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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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到巴黎時,天還未亮透,下方的屋頂只能看到稀稀落落未完全融化的雪。
貝瑾塵沒休息好,蓋着毯子在座位上發懵,商飏笑着揉揉他的腦袋,幫他收拾随身的包。
計仲迫不及待站起了身,手裏提着安白的公文包,又走過來想幫商飏。
商飏沒讓他動手,計仲就站在一旁的過道上,等飛機艙門開啓。
忽地,他鼻尖抽動了幾下,又俯下身聞了聞,問:“這香味是嫂子噴的香水嗎?好熟悉啊,還挺好聞的。”
貝瑾塵清醒了:“你聞過?我這香水還挺小衆的,之前去美國逛街時買的,回來還沒和誰撞過。”
安白披上了黑色大衣,一米八的他在計仲的襯托下竟有點嬌小,笑起來很明豔:“青草香,是不是lelabo的香根草?”
“是的,你也喜歡這個牌子?”貝瑾塵和安白沒怎麽見過,倒是因為香水有了共同話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下了飛機。
計仲和商飏兩人落後了幾步,計仲貼着後者嘟囔道:“小安說等下有事要找你聊,讓我先和你說一聲。”
“安白?什麽事?”商飏有些意外。
他是通過計仲才認識了安白,有什麽好聊的呢?
“你妹妹的事。之前你們是單獨聊的,具體情況我不清楚,這次我和你們一起,反而顯得奇怪。老大,你只能随機應變了。”
說話間,公務艙下機的員工們湧到了身後,計仲便拍拍商飏的肩,一同下了飛機。
計仲包了輛大巴,将一群人全部裝上,慢悠悠地開往市區。
景色從荒蕪變得喧鬧,光禿的梧桐樹上挂滿了紅色、金色的彩燈,櫥窗裏挂滿了紅綠裝飾,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時不時就能看見頭戴紅色聖誕帽的小販兜售着玫瑰花。
小小的騷動和興奮在車廂裏蔓延,有人說要去購物,有人說要去拍照,貝瑾塵在頭排座椅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說:“我得回房間躺會,在飛機上咯得我腰酸背痛的。”
商飏對游玩沒興趣,讓柯天帶着大家出門,路上注意安全。
check in結束後,貝瑾塵一頭埋進被子裏說給他一個小時。
商飏替他放下淺藍帶穗的窗簾避光,去樓下的米其林一星餐廳等安白。
他喝了兩口水,聽見後面身後有人用法語點了杯杜松子酒加蘇打水,随即一個黑色身影落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安白四肢修長,和商飏一樣将椅子後拉了一截,好安放兩條長腿。
商飏看着,心中對安白即将要說的話充滿期待。
安白是個跨國律師,經常各國飛,自己是不是曾經拜托過他找妹妹,現在終于有消息了?
安白視線在餐廳裏掃了一圈,剛上午十點,偌大的空間裏只有他們兩人。
他淺酌一口,不緊不慢地說:“商總,我上次說讓你別急,你倒是真的不急了,一點都不問我進展如何了。”
商飏:“有進展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要聽哪個?”
“好消息。”
“好消息是終于查到了一點線索,我拜托在美國做人權律師的朋友搜集了所有福利院的名冊,找到了叫yun的女孩。”
遙遠的記憶被這個名字喚醒。
15年前,在愛賭成性的父親欠下巨額外債的壓力下,為了讓患上重病的妹妹顧韻能夠治病,他終于松口答應了讓妹妹被收養。
沒想到,至此就是永別。
妹妹被送到美國的福利院,被一對夫婦收養後,再也杳無音訊。
失去了三年的記憶,但之前的并沒消失,商飏問:“我查過福利院的名冊,不止一次,從沒出現過yun這個名字。”
他能動用的人力財力比安白要多得多,怎麽可能突然冒出一條線索來?
“我這不剛要解釋原委嘛。”安白吸了口電子煙,深深地吐出一口煙圈,“這就要說到美國那些操蛋的福利院了。”
原來不少美國福利院并非表面上那般仁慈大愛,有些福利院院長把歪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下三濫的勾當做了不少。
他們會把一些孩子送給生物實驗室當小白鼠,或是滿足達官貴族的特殊癖好,反正這些孩子沒有牽挂,就算檔案消失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安白的朋友在代理一起兒童侵權案件中,發現了一些線索,也因此發現了久尋不到的名為yun的女孩的檔案。
商飏點點頭,放在桌上的手掌太突然緊握成拳:“壞消息呢?難道是顧韻也遭遇了那些事?”
不然她的檔案怎麽會消失?
他全身周遭迸發出一股淩厲的氣勢,将前來加水的服務員吓了一跳。
“她的确曾經被人盯上,但她當時病得很重,福利院并不想為她花錢花精力治病,就把她遺棄在了醫院。”
安白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表情悲痛:“這就是哪個壞消息。我有拜托朋友再去醫院調查,還需要一些時間。但是在那之前,我覺得你應該先有個心理準備。”
那個小女孩可能已經永遠地被留在那所蒼白破落、充滿刺鼻消毒水氣味的醫院裏。
商飏望着桌面上緊握的拳,久久之後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我想和你的律師朋友聯系,給予一切我能給的幫助。”
安白嘆了口氣,将聯系方式給他,聽着兩人用英語交流完了諸多協助調查需要的方方面面。
兩人一同離座回各自房間休息,走到酒店大堂,遇到柯天和一個男人一同回來,熱情地同兩人打招呼:“老大,嫂子,你們怎麽下來了。”
“讨論點事情。”商飏輕描淡寫地帶過去,轉而問他,“你們怎麽回來了?”
“溥哥說想白天沒意思,而且我看粉絲群裏說節目組晚上要出去取景,所以我們就回來休息了。”
聽他提及,商飏終于注意到他身邊的那個男人,身形削瘦,穿了一身白,皮膚也挺白,但好像塗了粉底。
一起走進電梯間時,商飏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風,沒待他反應,安白挑了挑眉,和他對視了一眼。
這個眼神意味很深,商飏回到房間,将某只睡懵了懶蟲從被窩裏撈出來時,終于領會到了。
那股香味,和貝瑾塵的香水味一模一樣。
商飏對香水并無研究,沒放在心上,抱着貝瑾塵去浴室洗了臉,又等他換好衣服,兩人頂着微青的夜色出門了。
貝瑾塵活力回歸,白色貝雷帽下的臉蛋泛着微紅,接連吐出幾團白氣:“我們先去集市,先去買一杯熱紅酒!”
商飏笑着拉住他的手,不讓他被人群擠散。
遠處隐隐飄來jingel bell的女性歌聲,街道被三兩成群笑容滿面的人們填滿,腳步不自覺變得輕盈。
貝瑾塵帶着商飏拐到某一個街區,從鋪着紅色繡金紋桌布的小攤上買了兩杯熱紅酒。
肉桂和蘋果的甜香鑽進鼻孔,輕抿一口,酸甜暖胃。
貝瑾塵的眼睛亮晶晶的:“怎麽樣,就是這個熟悉的氣味,有沒有印象?”
商飏摩挲了下紙杯外壁,手感細膩紮實,擰着眉想了下,搖了搖頭。
“那你看看我的背影,會不會有印象?”貝瑾塵轉過身,偏頭回看他,“當時我就是用這個角度看你的。”
商飏還是搖了搖頭。
貝瑾塵洩了氣:“什麽嘛……我可是全部都記得清清楚楚欸,包括你的表情、動作、說過的話……”
身後的人突然向前推搡了一下,商飏撐住身體沒撞到貝瑾塵,穩住杯子的同時,腦海中忽然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
太快了,沒想起來是什麽。
“可能刺激還不夠,你是我陪你去買大衣,咱們往那邊走,再回憶回憶。”商飏提議。
貝瑾塵點點頭,沿着微濕的街道繼續帶路。
迎面的風裹挾着刺骨的寒意,貝瑾塵腳步快了不少,還挑釁地看了看前方,比了個加速的手勢。
商飏心領神會,下一秒,兩人同時加速,把馬路跑出了百米賽道的感覺。商飏腿長又快,将貝瑾塵拉了十多米後主動停下,含着笑回頭看他。
貝瑾塵天天練舞也比不上他的爆發力,氣喘籲籲地改成用走的。
商飏立着等他,恍惚間,在貝瑾塵身後遠處,黑壓壓人群中好像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閃過。
商飏的心沒來由地猛跳了一下。
他問貝瑾塵:“貝貝,到了沒?”
“到了,下個拐角就是。跑那麽快,你就不能讓讓我嗎?”貝瑾塵嘟囔着,帶他右拐再左拐,推開一閃金屬手柄的玻璃大門。
鎏金的入門展臺,鮮紅的火鶴花插花頗有節日氣息。
貝瑾塵謝絕了店員的介紹,拉着商飏将三年多前的那場相遇原原本本地複原了一遍:“來了之後,你就坐在這張椅子上,然後我就進去換了套大衣……”
為了一絲不錯,貝瑾塵甚至閃到了更衣室裏,隔着長長的布簾沖他喊話:“就是這樣,想起來了什麽沒?”
商飏端坐在灰色絨椅上,面朝着臨街的六角窗,窗外是濕漉漉的街道,商飏揚聲答:“還沒有。”
下一秒,他看見對面街道上輕輕走過一個白色的身影。
伴随着冷汗跳進他腦海裏的,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
溥一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