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對峙
第26章 對峙
◎誰才是披着人皮的狼?◎
火光幽幽, 不斷地晃動,所有人的面容上的側影動蕩不停,表情看起來很虛幻。
于笙手中撐着一根長樹枝, 如果不是靠這根樹枝支撐,她随時都有可能腿軟的摔倒。
她不知道是因為藥效,還是石永年這句話中的信息量。
原來湯凡消失的時候,就是回到營地做這件事情。
忽然間, 于笙想起了打暈湯凡前,湯凡最後那個詭異的表情, 她驀地明白了那個表情背後的含義——你才是那個被懷疑的人。
她與湯凡,就像是在玩一局狼人殺游戲,一個人的身份是獵人,一個人的身份是狼,除了她們自己, 沒人知道兩人的真實身份,而決定她們是否被驅逐出局的話語權,則掌握在一衆村民手上。
當狼披上了人皮,便可以肆無忌憚地進行引導,村民們沒有陰謀沒有能力, 卻擁有最強大基數和話語權。
湯凡這個女人,是鐵了心要将玩弄人心進行到底。
于笙深呼吸一口, 右手使勁握緊樹枝,左手在暗處擰住了自己大腿上的肉,疼痛讓她鎮定了些, 也讓她的雙腿恢複了些知覺。
她漠然的問:“湯凡都和你們說了什麽?”
相隔幾米的距離, 于笙獨自站在六個人的對面, 火堆離着她最遠, 整個人的身影模模糊糊的,有點寂寥,還有點陰森。
最起碼在石永年眼中是這樣。
他謹慎的站在一個最方便逃跑的位置,把手中作為防身武器的柴火舉高,毅然決然的替大家發言。
“湯凡把所有事都告訴我們了,你自導自演在門口放死兔子,讓我們懷疑戴潔,我們已經從你帳篷裏翻出手術刀了!還有,你模仿戴潔的筆跡寫紙條給我,引誘我偷東西,現在戴潔精神狀态不好都是你引起的!于笙,你怎麽忍心啊?戴潔已經高燒昏睡一天了,最高的時候都燒到了四十度,在這裏生這麽嚴重的病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恐怕早上她用刀攻擊你那事也是你計劃好的吧!”
石永年越說越激動,義憤填膺的瞪着于笙,仿佛她有多麽十惡不赦。
聽完這通長篇大論,于笙橫眉冷眼地望着他,突然嗤笑了一聲,其他人怎麽想的她暫且不知,但石永年絕對帶上了點個人恩怨。
對于于笙的笑,石永年有些惱羞成怒,或許是覺得自己這邊人多,他竟然有勇氣扯着嗓子大聲質問于笙:“你笑什麽?!”
于笙拄着木棍上前幾步,面容在火光下逐漸清晰,一雙清亮的眼眸中帶着嘲諷,還有微不可見的失望。
“石永年,我原本是打算給你一個機會,所以沒有把你偷東西的事告訴大家,但沒想到你現在還有臉把事情怪在我頭上,不管誰給你寫了紙條,偷東西的人不還是你嗎,難道被教唆的小偷就不是小偷了?”
她臉上的笑意收斂,目光如刃:“你有什麽臉面以竊賊的身份,站在正義的那方譴責作為受害者的我?你不會以為我被人造謠成壞蛋,你做的錯事就不算錯事了吧?”
石永年愣住,一張臉逐漸漲紅,有往豬肝色發展的傾向,他下巴抖了抖,幾番想怼于笙,卻怎麽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醜惡的內心被人毫不留情的揭開,石永年硬着頭皮站在原地,旁邊那些所謂和他是“一幫”的人,也用複雜的眼神看他,讓他覺得自己此刻就像是鍋中的老鼠屎一樣。
其實湯凡的話并不是多有說服力,石永年不是誰的話都信的傻子,他只是心裏有着自己的小算盤。
關于偷東西這事,石永年能不知道是自己錯了嗎?他被揭穿後是又羞又愧,恨不得給于笙跪下來道歉,但即使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骨子裏那些劣性還是無法改變。
甭管湯凡說的是真是假,那說法都無疑是給了石永年最好的突破口,可以完全圓了他所有的罪行:你看,我不是自己想偷東西,是被奸人慫恿;被我偷東西的也不是什麽好人,所以我算為民除害。
那點陰暗的小心思一旦留下種子,就會迅速的生根發芽,吞噬他原本的那一丁點愧疚,所以石永年毫不猶豫的相信了湯凡的話——如果于笙是壞人,那他就不用再繼續背着罵名。
石永年的确崇拜于笙,也真心拿她當隊友,可聽到湯凡說于笙是壞人的那瞬間,他除了恐懼之外,竟然還有點難以言說的竊喜。
這份竊喜的因為什麽,他不敢深究下去。
如今石永年那點陰暗的心思被于笙揭開,赤裸裸的放在火上烤,如果于笙自知理虧的道歉,他還能順勢推卸責任,但被劈頭蓋臉的臭罵一頓後,石永年瞬間就一聲都不敢吭了,将欺軟怕硬展現了個淋漓盡致。
秦山一向是沒什麽主見的牆頭草,他在旁邊左右為難,他既覺得石永年做的不對,又很難不在意湯凡說那些話,他無奈地看着對面的女人。
“于笙,不管怎麽樣,你給我們一個解釋吧,還有你回來了,湯凡怎麽又不見了?”
見秦山從一開始充滿防備的态度,轉換成問她要得一個解釋,于笙就知道,她賭對了。
她是故意怼石永年的,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放低姿态。
湯凡以為于笙會低聲下氣的求和,從而一步步步入陷阱之中?不,于笙絕對不會這麽做,她就是要理直氣壯把石永年狠狠羞辱一頓,在氣勢上勝過一籌,把還處在中立位置的人,拉到她的陣營。
湯凡不久前說了一句話,嘲諷于笙很會收買人心,于笙那會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而現在她再回想,或許是湯凡在陷害她的時候,有人站出來幫她說話了,不像是湯凡預料的那樣所有人都相信編造的假話。
這說明,她雖然被搶占先機,但是并沒有輸。
于笙又一次朝前走了些,這一回其他人與她的距離足夠接近,能夠清晰的看到她臉頰處的擦傷,頭發上的泥土還有雜草,身上被拖拽的印跡與污物。
她自嘲一笑:“我的解釋就是湯凡在陷害我,實施綁架的那個人并不是我,而是湯凡,她說的所有話都是自己做的事,并非是我。”
說着,于笙扔掉手中的木棍,舉起自己的雙手,那裏被暴力捆綁出的勒痕清晰可見,明天絕對會有大片淤青。
肖萌萌目瞪口呆,倒吸一口涼氣,不知是因為于笙的話,還是她被綁架這件事。
“你們一定奇怪我為什麽會被綁架,明明我看起來一拳能把湯凡打飛。”于笙像是開玩笑,視線卻是放在了知道內情的人身上,武力值不對等這個問題,估計是他們最懷疑的事情。
“萌萌,你還記得中午遞給我多餘的那半碗肉嗎?”于笙望向肖萌萌,後者迷惘的點頭。
“當然記得,那是湯凡的那份,她覺得對你有所虧欠,拜托我遞給你的。”
于笙淡聲道:“就是那碗湯裏,湯凡給我下了藥。”
簡單的一句話,卻像是扔下一顆驚雷。
肖萌萌震驚的差點跳起來,她難以置信捂住胸口,心跳如鼓,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所以…所以湯凡利用我,給笙姐下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笙姐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一定是有人從中搗鬼,但我真的沒懷疑過湯凡,她不像是這種人啊?!”
秦山也大驚失色:“這怎麽可能呢!”
營地頓時變得喧鬧起來,各種疑問聲此起彼伏的響起,唯有雲川表情冷淡,站在人群最外圍靜靜地看着于笙,見于笙看來,他只是舉了舉手中的水,像是詢問她需不需要喝。
從他的臉上看不出驚訝來,卻也看不出懷疑來,又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懷疑過于笙,只是像看電視劇一樣冷眼旁觀着一切發生。
于笙搖頭拒絕,對他很輕地笑了笑,她不怪雲川的冷漠,她還記得被綁前自己是怎麽和雲川說的,讓他收起好奇心,跟她保持距離。
如今,雲川只是按照她說的去做而已。
于笙并不後悔,她最起碼現在沒有連累雲川一起遭遇危險,這就夠了。
兩人無聲地交流過之後,雲川垂下舉起的礦泉水瓶,他目光移動,落在了于笙的腿上,不知是不是因為火焰在搖擺,他黑眸中的光暈微微波動。
在雲川擡起腳之前,方景柏如夢初醒,快步走到于笙面前,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擔憂的眉頭緊皺:“剛才就看到你的腿在發抖,應該也是藥效導致的吧?”
于笙任由他扶着,聳了聳肩:“大概是。”
她轉頭看向議論紛紛的幾人,把剩下的經歷說了出來:“我們去井邊打完水後藥效就發作了,我當場暈倒,湯凡把我綁了起來,然後回來編故事給你們聽,并且把手術刀放在我那裏陷害我,騙過了你們後又回去找了我,我趁這個時候攻擊了她,用她身上的刀割斷繩子,逃了回來,至于湯凡在哪,她把我綁在了哪裏,她現在就被綁在哪裏。”
石永年驚愕失色:“所以,你被下了迷藥以後還能反殺湯凡,鬧來鬧去,你還是把她綁了!”
肖萌萌翻了個白眼,朝他後腦勺狠狠打了一巴掌罵道:“這特麽是一碼事嗎?湯凡能綁笙姐,為什麽笙姐不能綁她?你難道讓一個被下了藥的人把歹徒扛回來?可能嗎!”
她說完立馬跑到于笙身邊,看到于笙臉頰上細小的傷痕,眼眶霎時間就紅了,自責的不行。
“笙姐都怪我,是我對不起你,都怪我中午心軟幫湯凡的忙,不然你也不會吃了她的東西中招,我真是恨不得宰了那個一口謊話的死女人!”
秦山倒是困惑另個問題:“可是湯凡綁架你的理由是什麽?她突然做出這種反常的事,一定有什麽理由吧?”
于笙沉默片刻,緩緩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她撒謊了。
理由她當然知道,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金子。
但是這個理由于笙不能說出來,她下意識地想抹去金子的存在,不是想偷着自己找,而是……
怕那些散發着誘惑的金子,會給這個營地帶來意想不到的災難。
三年前的事情,就是警醒。
“笙姐一個無辜的受害人怎麽可能知道!再說了瘋子發瘋要什麽理由?”
好在肖萌萌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她目光堅定的說:“我不管你們怎麽想的,反正我站在于笙這邊,誰愛信湯凡誰去信,我只信于笙,等戴潔醒來就可以真相大白了,你們大可以支持湯凡,只希望到時候不要把自己的臉給打腫!”
方景柏扶着于笙坐在了椅子上,直起身子舉高一只手表明立場:“我信小于的話。”
雲川沒說話,只是邁開腿,走到了于笙的身後站着。
剩下的秦山和石永年面面相觑,他們從多數派瞬間逆轉到少數派,雖然還是心存懷疑,但也做不到直接說出來支持湯凡,在這種只有八個人的荒島上,人是最害怕成為格格不入的那個異類的,沒人想因為別人被排擠。
秦山臉色難堪,猶猶豫豫的說:“我…我還是等戴潔醒了以後再說吧,我得再想想。”
石永年糾結地左看看右看看,一會想該怎麽讨好已經得罪了的于笙,一會又想湯凡的話可信度到底高不高,他這人已經沒什麽信譽值了,這時候要是站錯隊,那未來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遲疑片刻後,石永年忐忑的說出了一個折中的回答,既沒有站隊,又能解除現在這種窒息的氛圍:“我覺得,在考慮其他事情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把湯凡帶回來當面對質……”
瞧見肖萌萌白他一眼,石永年趕緊補充:“姐、姐,先別罵,我知道我沒什麽話語權,就随便提個意見,我只是想着湯凡她就算再壞,再圖謀不軌,也不能把她就丢在那不管吧,誰知道林子晚上有沒有什麽猛獸出沒,又或者被蛇咬上一口怎麽辦?”
肖萌萌原本提了一口氣準備罵人,可聽到石永年的後半段,嘴裏的話又咽了回去。
的确,肖萌萌剛才想了各種懲罰湯凡的方法,餓她孤立她找警察抓她等等,但就是沒有想弄死她這一條,畢竟是現代社會遵紀守法的好青年,想到的懲戒惡人最狠的事情就是把她關進監獄而已。
石永年的說法并不是沒有道理,相反還非常有道理,營地裏這麽多人每天都必須生上火才能睡,為的就是防止危險的發生,而樹林裏可比空曠的營地要危險的多,還有就是湯凡要真出點什麽事,死無對證,于笙還怎麽洗清子虛烏有的罪名。
短短幾秒鐘,肖萌萌腦袋裏閃過數種想法,方景柏和雲川都沒說話,估計和她想的也差不多。
醞釀了下,肖萌萌試探性的問于笙:“笙姐,你覺得這個提議怎麽樣?”
于笙沒什麽異議,湯凡肯定不能扔在那裏,她明天還要用讀心術把剩下的事情逼問出來,如果不是回到營地發現湯凡玩了這麽一出賊喊捉賊,她早就帶着人把湯凡弄回來了。
既然于笙都同意,那就可以行動了,營地裏留下了一男一女照看戴潔,以免遇見突發情況,剩下的人跟着于笙一起進樹林,互相做個照應,方景柏本來想讓于笙留在營地休息,可又想到需要有人帶路,只好作罷。
臨走前,肖萌萌憂心忡忡地望着于笙:“笙姐你身體能行嗎,折騰一天了都,要不我還是陪着你吧。”
于笙笑着搖頭:“放心吧我沒事,你得留在營地,戴潔是個女生,萬一出了什麽情況,還是你去照顧她比較方便。”
肖萌萌憋屈的應了一聲,随後想到什麽,狠狠瞪了眼旁邊的人。
“靠,安排誰留下不好,偏偏是這個人,我看着他就來氣!”
石永年臉色蒼白,更加符合他小白臉的特點,他委屈地撇撇嘴,替自己解釋。
“萌萌啊,我也不想留下的,可是我去了也沒用,力氣最小還怕黑,男的要是選一個留下來,除了我還能是誰?”
肖萌萌呸了一聲:“別用你的臭嘴叫我的名字!你沒能力還好意思說?窩囊廢!”
石永年賠笑:“好好,我是窩囊廢,萌萌你別氣了,再為了我氣壞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啊……”
在那兩人嘈雜的争吵中,于笙和剩下三個男人上了路。
手電筒的電量告急,為了節省,四人兩兩用一個手電筒,于笙跟方景柏走在一起,秦山和雲川走在一起。
一開始他們還前後腳走着,但秦山他們的手電筒燈光實在太暗,兩個大男人又擠着走窄路不方便,慢慢的就落在了後面,過上一段時間于笙再回頭看,竟然都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
夜晚的樹林中的确黑,今晚是個沒月亮的日子,更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于笙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腳下,她現在身體的狀況不好,摔上一下可能就站不起來了。
她不想到時候出了意外再麻煩別人背,只能自己注意一些。
走在幽靜黑暗的巨樹中,每一下聲音出現都十分明顯,蟲子的叫聲,踩斷樹枝的聲音,呼吸的聲音,衣物摩擦的聲音,還有偶爾竄出的雞和兔子,個個都能讓行人小驚一下。
前不久才下過一場大雨,這兩天島上的溫度都不算高,不悶不熱,偶爾會有微風吹過。
于笙看向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默然地抿了下唇。
所以方景柏,這麽涼爽的天氣,你的手為什麽這麽多汗?
目光向上移,是方景柏俊朗的側顏,他今晚沒紮那可笑的蘋果頭,略長的頭發自然垂下,遮住了一半耳朵,手電筒的餘光朦胧,于笙卻能看到他耳垂上的紅。
握住她的那只手骨感有力,修長的手指繞過她的手腕一圈有餘,仔細得就像是拉着一個小朋友。
方景柏的掌心是滾燙的,那溫度好像沿着胳膊,一路延伸到了于笙的胸膛中。
她移開視線,直視前方的道路,在一片寂靜之中,忽然出聲。
“景柏,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我能自己走路的。”
方景柏的身體一僵,扣住于笙腕部的那只手緊了些,他腳步減緩,轉過頭放輕聲音,溫潤而澤的說。
“還是我扶着你吧,天太黑了容易摔倒,你的身體還沒完全恢複。”
于笙撥開一旁礙事的樹枝,歪了歪頭走過去,腳下的樹葉咔嚓的響:“沒事,我好多了,你打着手電筒走在前面,我會好好跟上,不會掉隊的。”
方景柏沒有說話,短暫的沉默蔓延在兩人中間,空氣輕薄的有些憋悶。
“我不想。”
三個低啞卻又堅定的字,從方景柏的嘴中說出。
于笙眼皮抖了下,卻恍若未聞般地繼續前行,直到手臂被男人拽住,被迫停下腳步。
于笙扭頭,對上昏暗中方景柏的雙眼,他直直地望着她,精致立體的五官少了點平日的優柔,多了些固執的執着。
方景柏的眼睛長得十分好看,深邃溫柔,似乎看石頭樹木都能很深情,高高的鼻梁下,飽滿的嘴唇一張一合,那道清潤嗓音,像是風平浪靜時的沙灘上掀起的浪花,觸到雙腳時柔和到有些發癢。
“我不想放開手。”
他嘴唇微張,喉結上下滾動,聲線比剛才沙啞了些。
“于笙,你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方景柏望着于笙的眼神,有着他都沒意識到的期待,對面的女人表情不變地與他對視着,似乎也沒有意識到。
片刻後,女人俏皮的眨了下眼,說出的話卻疏離的與表情不符:“我想讓你放開手,你牽着我我走路很不方便,比起兩個人,我更喜歡一個人走路。”
她輕輕勾起唇角:“方景柏,你能聽懂我的意思吧。”
于笙用的是陳述句。
方景柏呼吸一滞,呆愣的看了她一會,緩緩松開手,退後半步低下頭,空出的手無意識的攥了攥。
很快,他就重新擡起頭,恢複了平常那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笑眼彎彎地說:“我當然懂,小于是太熱了是吧,也是,都怪我手上出了這麽多的汗,讓你不舒服了,下一次絕對不會這樣了,我會擦幹淨再來牽你的。”
方景柏沒給于笙回應的時間,他緊接着看向身後:“雲川和秦山他倆可真夠慢的,都完全看不到影了,我們還是等等他們吧,小于,麻煩你拿着手電稍微一等,我去旁邊上個廁所,馬上就回來。”
于笙擡眉,撇了下嘴:“好吧,你去吧,記得快點回來,我有話對你說。”
方景柏笑容依舊:“好的小于。”
他把手電筒遞到于笙手中,指了個大概方向,然後準備朝那走,在背過去身子的一瞬間,方景柏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
他褐色的眸子在夜晚深沉無比,裏面壓抑着什麽。
很快,離開了手電筒的區域,那些情緒就隐藏在無盡的黑暗中,再也看不見了。
于笙收回落在他背影上的目光,找了個空地坐下,無所事事的用手電筒照着身後的路。
那兩個大男人怎麽這麽慢,半天都沒看到人了。
該不會是跟丢了吧?
于笙暗自懊惱,早知道她就少帶幾個人來了,還方便,她可不想帶回去湯凡以後,再費力去找其他人,大晚上的在樹林裏走丢了可不是那麽好找的。
這方景柏也真是的,大晚上在瞎說什麽鬼話,她哪有閑心跟他繞來繞去,等着他上廁所回來以後,她一定得跟他把話說清楚,如果他的意思真像她想的那樣,她就要趁早斷了他的念想,要不然也是浪費彼此時間。
各種嘈雜的思緒閃過,也不過是喘息之間,于笙晃着腳坐在原地,幾秒後,她突然擡起頭左右看了眼。
入目的只有張牙舞爪的樹枝,還有遠處看不到邊緣的黑暗。
‘沙沙’。
樹葉被風吹動,隐約響起的聲音,像是有人在那低聲細語,于笙目光發直,身下的石頭一股一股的散發着寒氣,讓她雙手冰涼。
雖然一個人呆在茂密的叢林裏,但于笙膽子大,倒談不上害怕。
她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種毛毛的感覺。
就好像,有誰在暗處看着她。
于笙揉了揉鼻子,應該是她多想了吧,湯凡已經被捉住,不可能掙脫逃開,她無需再像一開始那般擔驚受怕,多半只是心理作用。
畢竟她的周圍,實在是太黑了。
手電筒的電量不足,可視範圍大大消弱,于笙只能看到周圍一小圈的場景,剩下的地方像是潑了黑色的顏料,連一點別的色彩都沒有。
周圍有着小飛蟲飛舞,于笙盯着那一片黑色,指腹在手電筒上磨挲了一下。
很奇怪的是,這些安慰并沒讓她的安心多少,胸口反而愈發悶沉。
恍然間,于笙想起了師父的話。
他老人家說過,武者身經百戰,是能嗅到危險的,身體會比五感先一步發出警告,如果你莫名其妙覺得哪裏有問題——
那就一定有問題。
‘咚’!!
一聲巨響突然出現,于笙猛地起身,迅速把手電筒照向聲音的位置,入目的卻是空蕩蕩的一片。
于笙瞳孔震動,暗叫一聲不好。
中計了!
在她意識到問題的同時,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如果是平常的于笙,她定能迅速反應過來回身防備,可此刻她剛被下過迷藥,藥效未退,不僅手腳無力還反應遲鈍,只是一個猛起身的動作就讓她眼冒金星,險些栽倒。
偏偏對方速度極快,于笙眩暈勁還沒過,腦袋就驟然被套進麻袋中,她雙眼瞬間一片漆黑,在緊接着,袋子下面的邊緣處就狠狠勒住了她的脖子。
力道之大,讓于笙瞬間眼口張大,喉間割裂般的痛,脖子額頭青筋暴起,無法呼吸到一丁點空氣。
窒息的感覺讓于笙本能的去拽脖子處勒緊的布料,但身後那人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力,她雙腿逐漸離開地面,腦袋眩暈沉重。
眼看在拖延幾秒她真的會有死亡的危險,于笙松開手,用盡最後的力氣将手肘捅向身後!
後面發出一聲悶哼,于笙脖子上的袋子一松,氧氣如泉水般湧來,她雙目瞪大,在肺部快炸掉之前,貪婪的呼吸了一大口。
只是于笙來不及為逃離窒息感到歡喜,因為呼吸到氧氣的下一秒,她後腦勺就被人用硬物全力一砸。
‘砰’!
後腦一陣劇痛襲來,于笙雙眼翻白,頭部重如鉛塊,四肢瞬間癱軟。
耳邊響起持續不斷的嗡鳴聲,她直直地朝着前方墜倒。
在昏死過去的之前,于笙的腦袋裏只來得及出現幾個字——
湯凡有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