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方永到公司的時候,門口前臺迎上來,告訴他:“方爺,陳叔等你一早上了,在你辦公室呢。”
“知道。”方永大步不停走向辦公室。
方永推門露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竟然讓陳叔等我!”
“沒事兒,我今兒有空,聽你這的人說你結婚啦?”叫陳叔的中年矮瘦男人立馬碾滅煙頭,站了起來,“怎麽不通知我呢?”
“你坐你的。我誰都沒通知,再說你那麽忙,哪敢拿這麽小的事去打擾你。”
“這就見外啦!咱們是朋友啊。”
“陳叔今天來找我有事兒吧?”方永在陳叔對面坐下,覺得這個小老頭比上次見的時候憔悴不少,快瘦成一具未成年木乃伊了。
“有。現在處于多事之秋啊。我想讓你下個月帶二十個身手好的弟兄随我去一趟非洲,我一筆大生意在那的一個人手上卡住了,下個月底和他談判。”
陳叔在非洲十幾個國家有生意,三年前在安哥拉開了金礦,但安哥拉當地民風彪悍,亂七八糟的事情很多。陳叔每次去辦事總要帶一些特殊出身的保镖,一來二去,陳叔成了方永的老顧客。
方永應承下來,他喜歡去亂點的地方,能訓練人生鏽的身手。
傍晚,方永開着小跑到白飛公司樓下,給白飛發了一條信息,等待五十分鐘人才下來。
“去吃晚飯吧!”他下車盯着白飛。
白飛第三次告訴方永道:“我不吃晚飯。”
方永尴尬一下,說:“那你陪我吃行嗎?或者我陪你喝咖啡?”
“對不起,我有些累,先回去了。”白飛轉身上了自己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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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先後到家,車子并排停進車庫,白飛上樓,方永和剛才一樣在後面追。
“媳婦兒!等等!”方永一把拽住白飛的手腕。
“這是什麽稱呼?”白飛蹙了蹙眉,手迅速從對方手中抽回。
“正常稱呼。”
“......還是叫我名字吧,那樣叫我,我聽着不舒服。”
“行。聽你的。咱倆進行點兒活動呗?”
“活動?”
“幹啥都行!你說吧!”
“今天不行,我要休息兩個小時,晚上趕幾張設計圖。”白飛面無表情地說。
“哦......”方永很失望。
方永牽着金條到小區裏溜了兩圈,回來差不多到了白飛說的兩個小時,他琢磨片刻,去廚房煮了一壺咖啡,然後将鮮奶倒入白色杯中,方糖一塊一塊地在盤子中心碼成正方形,再将咖啡、鮮奶、方糖端到客廳擺上茶桌。
方永很少喝咖啡,為白飛準備的。
白飛下樓找咖啡時,看到方永雙腳搭着桌沿,背靠沙發,享受着一根雪茄,方永周圍煙霧缭繞,到處彌漫着濃厚的雪茄香。
“方永。”白飛叫他。
“欸!”方永身體一僵,立刻戳滅雪茄,給頭上沒散的煙團扇扇風,“你醒啦!睡着了嗎?”
“嗯,我泡杯咖啡,畫設計圖。”
“不用泡!我剛給你煮好,都準備好了。”方永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坐!”
白飛走過去看了看桌上的杯盤:“單身男人真的什麽都會?第一次見人把糖擺得這麽整齊。”
“怕你嫌棄,你真不吃晚飯?不餓嗎?”
“不餓,習慣了。”
“你還有什麽習慣?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都告訴我,我這人粗心,怕做錯事得罪你!”方永說。
“我正想和你談談。”白飛在方永對面坐下來,“你對我有什麽要求嗎?”
“別鬧了,我哪敢對你有要求,你說你的。”
“我希望我們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間,還有......你不能像剛才回來時那樣随便碰我的身體。你可以在外面找女人,做任何事都是你的權利。我們的婚姻只是名義上的。以後每個月我會付給你兩萬塊房租,日常花費AA。你有要求盡管提。”
“......我剛才碰你了嗎?”
“在車庫,你拉了我的手。”
“那也算碰啊......”方永頓時感覺前途一片黑暗,“行吧,你說怎麽着就怎麽着。”
白飛往黑咖啡裏兌了奶和糖,起身端起杯子,“謝謝你幫我煮咖啡,以後這些事我自己做,我不想離婚的時候欠你太多。”
“你的計劃裏都有離婚了嗎?”
“奶奶過世了的話,你我的婚姻還需要繼續嗎?”
“需要!你要是這麽想的話,我必須提一個條件了,我接受你全部的要求,我只有一個要求,我不提離婚你就不能提!”
“同意嗎?”
“好吧,我同意。”白飛勉強答應。
白飛的奶奶卧病在床半年,一周前家屬收到醫院的病危通知書,老太太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老太太兒女的孩子裏,她最疼飛飛。
自打知道白飛結婚,老太太精神了不少,一心想到白飛家裏看看,兒女各種阻攔,說病情剛穩定點,最好不要折騰,老太太聽了這話當場發火兒。
于是乎,白文坤用輪椅推着老太太來到方永的家。在門口已經心裏一驚,進門看室內裝潢擺設又是一驚,他沒想到白飛能嫁個“土大款”!一直以為女兒喜歡的是那種身上具有陰郁氣息的文藝男性。女兒上個男朋友和現在的老公截然相反兩個類型。
白文坤很少過問白飛的事,因為白飛從來不聽他的,白飛登記那天上午,他才知道女兒要嫁人了。嫁都嫁了,再想什麽都沒意義,他想。
“這房子什麽時候買的?”白文坤問。
“14年。”方永泡好茶端上桌,“爸,您坐。奶奶能喝茶嗎?”
“不行,別給你奶奶喝茶了。”白文坤連忙阻止,轉身對老太太說:“媽,你好好看看,這就是你孫女的家了,你孫女在路上呢,馬上就回來了。”
老太太點點頭,茫然地盯着方永,不認識了似的,“你是飛飛對象?”
“是!奶奶。”方永過去蹲到老太太面前,讓老太太認個仔細。
“好!長得挺好。”老太太幹枯的手指指着樓上,“上面還有地方嗎?領我看看。”
白文坤去推老太太被方永阻止,方永推着老太太上樓下樓,把家裏轉了個遍。
老太太的眼神始終是茫然的,像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糊裏糊塗地看,糊裏糊塗地點頭說好,不時看一眼身後的方永,又不認識了似的。
方永把老太太安置在院子裏陽光充足的地方,告訴老太太:“白飛馬上就到,就從您眼前這個大門回來。”
“哦。你覺得我們飛飛好嗎?”老太太問。
“好,我喜歡她。”
“我們飛飛是好女孩兒,她爸以前總忙不怎麽管她,我一手拉扯大的。”
“嗯。”
“你們好好過日子,要照顧她,她上個男人就對她不好,你可不能啊。”老太太回頭給了方永一個嚴厲的眼神,仿佛警告。
白飛的車開進院裏,車上下來的人和平時簡直不是一個人,臉上挂着溫暖的笑容,聲音甜了八度叫老太太。老太太雖然記性不行了,可仍一眼就認出寶貝孫女兒,只是“外人”記不住而已。
白飛在院子裏陪老太太,方永回客廳和白文坤打聲招呼,進廚房做飯。他的廚藝說不上精湛,但也不比飯館大廚差,炒炒炖炖,上桌六個菜。
“人呢?”擺好碗筷,方永問白飛。
白飛說:“走了,奶奶只能出來一會兒,他們讓我跟你打聲招呼。”
“哦......”
“你還真是挺會做飯。”
“會的多着呢。”
“謝謝你今天招待我家人,他們走的時候挺開心的。”
“其實我也有點收獲。你奶奶說你上個男人對你不好,是怎麽個不好法?”方永盛上一碗飯遞給白飛,順便觀察一下白飛的臉部反應。
白飛沒有反應。說:“奶奶認為分手了就是對方對我不好,其實沒什麽。你呢?你對你前女友好嗎?”
“我問心無愧,至于她們怎麽想,我就不知道了。”
大床下邊,方永雙手撐着地板,一起一落,做睡前熱身——一百個俯卧撐。
房門當當被敲響。
“進來。”方永保持姿勢,扭頭往門口瞧。
“能幫我個忙嗎?”白飛将門推出一個縫隙,人站在外面說。
“為你上刀山下火海。”方永起身,玩笑道。
“我出去一趟,一個小時後麻煩你給我打個電話,叫我回家好嗎?”
“這麽晚了,你去哪兒?”方永打量一眼白飛的穿着。
白飛淡淡的妝容,身穿一件深灰色的無袖緊身連衣裙,手彎處搭着羊絨大衣,腳下踩着一雙白色高跟鞋,上上下下都是打扮的痕跡。
“有點事。”白飛說。
“需要的話,我陪你去。”
“公司設計師聚會。之前拒絕過幾次,今天推不掉了。”她說着為難地蹙蹙眉,“過一會兒你給我打電話,我就有借口回來了。”
“好吧。”方永若有所思。
白飛的車開出院子,方永毛手毛腳地往黑背心上套了件T恤,拿上車鑰匙奔跑下樓,然後他悄悄跟着白飛到了一間酒吧。
看眼酒吧招牌,巧了!
這間酒吧的老板過去是方永手底下的保镖,外號叫皮實,皮實用當了兩年保镖掙的錢開了這間酒吧。不要小瞧保镖的收入,方永公司有兩百個保镖,分A和S級,S保镖每人出工的日薪頂一個白領的年薪。
方永跟進酒吧裏,他那叫人難以忽略的身高引來不少注視......
“方爺!”皮實打老遠就認出方永。
方永被吓了一跳,拳頭差點打出去,“什麽毛病!”
“哈哈哈哈哈哈,你怎麽大駕光臨我這兒了?”
“不是來看你的,靠邊兒靠邊兒!”
皮實給方永找了一個“方便”的卡座,讓他專心致志的盯梢。
“你盯的人是誰呀?”
“我老婆。”
“老婆?什麽時候結婚的?我去跟嫂子打個招呼!”皮實扭頭就去,讓身後人一把給拎了回去。
“我偷着來的,你去不就露餡兒了!”方永說。
“偷着.......”皮實像聽見一個天大的笑話,抱腹蹲下狂笑。
“別笑!”
“方爺還來這套!哈哈哈哈哈哈......”
“哪套?你再笑我揍你!”
“說真的,那女的真是你媳婦兒?”
皮實把酒倒上,拍拍方永的背,“方爺,喝酒!”
“不喝,開車了,改天。”方永頭也不回地說。
“你到底看什麽呢?她又不是跟誰約會,那麽多人呢麽。”皮實繼續勸酒,“少喝點兒,待會兒找人給你送回去,我這服務生會開車的多着呢。”
方永不理皮實,盯着白飛的方向,若有所思......
白飛到了之後,雖然左右都坐了人,但是這些人并不與她交談,她左邊一個小群體交頭接耳說說笑笑,右邊一個小群體玩骰子,她與他們和酒吧喧鬧的氛圍格格不入,偶爾看眼舞臺,偶爾低頭看手機。
白飛在方永眼裏成了孤單落寞的樣子。
方永自言自語:“真是同事?看上去不太熟啊......”
每晚在酒吧街賣藍色妖姬的小肖此刻到了這間酒吧,懷裏抱了滿懷的藍色妖姬,手裏拿着單支的包裝過的花,路過每一桌都将花遞出一遍,看是否有人需要,連續八桌人沒有需要,他瞄準了角落裏那位連坐着都顯魁梧的男士,過去拍拍那人的肩。
方永回頭,先看見了面前一朵花瓣撒着金粉的藍色妖姬,然後看到小肖和小肖懷裏滿懷的藍花,覺得莫名其妙,“什麽意思?送我呀?”
小肖用手臂把全部的花緊緊|夾在腋下,雙手忙着比劃,嘴巴咿咿呀呀半天也沒蹦出一個能聽懂的字。
旁邊的皮實看煩了,替小肖解釋:“他是聾啞人,聽不見也不會說,他那手勢的意思是問你買不買花,一百一枝。”
“不買!”方永對小肖擺擺手,扭過去繼續盯着白飛,白飛依舊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衆人中,他有點心疼了。
正苦惱,腦子裏靈光一現!
方永讓服務生把走遠的小肖領了回來,他指指小肖的花,告訴小肖自己全要了,小肖以為這位客人要的是一枝,便抽|出一支新鮮的給他,方永反複比劃手勢表達自己要全部不是單枝,但是小肖沒有領悟那亂七八糟的比劃,最後皮實出面給兩人當翻譯,結束僵持不下的局面。
小肖走到白飛的卡座,把懷裏的鮮花遞給白飛,因為客人事先有囑咐,他不肯告訴白飛花是誰送的,白飛左右兩個小群體被這狀況吸引,停止玩樂,用眼睛幫白飛尋找周圍可疑人物......
方永掐點離開酒吧,上車後給白飛打個電話,然後自己飛車先到家,脫掉T恤,裝出一副始終在家的樣子。
白飛進門,他迎上去,笑呵呵說:“回來啦,玩得開心嗎?”
白飛沒說話。
“累嗎?”
“不累。”白飛搖搖頭,笑了笑,“幸好有你的電話。”
後半夜傳來噩耗,白飛的奶奶突然去世!
方永和白飛趕到醫院,從電梯出來,聽見走廊方向傳來的雜亂哭聲,白飛飛奔向老太太的病房。
病房門口的白家衆人,男的站着抹淚,女的抱腿蹲着嚎啕痛哭。
白文坤看見女兒女婿,收住啜泣,“你們來晚了,奶奶咽氣了,進去見她最後一面吧。”
白飛眼中含|着兩顆碩大的淚珠,堅持不肯在衆人面前落下,一個人走進病房,回身把門關嚴,走到床前望一望老太太的遺容......
老太太面無表情,說不上安詳不安詳,灰暗的面色像她的生命一樣沒有絲毫生機,遍布皺紋的雙|唇兩邊唇角向下緊緊抿住,右手攥着床單不放,仿佛還有心願未了。
白飛眼淚成串往下掉落,發抖的手把床單從老太太手裏拉出來,給那只手蜷縮的手舒展幾下,她最清楚老太太如果還有心願未了,那個心願肯定是見自己最後一面。白家所有人裏,她和她感情最深。
病房外的白家衆人對方永說老太太走之前的事,今晚給老太太陪床的大女兒最先走出悲傷,話是她說的,“沒有任何征兆,血壓忽然升到300,不一會兒又降下來了,半個小時都沒挺過去人就沒了......大夫說老太太腦出|血加腎衰。”
老太太入殓和葬禮,白飛都拒絕參加,方永認為不妥,自己去的。
方永雖然沒有白家人那種悲傷,但老太太過世後的一個禮拜心情也很沉重,還很擔心白飛。
白飛請了長假,終日在家,很少吃東西喝水,也不怎麽哭,無精打采躺在陽臺躺椅上看書,說是看書,其實就是抱着一本書腦袋空空地發呆。
方永覺得白飛的情況非常不妙,只好不上班在家守着。
方永端着飯菜,敲白飛的門,“我進去喽?”
房裏人不響應。
方永推門而入,把飯菜放到桌上,“你要絕食啊?不管怎麽樣也得吃飯。”
“謝謝,我不餓,胃不舒服。”白飛倦怠地瞄一眼方永。
“再不吃飯胃更不舒服!”
“餓了就吃,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呆着。”
方永嘆口氣,又把飯菜挪到躺椅旁邊的小玻璃桌上,然後走到白飛身後,雙手抓|住躺椅兩側扶手輕松地把躺椅和白飛一起提了起來,調換方向,使白飛面向飯菜。
“現在就吃!你這是幹嘛?吃完飯和我出去轉轉。越呆着越郁悶。”方永皺起眉頭。
白天擡眸瞧眼不悅的男人,低頭翻了一頁書,繼續看......
“你不吃,我就把你嘴掰開填鴨,我警告你。”
“難纏。”白飛合上書,拿起筷子敷衍地吃了幾口,全程感受到了來自上方虎視眈眈的目光。
“搞不懂你們女人,難受哭一場不就結了,虐|待自己幹嘛?”
“搞不懂你們男人,凡事總說得那麽容易。”白飛放下筷子,繼續看書。
方永奪過白飛的書,摔在桌上,“不許看,和我出去轉轉。”
白飛生氣地眼神瞪着方永,還沒說話就被一只充滿力量的手拽了起來,被拖到衣櫥前,她連續說了三次:“別碰我!別碰我!別碰我!”
“就碰!不能什麽都聽你的!”方永用另一只手打開衣櫥,取了件外套罩住白飛,把人整個抱起來就往樓下走。
“方永!放我下去,我要生氣了!”
“随你。”
方永把白飛塞進車裏,摔上車門,開車離開小區。
方永沒有目的地,光想着帶白飛散心,但不知道哪裏适合散心,糊裏糊塗地一路開到郊區,開上山路,在個風景不錯的地方停下,途中白飛沒吭過一聲。
“那個,下車走走吧。”方永說。
白飛沿着凹凸不平的土山路慢悠悠往高處走,眼睛從不環顧四周的風景,只望着前面的路,方永手裏拿着給她預備的礦泉水跟在後邊。
方永想說些什麽,緩和氣氛,可是想不出來說什麽合适。
白飛走累了,在路邊的岩石上坐下來,踢了踢腳下枯黃的野草,“方永,那次你說你看上我了,看上我什麽了?”
方永思考片刻:“外表吧,我看不透你的心。”
“我的性格很讨人厭吧?”
“沒有。我對你一點讨厭都沒有,就是擔心你這樣下去不行。人死是自然而然的事兒,看開點兒。”
“我不是看不開,就是......你知道人的情緒并不容易掌控,很多道理知易行難,我應該過幾天就好了。”白飛說。
“希望。”
“呵呵,”白飛笑了笑,“你朋友多嗎?”
“不算少吧,多是什麽标準?什麽标準也不算少。”方永把水遞給白飛,“你呢?”
白飛接過水瓶,漫不經心地擰着瓶蓋,白到透漏血管的手擰瓶蓋的動作顯得很無力,“我好像沒有朋友,幾乎沒有過。我性格不好。”
“你覺得我性格怎麽樣?”方永也在岩石上坐下,他剛坐下,白飛就往遠處挪了挪。
“挺好。”
“那就像我這麽活,何必跟自己較勁。”
“人的性格是天生的。”白飛說。
“不信那套。”方永擡頭看眼天空。
兩人沉默良久,這次沉默不像來時路上那樣尴尬。
白飛歇得差不多,起身繼續往上走,“我奶奶去你家的那天,都和你說什麽了?”
“讓我好好對你之類的話,問了我三四遍叫什麽名兒,她好像過幾分鐘就不認識我了!”
“記性不好,我小時候她就那樣了,我在她家長大的,她每次見到我班主任都要重新問一遍,你是誰?對我來說,爸、媽、家人都是她一個人。”
“你家不是那麽多人呢嗎?”
“天南地北,奶奶生病他們才回來的。”白飛說。
老太太身為拆遷大戶,留下八套房産,前幾年腿腳利索的時候自己到律師事務所立下遺囑,分給貧困的二女兒一套三居,其他七套全部留給白飛,這份遺囑一直在白飛手裏。
因為這份遺囑,白家除了分到房子的二女兒外的子子孫孫跑到方永家裏哭鬧。
老太太的大女兒最委屈,她邊惡狠狠啃着蘋果邊掉淚,“我對我媽最好,我們家倆兒子每年年節不是給錢就送東西,雖說我們都不在她身邊吧,哪年有病有災沒回來看她?她卧床了,誰抛家棄口的跑這照顧她?到頭來一場空啊!”指着白飛質問:“你說你奶得多偏心?全給你了!”
白飛盯着遺囑不說話。
老太太大三女兒也哭,問方永:“你能掙錢,飛飛是大設計師,你家這麽好的家境,我媽怎麽想的?窮的不給,單給富的?”
方永看一眼白飛的臉色,低頭尴尬地笑笑。
“媽這心眼子都偏到北極了!跟兒女不親,就跟孫女兒親!飛飛從小跟她那得了多少好處?我們家孩子、二妹、三妹、大哥家的孩子沒跟她那得到過一分好處!太讓人寒心了。”老太太大女兒又說。
這時候老太太的二兒子、白飛的父親白文坤說話:“現在說這些都沒用,房子已經是飛飛的了,咱媽立的遺囑有法律效應。你們跑到方永家裏來撒什麽野?”
“我就哭!我就撒野!我心裏不痛快!我以後天天來!我不在乎房子,就想說說這些事兒,太讓人寒心!”老太太大女兒說。
方永冷汗直流......
“你們想怎麽樣?”白飛被吵得頭疼,“直說吧!”
“飛飛,你別說話。”白文坤捅咕兩下女兒。
“我要被你們吵死了,到底想怎麽樣?讓我為奶奶偏心的事道歉還是想要房子?”
客廳突然鴉雀無聲。
老太太的三女兒抹掉眼淚:“你捏着遺囑呢,我們怎麽要啊?”
茲拉一聲,遺囑在白飛手裏成了兩半,衆人傻眼......
白飛說:“我只要奶奶住的那套老房子,其他的随便你們分,現在立刻離開我家!立刻!”
老房子有她的童年回憶,無論如何不能讓給別人。
“飛飛,那是你的房子!你奶奶給你的!”白文坤急忙奪過白飛手裏的遺囑,把那兩半往回拼。
“你看看她們的樣子,我敢要嗎?”白飛說,“我如果要了,這輩子別想安生了!”
“哎呀,他們就是發洩一下嘛!”白文坤說。
“趕緊走,你們立刻離開!不走我就反悔了!”白飛說。
白家衆人聞言拎上包和外套,拖家帶口,呼啦啦一下子走|光了,白文坤捏着遺囑嘆了口氣,掉頭去追兄弟姐妹們。
客廳裏頓時充滿美好的寧靜,像電鑽在耳邊嗡嗡很久後猛地停止,耳膜爽透了!
白飛彎腰清理桌上白家人留下的擦淚紙、蘋果核、茶杯,邊收拾邊說:“方永,不好意思。”
“你道什麽歉?”方永拿起垃圾桶幫忙清理。
“我明天搬走,他們再來就讓他們到我那找我。”
“不行。他們也不會再來了。”
“也對,目的達到了。”
“反正你住進我這裏,就別想搬走了。”
老太太過世半個月,白飛長假結束,方永早上把她送到公司,她原想自己開車,但是方永覺得她的狀态還沒恢複好,堅決要送她。
方永半個月來,為了白飛差不多到達廢寝忘食的程度,來到公司,坐在自己舒服的大皮椅子上,點根雪茄,享受久違地逍遙......
門啪啪響!
“進來!”方永瞥一眼門口。
皮實手拿兩盒雪茄推門進來,把雪茄放到桌上,說:“我來看看前老板。”
“坐。”方永夾着雪茄的手比劃一下沙發,“有水,有茶,自己弄。”
“不喝,待會兒有事兒嗎?一塊兒到你那拳館練練?”
“走!現在去,我一個禮拜沒過去了。”方永戳滅雪茄,起身摘下外套披上。
兩人走出公司。
率隊保護一位大明星去新加坡開演唱會,剛剛回國的崔如雪,修理完頭發來公司報道,她修理過的頭發還是兩三厘米長,像她的眼珠一樣烏黑,身形精瘦結實,身高至少一米八,大冬天穿着破洞牛仔褲,單薄的帆布鞋,黑色機車皮衣拉鏈拉到喉嚨,比男人還有酷勁的女人!
崔如雪停摩托車的時候,一仰頭正好看到方永和皮實的背影,她摘下手|套,助跑沖向方永,跳上方永的背,用力抱住方永的脖子不松手。
“方爺!我回來啦!”一口煙嗓。
方永扭頭,臉貼着崔如雪的臉,“不是讓你在家歇一天,明天再來麽!”
“我到附近剪頭,順便過來。想我沒有?”她搖搖他的脖子。
“人家想你幹嘛?你方爺結婚了不知道嗎?”皮實動手從方永身上往下摘崔如雪,“下來!”
“別弄我!”崔如雪不肯下來,問方永:“真結婚啦?不是謠言?他們說的話我都不信。”
“真結了。”方永說。
“哦,沒勁。”崔如雪自個兒下來了,“沒事兒閑的,結什麽婚啊!”
“看上了。”方永說。
崔如雪撇撇嘴,鼻腔“哼”出一聲。
“來公司有事兒嗎?”方永問。
“沒事兒。”
“沒事兒和我倆打拳去。”
方永和皮實換好衣服站上擂臺,方永近乎零體脂的身材,每塊隆|起的肌肉都結實得像一塊厚厚的鋼鐵,凹凹凸凸的腹部肌肉仿佛可以抵抗一切損傷,兩條手臂看上去極有爆發力,揮出一拳就打漏城牆似的。
皮實不同,皮實以前身材和方永差不多,自打開了酒吧肚子見長,肌肉上蓋了一層肥油,用眼觀,皮實塊頭比方永要大,可沒有方永那種力量感。
兩個男人同時往自己手上一圈一圈纏繃帶,方永笑問:“用我讓着你嗎?”
“不用!”皮實冷笑,“還不定誰輸呢!”
“成。那你專業點兒,不帶絆人,不帶廢關節的。”方永和皮實打過幾十場,皮實經常打不過的時候使出反關節招數,用腳勾纏住他的踝關節往後拉,另一只腳再補踢小|腿一腳,中了這招很難不倒。
“你讓我絆怕了,那可是我的絕技。”
“你的絕技犯規了。”
“你倆快點!”崔如雪在臺下催促。
“我可以了!”方永原地跳躍熱身,揮了兩拳。
“我也OK!”皮實說。
兩個男人打得揮汗如雨,臉上挂彩,五個回合結束,方永贏了四回合。
崔如雪跳上舞臺,雙拳相互碰一碰,“方爺,我跟你打!”
“不打。”方爺咬住拳套帶子摘下拳套,擦了擦額頭的汗。
“為什麽不跟我打!”
“你一個女的,我下手不對,不下手不對,怎麽打?”
“平時不拿我當女的,這時候拿我當什麽女的。”崔如雪快速走到方永面前,狠狠往對方肚子上打了一拳,“我力氣不比你們男的小吧?”
“力氣不小,但是我累了,你跟皮實打,我給你們當裁判。”方永轉身跳下擂臺。
崔如雪和皮實打了幾場,剛開始崔如雪就破了規則,回身一個旋轉飛腿把皮實踢得暈暈乎乎,好好的拳擊成了綜合格鬥!
結果——崔如雪完勝。
三人離開拳館時,皮實右眼青紫,右側嘴角貼着創口貼,臉腫得比來時大一半,凄慘。
三人開車到白飛公司樓下,方永給白飛發了條信息,白飛十分鐘左右從樓裏走了出來,方永立馬下車迎接。
“我掐點來的,知道你快下班了。”方永笑呵呵地打開車門,“和我們一塊兒吃完飯去吧,你不吃也行,在一起聊聊?”
崔如雪和皮實的腦袋從駕駛位的車窗摞着探出來,叫:“嫂子!”崔如雪多說了句:“原來方爺喜歡這類型啊!”
白飛看一眼兩個陌生人,笑了笑,點頭代替打招呼,“我是什麽類型?”
皮實在崔如雪之前搶答:“好看類型!白天看着比晚上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