憤不平。

“不是因為我，也不是因為我們的美好回憶，而是因為一個神經病跟蹤狂！”貝瑾塵把套房沙發上的靠枕扔在地板上，氣呼呼的，“和我預想的浪漫發展完全不一樣。”

他們随後在巴黎度假了一周，曼妙的巴黎街頭景色、美味的米其林大餐、随心購入的奢侈品藝術品，都沒能讓貝瑾塵忘了這一遺憾。

不論是床上還是床下，商飏能做的都做了，見還不能分散注意力，他無奈何只能使出最大招。

回程的飛機上，他将羊毛毯披到貝瑾塵身上，他記得對方特別怕飛機上的冷氣。

然後，他問：“你真的覺得我們在巴黎的相遇是場巧合嗎？”

貝瑾塵翻畫冊的手停了，一臉不敢置信：“不是吧，你別說你也是跟蹤我去的巴黎。”

商飏敲了他腦門一下，笑了：“我沒那麽變态。我之前就是你的粉絲，知道你要去巴黎開畫展，我是去看畫展的。”

貝瑾塵挑了挑眉，仔細回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早就對我圖謀不軌了！”

“不是不軌，是真心實意的喜歡。”因為兩頰的薄紅，商飏淩厲鋒銳的五官染上了少年氣息，“我要感謝那杯熱紅酒，如果沒有它，我可能還沒有勇氣和你搭話。”

“沒有勇氣？你這句話太假了，是記者會寫成聳動标題群嘲的假法。”

貝瑾塵當他在哄自己開心，湊近腦袋在他臉頰上啵唧了一口，但也想通了。

不管怎麽樣，商飏身體恢複了健康，這樣就很好了。

至于浪漫、美好的回憶，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慢慢創造、收集。

回到崮城，恰好是新年第一天，他們披着晨曦的粉金色光芒踩上了地面。

柯天轉變成了司機小柯，一邊啓動幻影一邊嘀咕送完商飏夫夫兩人要回公司一趟，把工作筆記本帶回家。

貝瑾塵拍拍他座椅後背：“那你先拐去公司，我也好久沒去了，剛好上去看看。”

糟了。

商飏霎時想到樓上辦公室裏，那間還沒被完全清理幹淨的監控室。

雖說當時是為了提防第二個程江濤才設置的，也曾和貝瑾塵說過家裏安了監控，但那間房間被他砸成那樣，實在不是一個成熟男人的行事作風。

他也有偶像包袱的。

“不了吧，我們先回家，坐了這麽久飛機，你一定累了。”商飏說。

貝瑾塵搖頭：“不累。”

商飏：“……”

算了，丢臉就丢臉。

正值假期，整棟大廈幾乎只剩下了巡防的保安。貝瑾塵上了頂樓，果不其然在看到那間被砸得稀巴爛的監控室後笑得腰都直不起來。

“哈哈哈哈哈你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腦補啊。”貝瑾塵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想起一切的商飏也對自己之前的腦回路感到迷惑，也悶聲笑了。

兩人正說笑着，柯天突然發來了消息，說是樓下保安通報有人找商飏。

“什麽人？”商飏的語氣還帶着笑。

柯天：“說是你妹妹，老大，你妹妹不是一直沒找到嗎？”

辦公室裏的兩人的笑容淡去了，貝瑾塵關心地側耳聽，商飏喉結上下一滾，問：“她有沒有說她叫什麽名字？”

柯天說；“她說她叫bellona，中文名字是顧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