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正版在晉江
第27章 正版在晉江
寄歡
這是紀歡頭一回正兒八經地回家, 她剛進了樓道就聽見了家裏炒菜的聲音,食物的香氣順着飄出來,這都是老樓, 不隔音, 還能聽見電視的聲音, 紀歡買了點東西提回來,徐清準确地分辨出了紀歡的腳步聲,第一時間來給她開了門。
“你怎麽知道是我呢?”紀歡手裏拎着東西, 家裏暖氣也不算太熱, 徐清穿着毛衣, 腿腳還是不太便利。
“你走路的聲音當媽的還能聽不出來啊?”徐清把她手裏的東西接過來放客廳, 紀歡伸頭看了一眼, 陳叔叔在廚房炒菜,飯桌上俨然擺着四五道菜了, 一看全是紀歡愛吃的。
紀歡心裏有點兒酸楚,去廚房跟陳正打了聲招呼,陳正一直都是個話少的男人, 讓紀歡出去等着,廚房油煙大。
徐清心情不錯, 笑眯眯地問要不要幫忙, 陳正連同她也趕出來了, 徐清能做的事也不多, 大多都是在客廳裏鈎點兒東西打發時間。
紀歡坐不住, 家裏客廳也不大, 燕京的老房子, 很緊湊, 紀歡看着買來的東西放在客廳占地方, 幫着徐清放到次卧去——那也是以前她和臻臻的卧室。
房間甚至還是幾年前的樣子,上下床,靠窗那邊兩張書桌,旁邊擺着一個大提琴的琴盒,一旁還有個小書架,插着不少畫框,桌上還有打開的紙,都沒有被人收走——
紀歡站在卧室裏,回想起當初自己放假回家,把臻臻畫的畫都小心地收進畫框裏。
而現在多年過去,這裏依舊是當初的樣子,好像時間只是定格了。
紀歡走到桌前,翻看着臻臻遺留的速寫本,沒畫完但褪色的水彩。
臻臻的畫很特別,她對顏色有着天生的敏感力,搭配出的顏色看着很是舒服,她畫的東西都很日常,是燕京的街頭,也有紀歡當初上課的琴房窗戶,還有一張沒有完成的紀歡。
那是一年的春天,陳叔叔找了第三份兼職打工賺錢,當時條件不好,紀歡以前上課都是一次交一年的費用,那會交不起這麽多,只能一節節上,也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一周四五節課,慢慢改成了一周一節,這也就意味着紀歡要更努力地練琴。
可大提琴穿透力很強,肯定不能在這種老居民樓裏練,紀歡找了個公園,閑着沒事就扛着琴去那裏練,那會臻臻總是陪着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畫下了練琴的紀歡。
她随便穿了一條裙子,坐在公園的石凳上,長發被風吹起,旁邊的柳樹紛揚樹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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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只是臻臻随手勾勒了幾筆,以後才有機會改成了了彩色,可惜這幅畫也并沒有畫完,反而夾在畫本裏,慢慢褪去了顏色。
紀歡捏着這張畫了一半的畫,私心放進了自己的包裏。
陳正做飯的手藝很好,沒一會就做了一大桌菜,跟過年似的。
在臻臻過世之後,紀歡沒再回來過,陳正也怕紀歡心裏有芥蒂,一會就找借口說得去店裏看看,說什麽都留不住,徐清好說歹說,陳正才坐下來吃了幾口。
桌上的七八盤菜,除了紀歡喜歡的就是徐清愛吃的,家裏雖然小但也整潔幹淨,幾件小物件也添置的溫馨,至少能看出來,陳正是一直對徐清很好。
陳正本也就不善言談,吃了幾口還是先走了,徐清這回也沒留他,說讓他帶點水果空了吃。
一下子家裏又只剩下了紀歡和徐清,徐清腿腳不便,還是去廚房給紀歡盛了湯。
“哎,你媽我都多少年沒進過廚房了,都對虧了你陳叔叔,”徐清說,“我最近恢複的還不錯,晚上還能去工體那邊兒跳舞呢。”
“你還會跳舞了?你多在家養養吧。”紀歡說,“你這腿腳我都擔心你。”
“切,別小看你媽,你是忘了你媽我還在九十年代開過歌舞廳呢,”徐清瞪她一眼,“你媽年輕的時候時髦的很。”
紀歡吃着陳正單獨給她盛的雞腿,擡眸看着徐清。
徐清也已經剛五十歲了,也就這兩年才看出了一點衰老的跡象,她一直都很漂亮,雖然跟陳正婚後物質條件大不如前,但明顯開心許多,人的眼睛是不會撒謊的。
她突然就想起了趙世寧那句話。
人開心不開心、人過的怎麽樣,眼神都能看得出來。
“你長這麽大我沒教育過你什麽,”徐清夾着菜,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一句,“但別對不起自己的心。”
“……”
“你別看咱家現在條件不好——我也知道自從我和你爸離婚後再也沒能給你那麽好的物質生活,但人窮不窮志,”徐清淡淡地說着,“活這一輩子,得有點志氣和自尊。你知道麽,我和你爸離婚後就只知道了一件事。”
“……”
“這年代是餓不死人的,你過的真開心,那才是生活,”徐清說,“總之,你要知道,選擇另一半,物質真不用看的那麽重要,人品、涵養、對你好才是最重要的,有時候選擇另一半,也是你給自己選擇的家人,咱們這個年代的門當戶對,比起物質來說,更是思想和觀念的門當戶對……也有些時候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可能未必正确,但你覺得他的行為、觀念能做到你的心坎裏,那就好了,這些有可能是需要兩個人一起去經歷,也有可能需要時間判斷,也有可能需要一些分歧和矛盾……”
這是徐清第一次跟紀歡說這麽多。
紀歡也一下子就知道徐清真正想說的是什麽。
這還是母女兩人第一次說這種話題,她吃着碗裏的米飯胡亂的嗯了一聲。
好像趙世寧、徐清,都覺得這是一段應該有以後的感情。
但是紀歡卻特別迷茫。
這頓飯吃的還算是愉快,徐清和紀歡收拾了收拾,留了幾樣菜等着陳正忙完回來熱熱吃。
紀歡猶豫良久,“你們別太累了……”
“沒事兒,不累,”徐清送她下樓,“你回去注意安全。”
“知道了。”
徐清從來都不過多地幹涉紀歡,養孩子全憑孩子的意願。
她只覺得,反正道理就是那些道理,也自認為從未在感情上虧欠過孩子,在愛裏長大的孩子,只要沒溺愛,總歸不會歪到哪兒去。
“紀歡——”
紀歡剛要走,徐清又叫住她。
紀歡回頭看。
徐清慢慢走過來,思來想去說,“你陳叔叔從來沒為臻臻的事怪過你,他倒是一直覺得沒能讓你學大提琴愧疚,家裏你那把琴,前兩年他送去給你換了琴頭,說是送去讓你老師調了調音,等着你看還能不能拉,琴還在你老師那邊,你要是去拿就去拿了看看……”
紀歡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來,她說了一聲好,卻在轉身的那個瞬間,眼眶還是泛酸了。
紀歡沒什麽事做,開車去了街角的琴行。
紀歡的大提琴老師是知名樂團退休的大提琴首席,太太也是知名的鋼琴老師,兩口子離開了樂團之後就教教課帶帶學生,還開了一家琴行,只賣演奏級別的大提琴和鋼琴,紀歡倒也聽說過,老師招生要求挺高的,帶不到滿意的學生寧可不教,這兩年倒沉迷上了手工做琴。
紀歡到地方的時候,猶豫了一會才進去。
她老師當年就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常年被西洋古典樂熏陶,特別斯文有氣質,眼下也已經快六十歲了,紀歡進去的時候,他正戴着棕色的圍裙和眼鏡,在打磨一塊木材。
“齊老師——”紀歡叫了他一聲,心裏情緒特別複雜。
“诶,紀歡?”齊敏回頭一看,一眼就認出了她,“來拿你琴是嗎,過來過來——”
齊敏去了裏屋,拎出來那把熟悉的琴,面板已經有些磨損了,但能看得出被保護的很好。
“你這琴擱置了這麽幾年,可算是給我弄好了,”齊敏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又順手拉了張椅子讓紀歡坐。
紀歡坐在昔日的老師面前,更多的是自責。
齊敏教學生是憑個緣分,大提琴小提琴都是從小學才好,所以當初齊敏招生超過六歲不要、沒天分不要、不練琴的不要。
紀歡差不多從五歲開始學琴,齊敏是盡心盡力培養,就希望紀歡順利考進央音,以後進個知名的樂團,用齊敏的話說:這孩子要是好好學,說不定以後能當個大提琴首席。
誰知道紀歡那年家裏出了那麽大的變故。
起先齊敏惜才,願意帶着紀歡繼續往下練,然而這東西不是僅憑情義就能往下走的。
一個樂手怎麽能沒有琴呢?
紀歡這把琴摔過一次,壞了又壞,沒錢修補,終于在一次比賽上嚴重跑音,再往後麽,就是徐清來過一次,紀歡不肯自己來說。
她不想學大提琴了。
也沒法走這條路了。
然而齊敏畢竟只是個老師。
所以即便他當時為紀歡争取到了國外音樂學院的機會,他也知道面對高昂的學費,紀歡也不會去的。
再後來聽說這孩子考上了上大,他也覺得沒那麽遺憾了。
師生再見面,也已經時隔了那麽多年。
“你試試看?”齊敏把琴弓遞給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紀歡拿着琴弓,手都有點兒顫抖,她慢慢拉動琴弦,發出了大提琴特有的醇厚悠長的聲音。
齊敏挺欣然的,“不錯不錯,聲音還好着呢。你啊,從小就有這個天分,以後得堅持練琴。”
“對不起齊老師……”紀歡低着頭,看着這把琴,百感交集。
“別,”齊敏擺擺手,半開玩笑地說,“我知道你當年的難處。不過紀歡,雖然老師不該說你家務事,但你可真得好好謝謝你繼父,你這琴可真是難修,我修了大半年才給你修好。”
紀歡莞爾笑笑,齊敏擺擺手,讓她把琴裝琴盒裏。
紀歡裝好琴,好像自己梗在心頭的一樁事,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解決了。
只是她看看這把琴,還是忍不住地想起陳叔叔。
——當初紀歡的大提琴課接近兩千多一節,頂了陳正半個月的工資,更何況那會媽媽還得做康複,幾乎相當于沒有收入,還有她和臻臻的學費,一家人的開銷,都壓在了陳正身上。
然而陳正從來沒虧待過她們。
當初紀歡的琴壞了,修一次就要大幾千,然而也沒錢徹底修好,只能那麽将就着用。
她是第一個想到放棄的,然而陳正一次次把上課的錢給她,讓她別耽誤上課。
紀歡吸吸鼻子,開車去了大學城那邊的小吃街。
大約是忙完了一陣,那個小小的店裏也不忙,熱氣袅袅的香味遠遠就能聞到。
紀歡走過去,陳正也看見了她,啊了一聲,“你怎麽過來了?這兒有油煙,別把你衣服弄髒了。”
紀歡看着他,陳正其實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男人,但他對她,遠比自己的親生父親更加像一個父親,對徐清也更像一個丈夫。
紀歡想了想,好像把這麽多年的難過都放下了,也第一次真正地面對陳正。
“爸,你忙完早點回去吧。”
“啊……诶,好,”陳正愣了愣,有點手足無措,“行,行,你快回去吧,這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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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歡開車在燕京轉了轉,也沒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哪哪人都多,最後還是回了東郊,趙世寧的電話一連冒出來好幾個,紀歡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開了靜音。
“哎你哪兒去了,電話不接急死我了,”趙世寧喲呵幾句,“九點了,吃飯沒?”
“吃了,回家吃的。”紀歡随手把外套好搭在沙發上倒了杯水。
“行啊你,自己回去吃好吃的,就不知道帶我回去,”趙世寧說,“你今天幹嘛去了,怎麽一條消息都沒給我發?”
“查崗啊你?”
“我不是擔心你嗎,我怕你又跑去工作了,說好休息當然得在家休息了……”
“哪兒也沒去,”紀歡覺得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等你回來呗。”
“你怎麽聽着這麽累呢……”
“……”紀歡靠坐在沙發上,眼看着晚上八點多了,趙世寧應該不回來了,東郊是地上三層地下兩層,偌大的房子空蕩蕩的,她竟然有點兒不習慣。
趙世寧總是回來,要麽就是她總在外面飛來飛去,好像還真沒自己一個人在東郊待過。
“你在哪呢?”紀歡扶着額頭問他。
趙世寧哼哼幾聲,發過來一個地址,幾秒又發過來一張機票截圖,“懂你,來呗。”
紀歡笑笑,“你明天早上有工作嗎?”
“理論來說我是個熱愛工作的人,但你要是來找我,我能勉為其難推一下……”
“那你推了吧,我去機場了。”
“紀歡。”
紀歡嗯了一聲,拿着手機重新拎起外套。
“我就特別吃你這套——”趙世寧說,“你有沒有發現,咱倆特別在一個頻道上,我剛想着怎麽跟你說我想回去來着,你就說來找我了……哎,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閉嘴吧你,”紀歡輕笑一聲,“我去機場了。”
“得,遵命,”趙世寧暧昧勾唇,“酒店見。”
紀歡撇嘴,挂了電話,只拿着手機出去了。
開車去機場還不如直接地鐵直達。
紀歡取了登機牌,就下意識地去了vip的貴賓室,工作人員跟着她過來,兩手捧着一束花,說趙先生讓送的。
紀歡起先還真以為是一束花,拿手裏才有點好笑。
是白玫瑰不假,周圍是緞面的絲綢包紮,中間飾物擺了一連串固定成飾草的鑽石手鏈,珍珠耳釘。
中間還插着一張卡片:期待和您的見面,我的主人。
紀歡一通電話給趙世寧打過去,“你又犯什麽病……”
“你說得對,我發現我這天天在工作上‘叱咤風雲’,生活在高壓的環境下,還真就特想給你當狗了……”
紀歡發現自己就特後悔跟趙世寧講點兒帶顏色的東西。
他還真的特別往心裏去還當真。
多虧休息室沒人,紀歡幹脆也順着來,“行啊,你給我當狗一輩子可只能給我當了。”
“沒問題,”趙世寧痛快應聲,“我還看不上別人呢。”
紀歡覺得好笑,懶得跟他再開玩笑,說自己一會登機了,那你等着寵/幸吧。
趙世寧,“得,您千裏迢迢來翻我牌子,我可不得好好被您寵/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