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喂藥
第30章 喂藥
◎照顧重傷的她。◎
于笙做了個夢。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咖啡店裏, 裏面的所有擺設都變成了可以吃的食物。
腳下軟軟的像是棉花糖,木桌木椅都成了巧克力,頭頂上的燈是一圈一圈的彩虹棒棒糖, 空氣中都是一股奇怪的味道,于笙聞了聞沒聞出來什麽味,就當是食物的香味了。
她不知道什麽想的,拿起咖啡機上的幾個咖啡豆, 端起一旁的牛奶,把咖啡豆塞到嘴裏沖了下去, 那味道很不好,還卡在了嗓子裏,讓她有些難受。
于笙有點後悔,早知道自己就不吃咖啡豆了,吃點巧克力不好嗎, 她郁悶地低喃道。
“我不想吃咖啡豆,我想吃巧克力……”
忽然,眼前的世界變得虛幻了起來,逐漸回歸成一片黑暗,腳下的地不再軟, 硬邦邦的像是木板床,空調房的涼爽也不複存在, 變成了又悶又熱的溫度。
隐約中,于笙聽到了一道聲音。
“把藥吃了,不要往外吐。”
然後她嘴裏就被塞進了咖啡豆一樣的東西, 于笙好委屈啊, 她都說了自己不想吃咖啡豆, 只想吃巧克力了!她要看看這個壞心眼的人是誰!
但是她用盡全力, 也沒能睜開眼睛,最後只發出了哼唧唧的幾個音,像是小狗的叫聲。
漆黑的山洞裏,點着一小把火,周圍沒有風,火苗燒的很平和。
火堆旁,一個男人坐在地上,扶住肩膀攙扶躺着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往她嘴裏送着水,大部分水卻從嘴角留了下來。
女人全身都是髒污,臉上黑乎乎一片,早已看不清本來的顏色,頭發像個鳥窩,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還有好幾個地方破了口子,跟泥土一個顏色,不知是積攢多久的陳年老灰。
她雙眼緊閉,秀眉輕皺,嘴巴一張一合無意識地說着什麽,身上露出的皮膚泛紅,在暖黃色的火光下看不清晰,但從滾燙的溫度可以得知她正發着高燒。
看到女人嘴角持續不斷留下的水,順着耳垂下方滴落在地,雲川嘆了口氣,眉宇中浮現幾分凝重。
這樣下去不行,忙活了半天才勉強給于笙吃下一顆藥,水都下去半瓶了,沒幾滴進了于笙的肚子,多數流在了外面。
現在還有好幾種藥需要吃,發了燒水也得跟上,他還拿來了營地剩下的芋頭,防止空腹吃藥會燒胃,現在于笙連水都喝不進去,其他東西怎麽辦?
挫敗的放下礦泉水瓶,雲川陷入沉思,他視線緩緩落在于笙的嘴唇上,像起了老姐愛看的那些肥皂劇的情節,當時他被逼着看,倒是還記得一點。
好像裏面的人都是嘴對嘴喂藥的來着。
只是……雲川瞧了眼于笙在夢裏都握緊的拳頭,就算他對着于笙現在跟乞丐一樣的尊容能下得去嘴,于笙醒來也會用降龍十八掌将他一分為二的。
為了留個全屍,雲川放棄相信泡沫劇,摟住于笙肩膀的手換了個位置,繞過她的頸部,輕輕扣住她的下颌,繼續給她喂水喝。
“我不…不吃咖啡豆……”
繼戴潔,于笙也光榮的高燒将近四十度,這會又開始迷迷糊糊說胡話了,一邊說還一邊哼唧,估計是身上不舒服。
雲川表示理解,也是,腦袋被打個血洞,失血過多又加上空氣潮濕傷口發炎,高燒不退,身上大大小小的刮傷蹭傷不計其數,估計都是昏迷時被人移動蹭上的。
這裏與國內不同,植物多半巨大些,有些還帶着尖刺,雲川四處小心還被刮了不少下,更何況被人像沙包一樣扛着的于笙。
要不是受到肖萌萌委托,有意保持清醒觀察,恰好看到湯凡偷偷摸摸,趁着別人睡覺的時間回到營地拿水桶,雲川恐怕無法這麽快找到于笙,把人給救出來。
幸好他到的及時,不然真讓于笙燒這麽一晚上,不傻也得丢半條命。
“不吃咖啡豆…要吃…巧克力…牛奶……”
雲川将耳朵貼到于笙嘴旁,才聽到她一直在嘟囔着什麽咖啡豆巧克力的。
他猶豫了下,薄唇微張,幹巴巴的說:“吃了這幾個咖啡豆,就給你巧克力吃。”
說完,雲川有些懊惱,他在幹嘛,企圖和一個燒昏頭了的人對話?這麽幼稚的事是該他做的嗎?
只是很快,雲川眼睛睜大了些,于笙竟然真的把他遞到嘴邊的膠囊給吃了,雖然還是哼哼唧唧的,但是出奇的聽話乖巧。
最起碼比醒着的她懂事多了。
雲川連忙趁勝追擊,把水瓶湊到她嘴邊:“聽話,再喝口牛奶,把咖啡豆沖下去。”
于笙無意識地張開起皮幹燥的唇,小口小口的吞咽了起來,雖然臉蛋依舊黑不溜秋的,但嘴唇肉眼可見的水潤了些。
雲川松了一大口氣,能吃能喝就好,只要能讓她把燒退了,羞恥點就羞恥點吧,反正旁邊又沒有觀衆。
就這麽連哄帶騙,雲川成功讓于笙吃下了藥喝了大半瓶水,還把芋頭碾成泥泡在水裏,跟粥一樣喂給于笙吃了個精光。
雲川全程聲音低柔,時不時用手輕拍于笙的手臂,耐着性子等她一點點吃完東西,跟帶小孩似的。
要是讓他姐看到他這副模樣,絕對得捂住腦門大喊——真是白日見鬼了,這還是她那個冷血無情的理工男老弟嗎!
不管如何,在天蒙蒙亮的時候,于笙的燒總算是退下來了,她經常運動,免疫力體格都比戴潔強些,所以燒退的也快。
雲川覺得自己沒白忙活,他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用衣角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走出山洞活動了一下四肢。
這是他跟于笙偷聽到戴潔和秦山談話的那個山洞,本來已經快淡忘,誤打誤撞,現在竟然成了唯一安全的容身之所。
避免風吹雨淋,位置偏僻,外面還有大面樹枝與牆壁上的綠蘿等爬牆植物遮擋,不易被發現,只要對方不是于笙這種野外經驗者,不會發現這裏別有洞天。
在于笙恢複行動能力之前,想要安全養傷,唯有躲開危險,徹底藏起來。
稍微活動了一下,雲川又回到山洞給于笙身上的傷口消毒換藥,重點關照她頭後的傷,脖子上的勒痕,還有手腕加深的綁痕,都是一圈圈血印子。
天亮了,雲川怕自己離開後,火一直生着會讓山洞裏缺氧有濃煙,他滅掉火,又從外面找了一些枯草和擁有巨大葉片的攀岩藤植,于笙之前用過它包東西,叫麒麟葉。
把雜草樹葉都鋪在于笙身下,以防着涼,又把她臉大概的一擦,露出本來的顏色,拿了件外套蓋住她的肚子。
忙活完一切,徹夜未眠的雲川拿起醫藥箱,踏着晨霧,頂着魚肚白的天空離開山洞,返回營地。
少了一個能夠自由活動的人,山洞周圍重回寧靜,只有偶爾傳來的鳥啼聲回蕩在林中。
回到營地的時候,天色已經基本大亮,雲川把醫藥箱放回原來的位置,用井水洗了把臉清醒了下。
昨天在山洞裏坐了一宿,身上蹭上了不少土,他又重新換了一身衣服。
肖萌萌從石永年那偷來的四塊電池,雲川沒還回去,他不怕石永年追問,随便找個理由就能圓過去,公用的東西石永年也沒資格占為己有。
等雲川把尾收拾的差不多,看不出是徹夜未歸的樣子後,其他帳篷陸續鑽出了人,沒有電子産品,衆人的睡眠時間早已固定,天亮醒,天暗睡,就算昨天因為找人熬了夜,也影響不了生物鐘。
肖萌萌是第一個出來的,臉色差勁,眼白布滿紅血絲,黑眼圈都快垂到地上了,一看就是心事太重幾乎沒睡。
看到雲川在外面,肖萌萌就擠眉弄眼的把他拉到一旁,焦急的壓低聲音問:“怎麽樣了?人找到了嗎?”
雲川點頭:“已經轉移到安全的位置了。”
肖萌萌提着的心驀然放下,險些跪倒在地,太好了,笙姐沒出意外,還好好活着。
雖然安心了些,但肖萌萌還是擔憂的問了句:“笙姐……現在的狀況怎麽樣?”
她沒忘記,昨天笙姐被綁走前可是受傷了,流了一地的血,一看傷口就不會小。
雲川遲疑了下,照實說:“頭部受傷,輕微腦震蕩,發了一夜高燒,不過現在已經退燒了。”
肖萌萌剛放下的心又瞬間揪起,她一把握住雲川的手臂懇求道:“我昨晚答應了你的要求,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你了,所以求求你,一定要好好照顧笙姐,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水平,去到她身邊只會幫倒忙,根本沒那個能力保護她,只能靠你了雲川,笙姐養好傷以後也會感激你的。”
雲川神色無波,他不留痕跡地抽出手臂,拉攏着眼皮。
“你昨天說的那個人——”
他的問題沒能問完。
石永年揉着眼打着哈欠從帳篷裏出來的時候,兩人默契的閉上嘴分開,各幹各的事,保持距離,裝出一副不熟的模樣。
石永年起床後,剩下的人也陸續起來了,肖萌萌沒找到機會再問雲川想問什麽,衆人洗漱完,便開始煮水燒飯,像複制粘貼一樣開始島上新的一天。
吃飯的時候,石永年還疑惑的問了句:“奇怪,芋頭怎麽少了幾個?”
沒等雲川說話,肖萌萌就打着哈哈糊弄了過去:“沒準是誰餓了晚上起來吃了吧,哎呀,芋頭島上多的要命,糾結這個幹嘛。”
“哦……”
除此之外,石永年倒是沒提電池的事,像是忘了這件事。
方景柏今天沉默了許多,他環視了一圈,恍惚地說:“怎麽以前沒發現,島上這麽冷清呢。”
戴潔生病卧床,于笙遭遇綁架,湯凡下落不明。
只有八個人的荒島,轉眼間就剩下了五個人。
秦山被噎了下,口中的東西瞬間如同嚼蠟,他茫然若失地看了眼肖萌萌。
“或許真的被萌萌說中了,這個島很危險,你們還記得它的名字嗎?”
其他人不說話,卻在心裏回答。
記得。
怎麽能不記得。
它叫吃人島。
圍着烤人的火,吃着溫暖的食物,喝着煮沸的水,他們的內心卻一點點變涼,只要一想到這三個字,就會毛骨悚然。
肖萌萌搓了搓小臂上起的雞皮疙瘩,只覺得風不是風,是有人在身後對着她脖子吹氣,火不是火,噼啪炸開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嘶吼。
起初覺得吃人島是玩笑話,現在卻一陣陣細思極恐。
無人發言的早餐時間,氛圍正詭異着,突然,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出現在衆人面前,吓的他們猛然一驚,肖萌萌更是尖叫出聲。
只是驚吓過後,再仔細打眼看這個女人,倒是有點眼熟——這不是發燒昏睡了一天兩夜的戴潔嗎?
戴潔此刻衣衫不整,淑女黑長直成了狂野爆炸頭,發燒出了一天的汗捂在毯子裏,再加上好幾天沒洗澡,身上有股馊味。
她一把搶過離着最近的秦山手中的水,咕嘟咕嘟喝了個幹淨,又跟餓狼似的眼冒綠光拿起地上的芋頭,被燙得嗷嗷叫了兩聲也不松手,左右手交替着把皮扒了就往嘴裏塞,燙的呲牙咧嘴。
剩下的五人沉默,饑餓真是件恐怖的事,能把最在乎形象的女神,變成野生大猩猩的模樣。
秦山見戴潔幹吃芋頭噎得咽不下去,不由的又拿了瓶水遞過去,用手拍着她後背給她順氣。
“慢點吃,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戴潔匆忙之餘還有功夫回答他:“我真的太餓了,剛才我做夢夢到死神來勾我的魂,結果因為太餓直接把我餓醒了,連死神都沒來得及勾我脖子,媽的,有東西吃可真好。”
戴潔病沒好利索,嗓子還在發炎,一說起話來跟個老巫婆似的,她也不在乎,喋喋不休的像是真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圈。
“我原本最愛美,最恨被人背後嚼舌根,覺得地獄不過如此,但昨天生病真的快死了的時候卻發現,除了活着其他都他媽是狗屎,我雖然不是醫生,但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真的差點燒死,在這鬼地方連針都打不了,除了吃藥硬抗就是聽天由命,我昨天就只有一個想法,只要這次挺過去,就算重活一次了。”
戴潔一邊說,一邊用黑黢黢的手往嘴裏塞下了最後一塊芋頭,咕嘟咕嘟把剩下的水幹了個精光,原本最嫌棄井水到不行的人,現在看起來捧着生水都能喝。
風卷殘雲的用幾分鐘進完餐,戴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兩眼發直的看着前方,呼出一口淤氣。
“我真的是個蠢貨,被人耍的團團轉,等到離開島的時候,我估計就要進監獄了吧。”
其他人對視一眼,沒接話,連受害者都不在這,他們有資格說什麽?
戴潔也沒打算求安慰,就像是認了命,連悲痛都不曾在她臉上出現過,麻木的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在島上,她現在已經雙手帶着手铐,住進包間踩上了縫紉機。
身上還濺着別人的血。
戴潔出神的時候,作為中立派的石永年和秦山對視一眼,想問問湯凡的事,戴潔是其中很重要的線索,或許能夠給他們一個答案。
現在她終于清醒了,恢複了行動能力,答案也是時候揭曉了。
石永年醞釀了下,以求用不讓大病初愈的戴潔情緒激動的方式,開口問出情況。
“戴潔,關于湯凡——”
哪知,他只是說了湯凡兩個字,還不等問出其他的話,面前的女人就猛然站起,目眦盡裂,勃然大怒,音量瞬間提高。
“湯凡?湯凡那個賤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