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自知之明
在咽了口口水後,一個侍衛上前,看了看自家殿下,見他沒有出言拒絕,才道:“姑娘請,屬下為您帶路。”
沐羽塵因病了,本就昏昏沉沉的,被安淺夜這一抱,便懵了,腦子裏一片漿糊,直到繞過外府大門,才驚醒過來,“放下我。”
府內的仆婢全都怔忡,個個瞪大眼睛,望着這驚奇的一幕。什麽情況?他家英勇無敵的殿下,柔弱地窩在小姑娘的懷裏?
“你挺重的。”安淺夜回道。只走了十幾步路,她就覺得難以支撐,記得剛見面時,她背着他走了一段長路,那時可累壞了她。
她放下沐羽塵,但見仆婢的臉色,便明白了他的小心思,撇撇嘴道:“口嫌體正直。”
“何解?”沐羽塵問道。在侍衛的扶持下,他站正身體,如一棵青松般,表面上無異處。
安淺夜輕哼了聲,整了整微亂的衣領,揚着下巴道:“為了面子,嘴上說着‘不要,不要‘的,身體上卻喜歡我抱着你。”
很彪悍的話!小侍衛羞得面紅耳赤,慌忙低下頭,耳尖通紅通紅的。
沐羽塵撫了撫額頭,感覺頭更暈了。
陳伯從門口出來,沉着一張臉,先向沐羽塵見禮,才一板一眼地道:“殿下,各府均送來拜帖賀禮,老奴已命人分級整理好。”
沐羽塵回京城不久,各府遞了幾次拜帖,也送了兩次禮,一賀他回京,而賀他封王。
“回絕全部拜帖,并一一回禮。”沐羽塵回道,便示意侍衛扶他回自己的天闕院。
此時,幾人擡着一頂轎子從府門口進來。臨到近前時,他們放下轎子,跪下請罪,恭敬道:“殿下恕罪,屬下來晚!”因沐羽塵從不乘轎,他們是臨行弄來的一頂轎子。
“無妨。”沐羽塵回道。
安淺夜扶他入好座,便鑽出轎子。簾子落下,幾名小厮擡轎,動作幅度不大。她也在轎子邊,自己不認路,只能跟着他們。碧雲院和天闕院相鄰,路線是一樣的。
“黎姑娘。”不久後,陳伯從轎子另一邊繞來,臉色漠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壓低聲音道:“這裏,不是姑娘該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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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淺夜掃了他一眼,随口回道:“這裏自然不是我呆的,我住碧雲院呢。”
“姑娘不要裝傻。”陳伯的臉色更冷了。
這次,安淺夜扭過頭不理他,飛快橫移幾步,敲了敲沐羽塵的轎子,“殿下?”敵人來勢洶洶,這種情況,她自然得去告狀。
陳伯面上一驚。他記得,上次已被殿下警告過,不準他幹涉越規矩。他也沒有想到,此女山賊竟如此狡猾,居然懂得吹枕邊風。
在轎子裏,沐羽塵沒有回應。安淺夜狐疑,直接掀開轎簾子,卻發現他已經睡過去,不禁腹诽,看來得靠她自己應對。
見此,陳伯放下心,堆滿皺紋的臉上顯現一抹笑容,有股譏诮的味道,“姑娘,老奴有一句話,人貴在有自知之明,知輕重。”
安淺夜嘆了口氣,甩了甩胳膊,簡單做了下熱身運動,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陳伯的衣領,将他提了起來,舉在半空中。
“你、你幹什麽?!”陳伯叫道,氣得臉黑紅黑紅的,“來人,快拿下她!”他雙腿懸空,瘦胳膊在揮舞,模樣很是滑稽。
一衆仆婢的目光掃來,臉色呆滞。幾名侍衛略做猶豫,便一扭頭,全當沒看見。這姑娘很受寵,不可得罪,侍衛心裏門兒清。
“殿下那種高大的,我都能抱起,至于你這種幹癟的……”安淺夜扔下陳伯,朝他比劃了下拳頭,“別惹我,我超兇的!”
在天闕院門口,有兩名疾醫侯着,一見轎子過來,連忙迎上前,扶沐羽塵回屋。
安淺夜跟着進了天闕院,站在主卧門口,攔住一名眼熟的小厮,問道:“殿下如何?”
就在剛剛,又有兩名醫者匆匆進去,讓她有點擔心。在她的觀念中,醫生越多,證明病情越重。
杜青拱手答道:“殿下患了風熱,只需食療便可,不嚴重的,姑娘別擔心。”
“我瞧見又有大夫進去。”安淺夜疑惑。
杜青微笑着回答:“之前的兩位是府中疾醫,替殿下把脈後,發現病情很輕,才讓兩位食醫過來,給殿下開些飲食單子。”
聞言,安淺夜不再擔憂,探進腦袋看了眼,見沐羽塵熟睡着,便道:“那你們照顧,我回自己的碧雲院去。”
“姑娘,”杜青拜了拜,小聲地道:“殿下如若醒來,見姑娘守在身邊,定會開心的,如此病才好得快啊!”
安淺夜本欲拒絕,但想到沐羽塵落水,是為了救她;被太陽毒曬,也是為了她,便也狠不下心。說到底,他生病,是因為她。
陳伯瞧見這一幕,頓時拉下臉,斥責道:“你勸什麽?怎能讓她伴着殿下?”
杜青恭恭敬敬地答:“殿下喜歡,小奴自然當全其所好,讓殿下早日康複。”
“糊塗!”陳伯冷冷地道:“此女,對殿下有害無利,怎能留在殿下身邊?你我為下屬,自當忠心耿耿,為殿下着想!”
杜青低眉順眼,但話絕不軟:“小奴以為,做下屬,便該一心為殿下,愛殿下之愛,恨殿下之恨,而非教殿下如何做。”
陳伯氣得胸膛直起伏,恨聲道:“殿下近侍之首,竟是你這等人,不會督導,只會放任,如此為臣,實乃殿下之患!”
杜青擡起頭來,又拜了下去,恭敬道:“既如此,請陳管家去死谏,為我等做表率。”
陳伯的臉色變了又變,難看至極,被這一句話堵得啞口無言,當真是騎虎難下。他狠狠地盯着杜青,心知對方在激他。
最後,他跨步進門,心裏雖有點懸,但也不大擔憂。沐羽塵是他看着長大的,兩人間多少有點情分,況且,他的背後還有皇後。
杜青擡頭,臉上有一絲譏诮。
安淺夜躺在軟榻上,和陳伯大眼瞪小眼。
不知多久,沐羽塵眉心微蹙,醒了過來,雙眼淩厲有神,待看清周圍後,才柔和下來。
“殿下,絕不可留此女。”陳伯立即跪下,聲情并茂地道:“老奴之忠,天地可表,願以死明志!”
安淺夜感覺牙疼。她就不明白了,自己身上哪兒寫着“禍水”二字?她坐了起來,想将陳伯扔出這間主卧。
“給我來死谏?”沐羽塵笑了,淡淡道:“來人,将他擡出去,剝其總管之位。念其老來無兒女,給他置辦一處院子養老。”
陳伯呆了,見小厮杜青進來,忽然瘋了般,指着他哆嗦道:“你、你!”
“杜青,你暫代總管一職。”沐羽塵又道。杜青雖圓滑,有點奸詐,但明分寸,深知他的喜好,不會一心想着趕走小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