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正版在晉江
第26章 正版在晉江
寄歡
紀歡說的是要休息, 實際上等她真閑下來也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
趙世寧老覺得她情緒不怎麽對勁,然而好像也能理解——她們這行業也挺高壓的,但他也沒什麽必要去太幹涉她的工作, 至少趙世寧是自己這麽認為的, 除了工作室的事, 他自覺是沒給她提供太多便利。
趙世寧不喜歡藏着話,晚上拉着紀歡說了個清楚。
“除了那個劇組的投标,其他我都沒插手, ”趙世寧說, “所以你現在這些都是你自己的東西。”
紀歡裝睡, 哼哼幾句。
趙世寧看她這個态度就不像信了, 非得跟她坦白——
“我說真的呢, ”趙世寧把她撈過來,語氣都嚴肅了點兒, “我之所以就只幫了你弄了下工作室是因為……”
紀歡睜眼看着他,趙世寧突然大喘氣一下,她心也提了提, “因為什麽?”
“因為有時候起步還挺影響以後發展的。”趙世寧說了這麽一句,紀歡有種被虛晃一下的錯覺。
“我确實沒想在你工作上幹涉太多, 因為會影響別人怎麽看你, 咱倆的事兒你也沒公布過, 所以你能和大牌合作那都是你自己的能力, 你說運氣也好, 那都是你的, 我真沒幹涉過你工作, ”趙世寧挺郁悶的, “你最近特別給我一種讓我形容不出來的感覺。”
紀歡信了, 緊繃的神經終于松開一點,她往趙世寧那邊蹭了蹭,“我最近休息沒什麽想法,就想回家看看。”
“你別忘了給我安排上我說的那個。”
“再說。”
“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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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
“我不管,反正你得記着……”
趙世寧也不吵她了,由着她睡了。
紀歡又慢慢睜開眼,看着趙世寧的睡容,莫名深深地吸了口氣。
趙世寧最近要去上海開會,紀歡也懶得跟他一起,說讓他自己去就行了,趙世寧特別誇張地說得七天才回來,紀歡敷衍幾句:又不是不能打電話。
趙世寧顯然不太願意:“那我還是早點回來。”
送走了這個墨跡的人,紀歡随手收拾了一下東郊的客廳,家裏沒保姆沒保潔,紀歡只覺得這是兩人的地方,還是得私/密一點,趙世寧買了不少科技家電,平時都他随手收拾了,紀歡收拾完就又過去了一小時。
菜菜自覺不在她休假的時候給她發消息,她一下子空閑起來,反而不太适應,她想去書房練一會大提琴,然而心裏悶悶的。
紀歡拿出手機來看看日子,這才恍然為什麽自己最近情緒也低落焦灼。
是臻臻的忌日臨近了。
紀歡幾乎逃避式的躲了很多年,每年的冬天這個日子她都情緒很差,她幾乎不能從這個日子裏走出來,每每想起這個日子,紀歡都覺得心痛的喘不過氣,她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回燕京來,怕媽媽和陳叔叔提起,她也不願意回家去看看,怕看見那些過往生活的回憶。
以前父母離婚的時候,她反而沒什麽太難過的情緒,也沒落淚也沒哭,即便是父親摔了她的琴她也一聲不吭,好多親戚都讓她說幾句,讓她說跟爸爸還是跟媽媽,她選擇了徐清,面對衆人的指責和罵聲,她仍然只是安靜地收拾自己的行李,準備和媽媽離開這個生活了多年的“家”,那個巨大而窒息的桎梏。
所以在好多人眼裏,紀歡像徐清一樣,“養不熟”、“冷血”、“沒有感情”……
其實她只是不願意表露出什麽情緒,怕被指責,怕被人說,長大了怕媽媽擔心,所以就習以為常忍耐了。
這應該是将近五年以來,紀歡第一次主動地想起這個特別的日子。
趙世寧給紀歡換了一輛車,她查了查墓園的位置,附近的地鐵站也有兩公裏,紀歡想了想,還是自己開車去了。
這是燕京最郊區的一處墓園,價格便宜得多,就是交通很不方便,紀歡買了一束雛菊,在停車場停好車走路上去,卻意外的發現那兒有個人。
紀歡的腳步有些沉重,心情像是繃緊的烏雲,陰郁潮濕,好像風一吹就要流下眼淚。
她慢慢走近,那個紮着馬尾的女孩有點驚恐的回頭,看到是紀歡,遲疑了好幾秒才試探着比劃,“是……臻臻的姐姐嗎?”
紀歡點點頭,她認得她,馬文迪,也是當初臻臻在殘校僅有的朋友。
難得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記得臻臻。
紀歡蹲下身來,墓碑上浮了一層塵土,臻臻的相片早就模糊了,只剩下一點點輪廓,但憑借着這點輪廓,封存的記憶就能鮮活。
紀歡想起這個內斂安靜的女孩,剪着齊耳的短發,衣服也算不上太合身,她話不多,媽媽早就提前告訴過她說陳叔叔的女兒是殘疾人,只是啞巴,紀歡當時也沒多大反應。
直到這個善良的女孩總是默默地出現在紀歡的身邊,有時候給她遞上擦琴的松香,有時候會出現在她老師的家門外專門來給她送傘,有時候紀歡早上不想吃飯,這個比她小的女孩還會去早餐店給她買小籠包。
在陳臻臻眼裏,紀歡是不一樣的。
紀歡從小生活優渥,上的都是私立學校,學的大提琴一節課是陳正大半個月的收入,紀歡的舉手投足都有一種內在的氣質,跟陳臻臻接觸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紀歡是因為父母的離婚,生活說從天堂掉到了地上都不為過。當時徐清再也沒法供紀歡去上私立高中,只好讓她去了公立學校,大提琴壞了,沒有辦法修繕,也買不起新琴,更再也上不起昂貴的課,也被迫放棄了能夠出國念書的機會。
陳臻臻心裏總是對紀歡有一種莫名的歉疚,好像盡可能地替自己的父親去彌補。
紀歡以前也說,你不要讨好我。
可陳臻臻依然小心翼翼地對她示好,紀歡也偶有煩躁的時候,尤其是面對不會說話的臻臻,于是她随身帶着一個本子,把自己想說的話寫給她看——
因為你是姐姐。
——可我是姐姐也不應該被你照顧啊。
——可是我很喜歡你。
——……
——姐姐拉琴很好聽。
紀歡和以往的同學都斷了聯系,也偶爾有老同學落井下石嘲笑她,紀歡才知道以前當成朋友的人,原來都只是維系着表面的善良。
也只有臻臻,永遠天真地、善良地對她好。
所以那時紀歡考上了上大之後,鼓勵臻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知道臻臻喜歡畫畫,掙了第一筆錢就給臻臻報了課買了全套的水彩。
臻臻說想要去看雪山,想去寫生——這是臻臻第一次有想做的事,也是她最想去的地方,縱然陳叔叔和媽媽都覺得臻臻不适合去那麽遠,紀歡還是無條件地支持臻臻。
最終媽媽和陳叔叔也同意了。
臻臻一路上快樂地給紀歡分享沿途的風景,還有自己畫的水彩畫。
那時紀歡想,臻臻不會用言語去表達或者描述她看過的風景,至少可以用畫筆記錄下來,臻臻的美術老師也說臻臻很有美術的天分,她對色彩的分辨幾乎是一種不可得的天賦。
紀歡本身就是學音樂的,她太知道天賦意味着什麽。
可她沒想過那天發生了罕見的雪崩,一切來的太過突然,紀歡次日早上接到了媽媽和陳叔叔的電話,才看到了突發的新聞。
在遙遠的雪山,救援難度極大,當地組織了為時半個月的救援,然而獲救游客名單裏沒有臻臻的名字。
紀歡乞求救援隊不要放棄,然而面對艱難的環境和高昂的費用,一切都成了定局。
那個善良的女孩,最後給紀歡發了一張遙遠的雪山,而後長眠于雪山之下。
紀歡責怪自己,她是否應該拒絕臻臻當初的請求,為什麽沒有更多的錢……
她甚至不敢回去面對陳叔叔。
即便陳叔叔讓徐清告訴過她,不怪她。
可紀歡還是不能原諒自己。
這是五年以來,紀歡第一次來臻臻的墓地。
當初下葬的,只有她送給臻臻的玩偶,還有臻臻沒用完的水彩。
墓碑旁邊擺着許多幹枯褪色的花束,想想也能知道是徐清或者陳叔叔來過。
馬文迪看着跪坐在地上的紀歡,心裏也酸酸的。
“你別太難過——她知道你很愛她。”
遞過來的本子上工整的寫着這麽一句話。
像當初的臻臻一樣。
紀歡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現在還好嗎?”
“還好,我在殘校教課。”
“等會我送你回去吧,這裏交通不太方便。”紀歡淡聲說着,極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馬文迪猶豫了一下,只好點點頭,然後她又指指下面,用鉛筆繼續寫着,“那我在下面等你。”
紀歡說好。
馬文迪背着自己的雙肩包下去。
只剩下了紀歡坐在那,她輕輕地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巾,擦了擦落滿灰塵的墓碑,想起了當初臻臻也是這樣,小心地擦拭着她落灰的大提琴。
紀歡沒忍住,眼淚順着往下流。
要是臻臻還在世,大概也實現了自己的理想——
“我想學畫畫,以後在殘校當老師。”臻臻抱着本子一字字地寫下來遞給她,“姐姐以後也要繼續拉大提琴,你一定能進樂團的。”
“我都很多年沒碰過大提琴了,”紀歡低聲說着,“我也沒做到當初答應過你的事。”
“……”
“對不起,我不敢來看你,我總覺得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去看雪山,我也很難過我當初沒有賺到更多的錢,這樣他們就能多搜救幾天……”紀歡一股腦地都說出來,“我也沒能做到當初說的那些,我也不敢回來看陳叔叔和媽媽……我連家都不敢回,我怕想起你……”
冬天的風很冷了,刮在臉上有些刺痛,紀歡的眼淚淌下來,寒風讓淚痕變成了刀子。
臻臻墓碑上的照片還是十六歲的證件照,早就被日複日的風吹日曬退了顏色,只有很是模糊的一點線條,能看得出來一些輪廓。
她的青春就定格在了十八歲,埋葬在了她最喜歡的雪山之下。
紀歡在墓碑旁坐了一會,沒什麽邏輯地說了一些話。
以前總是不能理解媽媽去給外公掃墓的時候總是絮絮叨叨地說一堆東西,而今才終于明白,也不過是找一個情緒的發洩口,任由這一刻去展露自己的脆弱。
最後紀歡站起身來,也不好讓馬文迪等太久,她抹了抹眼睛,調整了下呼吸才下去,馬文迪站在停車場門口,紀歡開了車鎖,馬文迪小心地上了後排,把地址寫給紀歡。
她在燕京郊區的殘校,也就是在這畢業後留校當了老師,住的也是殘校的宿舍。
紀歡在GPS上輸了地址,把馬文迪送回去。
在馬文迪下車前,紀歡想了想,還是叫住了她——
“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你聯系我電話,”紀歡從車裏一番翻找,找到了一張紙,她寫下了自己的電話,似乎猶豫了很久,“如果你們想找老師,也可以聯系我。”
馬文迪感激地看着紀歡,鄭重地點了點頭。
紀歡目送着她進去,她坐在車裏靜了一會,給徐清打了個電話,說等會回家吃飯。
徐清那邊挺熱鬧,一聽就是在小吃街,接了紀歡的電話,立馬就喊着陳正收攤回家。
手機裏,隐約地還聽得到陳正問是不是紀歡回來了,讓徐清問問紀歡想吃什麽。
紀歡的心情仿佛松懈幾分,“你們随便做吧,我也不挑食。”
作者有話說:
今天完不了就明天完結,內容比我想象裏多一點點,不慌,反正後天前指定完結,30章的樣子吧。嘿嘿!!今天結束前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