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開始吃飯,男人們面對面坐成兩長排。
方永烤,白飛往桌上端,每路過鐵頭身邊都會停一停,喉嚨噎着核桃似的話上不去下不來......
“怎麽了?”方永低頭到白飛耳邊小聲問。
“啊?沒怎麽。”白飛看着他。
他說:“全世界人都能看出來你心裏有事兒。”
“哎,你幫我問問叫鐵頭的人有沒有女朋友好嗎?”
他翻一翻肉,不悅地斜她一眼:“問這個幹嘛?”
“董靈靈叫我問的,我不好意思拒絕。”
“鐵頭!”方永高聲叫道,“女朋友在北京嗎?”
“沒女朋友。”鐵頭回頭說。
“喜歡什麽類型的?你嫂子說給你介紹一個!”方永說完,挨了白飛一掐。
“謝謝嫂子,我不喜歡。”鐵頭說。
董靈靈筷子往盤子上重重落下,叮當一聲:“你的意思你喜歡男人啊?”
衆人哈哈大笑,皮實開口:“那你可來着了,咱公司全是男的!”
“不是那意思,現在條件差,不啥也給不了人家,以後再說。”鐵頭嚴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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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瞧不起我們女人!不是每個女人都想要你們男人點什麽。不缺車不缺房不缺錢的女人多的是呢,你找一個不就得了......”董靈靈挺挺胸脯,“咳!”
“那樣的女人憑什麽跟我?她要不要是一回事兒,我給不給是另一回事兒。”
“你,覺悟還挺高......”董靈靈抿了抿唇,低下頭抛出個滿意的眼神給白飛。
白飛笑了笑。
“鐵頭不要,我要!嫂子看這裏!”皮實等八個人舉手。
“呵呵......”白飛手偷着碰碰方永,讓他給解圍。
方永說:“你們也好意思舉手?金條都比你們強。放下!”
“妹妹,你有男朋友嗎?”大力問董靈靈。
董靈靈瞥大力一眼:“沒有。”
“留個電話呗。”大力說。
“不留,我不喜歡你的臉!”
“我這張臉長得多好。”大力說。
“哥,你算了吧。”二力搬起自己的腳,指着鞋底說:“你那臉長得跟我腳底板似的。”
二力早上還在陳心晴樓下執行方永的秘密任務,剛才方永叫人把他給換來了。
“操|你大爺!”
“一個大爺,說話注意點兒!”二力說,又引得衆人一陣大笑。
“妹妹,選男人不能光看臉,還有身體素質呢。”大力說着站起,摸幾下金條腦袋,左手放在金條前腿窩下,右手放在後腿窩下,不費吹灰之力地把金條舉過頭頂,“看着沒有?這狗得一百六七十斤。”
“沒聽說過一個成語,”皮實扔出一個小橘子砸中大力肚子,“叫外強中幹麽!”
衆人笑得聲音更大——
所有人中,崔如雪最沉默,愛搭不理地嚼着肉,眼珠左一瞥,右一瞥,回頭看一眼耍寶的大力,拍響桌子,說:“別笑了!別鬧了!董小姐和嫂子跟咱們不是一類人,你們說話都長點兒心,丢人!”
白飛連忙開口:“不用顧忌我,沒關系,你們高興就好。”
“是啊,我和白飛也沒表現出跟你們格格不入呀,你剛才的話把歡樂氣氛都破壞掉了。”董靈靈撅着嘴嘀咕。
“行業不同,我們太糙,你們高雅,別讓我們污染你們耳朵。”崔如雪說。
“你的話沒把我和白飛擡高,倒把我們貶低了,意思是我們故作高雅呗?”董靈靈站起來走到白飛身邊,兩個漂亮女人站在一起,“我和白飛都努力融入你們了,你還那樣說話,是自卑還是自大呀?”
白飛拍了拍董靈靈的背,牽住她的手,說:“跟我去我房間吧,你不是說想從我這裏拿幾本書回家嗎?走吧。”
“我不去!她針對咱倆。”董靈靈甩開白飛的手,執拗盯着崔如雪。
“你說誰自卑?”崔如雪起身踢開凳子,要找對方算賬的時候被旁邊的人拽住。
“如雪!”方永臉色驟變,“坐下!”
“她說我......”
“我讓你坐下!”
崔如雪站在原地喘了半天粗氣,自己拎起椅子坐回去。
白飛把董靈靈拽回房間裏,門一關,與外面隔絕。
“她性格比較......個性,你別生氣,沒必要的。”白飛說。
“她就是針對咱倆,準備菜的時候,我見她白了你好幾眼呢,這裏可是你的家,她竟然翻你白眼!你們兩個吵過架?”
“沒有,只接觸過幾次。”
“那她肯定喜歡你老公!沒有其他原因了。最讨厭這樣的人,暗戳戳的暗戀別人家男人,自己找去呗!”董靈靈後退兩步,屁|股沉入床墊,“白飛你要小心她,她想搶你老公還擺出一副你搶了她老公的樣子,可怕!”
“你剛剛生氣是因為她對我翻白眼?”
“當然喽,要不我怎麽會在那麽多人面前發瘋,還當着我剛看上的男人的面,咱倆是朋友嘛。”
白飛愣了一下,她自己都不知道和董靈靈是朋友了,感覺還蠻好的......
白飛倒杯水給董靈靈,開口說:“我知道她喜歡方永,她在方永公司待了幾年,她喜歡他很正常。”
“我要是你就讓方永把她開了。”
“我不想幹預方永工作上的事,方永他......自有分寸。”白飛說。
“你很相信方永?”董靈靈盯着白飛的眼睛。
白飛笑着點頭:“相信。”
“好羨慕呀!”董靈靈笑了,頭偏着擱在白飛單薄的肩上,“我也想快點有一個值得我信任的人,待我好就夠了......”
方永敲門,推開門第一句話:“不好意思,如雪可能最近心情不好,得罪你了。”
“沒關系,我又沒輸她,吵架我從沒輸過,所以不感覺她對不起我。”董靈靈說。
“是麽?呵呵。那以後我就托你照顧白飛了。”方永伸手碰一下白飛的臉蛋兒。
白飛瞪他:“別鬧。”
“白飛是公司首席設計師,幾個敢找她吵架?你們兩個主人全來關照我,這樣好嗎?”
“貌似不太好,咱們還是下去繼續吃飯吧,我剛才讓皮實先帶如雪回去了。”方永拉開門,比出一個請的手勢:“請吧。”
他們把午飯吃成晚飯,晚飯吃成夜宵,院子吃進屋裏,十點才散席。
男人們喝得嘴裏打瓢,把方爺叫成“發爺”,一個箍着一個的脖子,相互扶着走S線,松手都得躺下去。
方永叫來六輛出租車,把弟兄們塞上車,最後一輛車讓鐵頭和董靈靈兩個人上。
他對鐵頭說:“就數你最清醒,幫我個忙,把董靈靈安全送到家。”
“是,方爺。”鐵頭關上車門,腦袋探出來說:“打擾一天了,謝謝你們。”
“哪兒的話,快走吧。”方永擺擺手,目送車開出小區,然後那點清醒勁兒霎時消散,眼前天旋地轉,身體左右搖晃......
“沒事吧?”白飛扶住方永,看着他喝紅的臉色皺起眉頭。
“事兒不大!”
“笨!誰像你那樣喝酒,來者不拒的。”她邊責怪邊扶他進屋,讓他躺在沙發上緩緩酒勁。
“白飛,我明天走了,你有沒有解脫的感覺?”
“沒有。”
“那就好。”他困難地挪動身體側着面向白飛,牽過她的手,使出全身力氣把她的手攥得死死的,使她發疼,“我有點兒不放心你。”
“怕我跑掉?”
“不是。怕法國人。”
“......”白飛膝蓋着地,尋一個與他平視的角度,“沒必要怕他。”
“呵呵。”他帶着她的手落到額頭,然後胸口,問:“我燙嗎?”
“嗯。不舒服吧?下次別喝了。”
“聽你的。......我這個人粗枝大葉,不懂女人心,追你這段時間笨手笨腳,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怎麽樣,你滿不滿意,我用心做了,全心全意,我不奢望從非洲回來你能給我一個全心全意,半心半意就知足了......只要我一直好好待你,早晚有一天你裏外都會屬于我的......在上海時候你說咱倆開始的荒唐,其實我覺得怎麽開始不重要,你願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才是咱倆之間的重點,剩餘所有問題都能解決......不就是你心裏還有別人嗎?沒事兒,我沒有。”方永雙眼疲倦半眯着,說。
“這段時間......你粗心,霸道,但你做得很好......因為你在,我都願意接觸別人了......答應我,別讓自己受傷,不許再落枕,等你回來,我會給你答案。”
方永将她手帶到唇邊吻住手背,沉聲說:“到那天,我只聽你說接受我了這個答案。”
方永早上走的時候,在門口吻了白飛,白飛意外的沒多說什麽,不像他。
白飛一個人收拾昨晚狂歡導致的滿屋滿院子後遺症,腦袋裏方永昨晚那番喝醉後的話循環播放,耳根與心口溫溫的,她想該給方永一個确定的回答了,不需要等到三月之期,現在她就離不開他了。
那些密密麻麻的過往,像眼前殘局一樣收拾收拾,就算了吧。繼續記着,為難的不止自己,還要為難方永。
她已經有了一個能改變她的人,另一個男人和那些隐情該在此一筆勾銷。
白飛在所有人眼裏都屬于冷淡有禮的類型,這種情況從小時候到認識方永前,事實上最初的起因是一個有點滑稽的理由。
她剛上小學時,不愛說話,因為她有點口吃,心裏順順溜溜的話從嘴上出來總是磕磕絆絆,有一次讀課文引得全班同學捧腹大笑,她蛋清兒似的白臉一下子火燒通紅,為了不被人笑,她便減少說話,回到奶奶家裏自己一遍一遍把課文讀通順,用了一年半時間偷偷板正了壞毛病,可她的不愛說話的性格已初步形成了。
上初中的時,她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不願意和家庭健全的同學待在一起,感覺自己和他們處于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難以相融,她和他們在一起身體某個部分特疼。
初中雖然沒有玩的好的同學,卻很少感到孤單,不像在小學時候那樣,大概習慣了。
學校裏因為各種原因自己玩兒的人多了,不止她一人,她和那些自己玩兒的同學有些不同,她并不期待誰來跟她玩兒。
她見到同班同學或者老師一定會微笑打招呼,禮貌的事不會差,奶奶常教,只是和人深入交往從來都不,同學和老師眼裏她成了一個誰也不敢高攀的高冷小女孩。
有一部分女人願意倒貼愛情,卻極少有女人願意倒貼友情,當你拒絕過幾次善意,就不會再有人去搭理你。
白飛喜歡服裝設計,白文坤就送她到法國留學專學設計,她不喜歡陌生環境,也不怕,追求自己喜歡的東西即使障礙重重也非常想去。
她到巴黎以後認識一個當地的法國人,是一名狂熱的服裝設計師,已經畢業了的學長,叫Alan,她和他用英文交流,認識一個上午,Alan就跑進街邊花店,買了一束花向她表白。
Alan身為一個法國男人,感情豐富擅長表達,淺棕色眼眸流露着無限的誠摯無比異常戳人心尖的目光,明明在跟剛認識的人表白,卻搞得像是跟一個與自己相戀十年共同看盡人情冷暖的戀人求婚般深情款款,荒唐的話講得理所當然。
白飛不搭理他,走掉。心想,這個男人設計衣服很有想法,但是腦子壞掉了。
難以理解。
Alan兩個月後,抱着一捧郁金香出現在白飛學校門口,開口不再講英文,打着手勢講別別扭扭的中國話,說幾句翻翻翻譯軟件,告訴白飛:“我,給了我,一個,中國名字,李文,那次,對不起,你和我做朋友好嗎?”
“不好,你說好中國話再來吧。”白飛用英文随口敷衍一句,Alan有滿腹想表達的東西卻只能單字單詞停停頓頓往出吐、手舞足蹈急切的憨态令她覺得很好笑,像小時候口吃的她。
李文兩個半月後又來找白飛,開口說的中文裏就帶了一點點外國語調,突飛猛進的大進步,“我最近一直努力學中文,現在可以了嗎?”
“你怎麽學的?”白飛當時很意外,中國話對外國人來講應該很難學的吧?
“跟我來,我告訴你。”李文笑了笑,臉上洋溢西方男人獨有的魅力。
白飛跟着李文到他的私人工作室,工作室像許願樹一樣牆壁家具到處貼滿各種顏色的紙條,每張紙條上有一句中國話,用法語和一些奇奇怪怪的符號标注出諧音,電腦屏幕兩邊都貼了。一般小學生初學英文記不住發音時的幼稚招數!
白飛忽然想笑:“中國話可不是靠這種方法就能學好的,你這樣學頂多會說幾句,根本不能正常和人溝通。”
“我有一個中文老師,還有一個中國朋友,我還有別的很多的辦法。”李文把自己最近看的中國連續劇、電影、綜藝全翻了出來,還有手機上的翻譯軟件也給白飛看,“我現在仿佛......仿佛對嗎?仿佛在中國一樣,生活裏全是中文,很快會學好的。”
白飛看了看李文用的翻譯軟件,小聲吐槽:“哪來的山寨軟件,翻譯的什麽鬼......”
“山寨是什麽意思?”
白飛一時不知如何解釋,看看周圍,拍了下牆壁上小紙條下面貼的海報,海報人物是在巴黎非常受歡迎的日本超模,超模妝容服飾全為中國風,“她是一個山寨中國人。懂了嗎?”
李文托着下巴思考片刻:“假的?不是真的?對嗎?”
白飛點頭,笑了笑。
李文每天根據時間找空閑去學校裏找白飛,白飛不愛搭理他,自己也能說半個小時,越說越熱鬧,從不尴尬,開朗得異常。
有一次白飛煩了,直接告訴他:“我和你不可能,別再浪費時間。我不談一時的戀愛。”
李文先問:“一時是什麽意思?”
“短暫。”白飛說。
“你誤會了,我不是想和你談一時的戀愛。”
“我沒有留在巴黎的打算,你會跟我去中國嗎?如果現在我們在一起了,我回國的時候就是分手的時候。不是嗎?”
“我願意跟你去中國。”李文擡頭望一眼天空,陽光使他深陷的眼睛半眯着,濃長的睫毛被光融化了般是透明的,“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那你的事業呢?留在這裏才能得到更好的舞臺。”
“是啊,可我更不願意失去你。”
白飛還是沒有接受李文,她堅持認定這段感情沒有結果,她不具備法國人那種大膽和豁達,能瞬間愛上一個人,瞬間忘掉一個人。
白飛的屢次拒絕,李文左耳進右耳出,照舊每天找她說話、吃飯、逛街,他邀請她輔助自己設計禮服,其實為了教她更多服裝設計的知識。
他說他要在八月份辦一場個人時裝發布會,規模不大,有點小,但他已準備了四年。
李文很有天賦,設計服裝喜歡運用一些富有童趣讓人出乎意料的元素,當時他已在圈裏小有名氣。
他和白飛一樣愛好自己動手做衣服,有次他做衣服的時候,白飛撿起地上白蕾絲和黑真絲布,随手拼接做了一條短裙,做着玩的而已,他看到後卻十分驚喜,說她真是他的驕傲!
“誰是你的......”白飛心砰砰跳,手把裙子攥得緊緊的。
太多太多志趣相投使他們終究還是在一起了。
李文是白飛的初戀,第一個進入她心裏的陌生人,她就像方永昨晚說的那個成語——全心全意。全心全意愛上李文。
他們在一起後,李文的中文說得日益精進,他想用她的語言和她無障礙交流。
分開,因為一場事故。
李文為了時裝發布會的事忙得不可開交,終日投身工作室裏,瘋狂想要自己親手做出一件驚豔四座的晚禮服,做為壓軸展出。
發布會前的八十多個小時,李文都沒有睡過覺,既興奮又緊張,語無倫次對白飛說各種各樣的對未來的暢想,全是激情,全是憧憬。
發布會辦完當晚,走秀結束,工作人員清空場地時,李文攔住工作人員,苦苦哀求,多付一天場地費讓他在那裏留一晚,他要拍照紀念,他要享受四年多的碩果!
李文拍大場景,拍小場景,連頂棚的燈和布置的鮮花都拍成特寫,東摸摸,西看看,每一個細節都想深深刻入腦袋裏。夢想第一階段的結束,第二階段的開始,他認為太有意義,太值得興奮了!
白飛陪他到深夜先回住處了。
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