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望
看望
夜裏一通忙碌,太醫給程予施看了,沒有大礙,只是受了些驚吓,又受了些風寒,開幾副藥,再卧床休養幾天就好了。
幾人聞言松了一口氣,折騰了大半宿,喂程予施吃了藥後,看她睡下各自都松了一口氣。
卻還是不敢大意,留了人在程予施床前守着,說好輪值的時間,就先各自散去了。
醜時,雅心邊打哈欠邊從床上爬起來,打算去替換一下小珠,她從西間屋出來,一擡頭卻發現院中有個人。
她剛要問是誰,卻突然發現這人挺眼熟……等她仔細一看——
王、王爺!
雅心一下子清醒了,王爺怎會來西岚院?
正在這時謝呈宥突然瞥來了一眼,雅心心中一驚,頓時也不敢出聲了。
她此刻竟然一瞬間仿佛福至心靈般的走去了王妃屋,替換了迷迷糊糊趴在床邊馬上就要睡着的小珠出來,讓她去休息。
然後,她低眉順眼的站在門口,等王爺進去了,就老老實實開始把風。
謝呈宥走進屋裏,看向床上的程予施。
此時她安靜的躺在床上,唇色有些蒼白,向來靈動的眸子也緊緊閉着,只留下小刷子似的睫毛投下的一排陰影,眉頭輕輕皺着,似睡得不安穩。
他不該沒注意到她白日裏受到驚吓還那般對她……謝呈宥再次懊惱的想,頭一次體會到了自責這種情緒。
在她身上,他已經體會了太多陌生的感覺。
不過,依然不後悔擁有了她。
謝呈宥拿起她在床邊的手握在手裏,感受到那真實的觸感,懸了一晚上的心才終于落回了實處。
她的手小小的軟軟的,在他手裏都能整個包起來了,因為動作而露出的一小節白嫩手腕也是纖細的像是一折就斷。
真不知道明明那麽愛吃,肉都長哪裏去了。
又想起那次在宮中她跟他要食的樣子了,彼時他只想作出二人不合的姿态,完全沒将她放心上。
事實上,從她入府開始,他就從來沒在意過這個人,甚至刻意的保持着冷漠與距離。
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注意的呢?
大約是她明明一副瘦弱的模樣,卻仿佛暗藏着無窮精力的模樣吸引了他,又或者是她一次次主動的向他靠過來的模樣打動了他。
只是當他自己回神時,發現自己已然将關注的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
謝呈宥輕輕撫摩着她細細的手指,心裏卻在悄悄地下決心。
以後應當對她好些才是,她更适合在陽光下微笑,不适合這樣虛弱地躺在床上。
他這麽想着,卻忽然發現程予施被他握住地那只手微微顫抖起來,随即很快地,不止是她的手,連她身上都開始細微地顫抖起來。
謝呈宥眉頭一皺,目光看向程予施,卻發現她好像很痛苦地皺起了眉頭,額頭也漸漸滲出了汗。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醒醒,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可是程予施只是一徑的擰着眉頭,痛苦不堪的樣子。
謝呈宥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表情能這般牽引着他的心髒,她每皺一下眉頭,他就覺得自己心跟着抽痛一下。
謝呈宥松開程予施的手,打算起身去叫雅心喚大夫,可驚奇的是,他松開程予施後,她好像明顯好了很多,甚至在他起身後,她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了。
“……”
謝呈宥苦澀了一下,看來他好像真的把她吓着了。
果然不該動作這麽快的。
李雲瑤第二日才得到消息說,程予施因為在外面闖了禍,而讓謝呈宥罰了一通,如今在西岚院一病不起。
李雲瑤笑着舒了口氣,這真是這段時間以來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根本用不到她動手,程予施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這樣的結果真是再好不過,不然她動手的話,還得跟父親那邊解釋交待,說不定最後得不償失。
真希望程予施以後自己再多作幾次,把自己作死才好。
*
早朝上,有臣子上奏,七王爺謝呈宥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縱兇毆打朝廷命官。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朝堂之中的官員議論紛紛,直道此等事情如此目無王法,簡直駭人聽聞,重罰,一定要重罰。
謝炫明聽了卻沒覺得怎樣,只覺得有些好笑。
他自是知曉事情來龍去脈,如今心中也只道,果然是老七的做事風格,簡單粗暴。
其實在這臣子上報之前,已經有屬下跟他說過這件事。
孫博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人揍了一頓,如今鼻青臉腫的告假在家。
事實上,當天謝炫明也很不高興,只是卻沒借口來罰這孫博,畢竟借口不足。
如今謝呈宥出了頭,也算了了這件事,他甚至還覺得打輕了——當天程予施發生的事他已經秘密派人把前因後果都仔細查清了。
說起來,由此也能看出,七王爺并不是太在意這個王妃,不然還能這麽簡單的揭過了?
他更多的是覺得丢了他王府的面子,不得不出手吧?
因此當下聽大臣們對謝呈宥的一致口伐,心中也沒什麽火氣,只是不鹹不淡道,“既然如此,那罰他閉門思過一個月好了。”
“……”衆官員一聽,竟然罰的這麽輕,這是明顯的包庇啊,可是謝炫明卻擺擺手不欲再多談。
然後,朝後就有不服的官員把這事捅到了太後那裏。
太後聽罷竟然也沒什麽反應,只道,“七子是性子魯莽了些,哀家回頭好好與他說道說道。”
諸臣只得又氣悶告退。
唉,其實也早該想到是這樣的,罷了罷了……得罪不起,以後還是繞着路走吧。
劉姑姑把有些涼的養生茶撤下,換上了新的,“七王爺這性子,真是開罪了不少人。”
“哀家已經聽說這件事了,那孫博傷的并不重,就是難看了些,想來七子是面子上過不去,畢竟自己府裏的人讓押去了大牢,所以讓人打了那孫博一頓,也不是什麽大事,皇帝罰了也就罷了。”
她也可以借此機會安撫一下孫博,便能将人順理成章的拉進她的羽下,太後悠哉地端起熱茶來飲,“他便是如此,哀家也才能寬心。”
“是。”劉姑姑笑道,“如今,這大梁也只有太後和陛下會護着他了。”
太後笑了,笑的很舒心。
是問,誰會對一個人人除之而後快的人有戒心呢?太後沒有,皇上沒有,太師與諸臣更沒有。
而太後更是覺得,當年留下謝呈宥,果真是做對了。
若不是留下他,可能,連淑貴妃膝下的那個皇兒都保不住……
若是當初多留下幾個,是不是她現在就多幾個皇孫了?
想到這裏,太後微微皺了眉,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榮芳,扶哀家起來,去上柱香。”
“是。”劉姑姑顯然已經習慣太後不時就上香禮佛的習慣,有時甚至來的毫無預兆,當下也并不覺得唐突,便上前扶着她去了。
*
小太監手裏捧着一個手枕,站在西岚院門口不時向裏張望。
路過的高良看到了,走過去好奇問,“你在幹嘛?”
小太監看到高良過來有些緊張,低聲說,“我……聽說王妃娘娘病了,來看看。”
“嗯?你什麽時候和王妃這麽熟了?”高良好奇道。
“沒……是,是上回王妃娘娘幫了我。”
“噢……那救了你命的我呢?怎麽沒見你感謝。”高良逗他。
小太監臉上一紅,低下了頭,小聲道,“您,您也沒生病……”
“非要生病才行?”
“沒,沒。”小太監低着頭,無措的抓着手裏的手枕。
看他頭都快垂到胸口了,高良便不再逗。
當年他在宮裏一群老太監手下救下了他,後來查證身份沒什麽問題後,就丢在王府他沒再管過,也是最近才被管家派去打掃書房。
來王府後又過了這麽長時間,這小太監雖然稍微好了一點,但依舊是比較內向的,很少主動與人交往。
也可能與他在宮中的一些遭遇有關,畢竟這樣一個單純可愛的小太監落在那樣一群老變态手中,可想而知遭遇了什麽。
也因此,他才會對他主動來西岚院感到好奇,所以過來問一句。
高良伸手去摸他毛茸茸的頭,“行了,逗你玩兒的,需要幫忙嗎?”
小太監下意識有些躲閃的避開了他的手,“不需要,謝……謝謝您。”
高良自然地收回了手,“好吧,有事可以叫我。”
小太監點點頭,過了會兒,又說了一遍,“……謝謝您。”
高良眼角餘光看到那邊西岚院的太監已經注意到這裏,于是便不再多說,“走了。”
小太監擡起頭目送他離開。
小太監至今仍記得,在最絕望的時候,是他從那樣一個火坑裏救自己出來。
這一個手枕算什麽,如果可以,他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的。
可是……自己很髒……
小太監一直到他身影都看不到了,還不想收回目光。
這時候昌洪走過來,“請問公公是?”
小太監慌忙收回視線,轉向昌洪,“這,這個是我送給王妃的……”
小太監舉起手枕遞過去,“聽說王妃發燒了,這個手枕裏裝上冰水,敷在額頭上,退燒很好用的……”
昌洪有些意外的接過手枕,“啊,我這就拿去給王妃用,謝謝了。”
小太監看他接了很開心,“好,不用謝。”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是這麽為他退燒的。
他能感覺到,王妃是個好人。幫助過他的人,他都小心翼翼地記着。
*
程予施一直養了十來天才徹底好利索。
這身體本來就不硬朗,原主在大梁的兩年多基本都躺在床上養病,她撐了這麽久直到現在才鬧這點毛病已經算不錯了。
程予施靠在床上,吃完了雅心給她端來的粥,感覺精神好了不少,就想出去走走,一直在床上躺着,她覺得自己快廢了。
雅心和小珠對視了一眼,知道這次是攔不住了,這幾天程予施總要鬧着出去轉轉,可她們是真怕了,一直攔着。
不過今日大夫來瞧過了,說是已經沒有問題了,外面這時候陽光也不錯,出去走走也挺好。
于是程予施就帶着小珠和雅心去旁邊的小花園走了走。
已入夏,小花園裏一片郁郁蔥蔥,天空晴朗,藍的澄淨,感覺好久沒出門的程予施心情也跟着明朗了不少。
只是看到李雲瑤也在的時候,變得有點不美麗了。
“姐姐病好了?”李雲瑤邊道邊打量了程予施幾眼,在看到她纖瘦的身量時心中有幾分不爽,夏日就要到了,還是纖瘦些穿衣服才動人。
只是想到她這麽纖瘦定然是因為生活不如意郁郁寡歡,再加上生病所導致,因此那點不爽也就沒什麽了,“妹妹正打算去看望您呢,您這就好了。”
“……”程予施說,“是,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勞煩記挂。”
“也不怪罪王爺他罰你,畢竟他平日裏事務本來就多,咱們身為後院的女人得為他分憂解難才是,而不是沒有分寸的給他添亂……你說是不是?”李雲瑤扶了扶發髻上翠玉流雲簪,笑着對程予施道,“王妃以後還是少出門比較好。”
“……?”程予施聞言心驚了一瞬。李雲瑤怎麽知道謝呈宥罰了她?李雲瑤知道了,那豈不是王府的其他人都知道了?
不對,若是李雲瑤知道謝呈宥是“那樣”懲罰了她,這會兒能笑出來才怪。
程予施又慢慢放下了心,不鹹不淡道,“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麽?假惺惺勸我有意思嗎?”
程予施覺得不能理解。李雲瑤這人也真是奇怪,明明跟她不對付,還每次偏偏要撞上來,主要是每次還都幹不過她……
幹脆點想怎樣就怎樣不好麽,活這麽累幹什麽。
而且說的那是個什麽話,謝呈宥平日裏事務多?程予施連吐槽都懶得了。
李雲瑤哪能想到程予施說話這麽直接不留情面,臉色也變得很難看,“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替你累的慌,連笑話人都要拐彎抹角的笑話,不敢光明正大麽?”程予施都懶得跟她鬥了。
李雲瑤瞬間變了臉色。
她雖然妾室所生,但她一直對自己要求很高,行為端莊,做事優秀,她要活出樣子來,讓大家知道,她不是嫡女卻能超越嫡女。
是以她不能太過放肆,她要兼顧大家的看法,還要聽從太後與父親的命令。
她的考量與辛苦哪裏是這個什麽都不懂的西昭公主能理解的!
“我們小姐肯提醒你,已經是給你面子……竟然還不知好歹。”一旁的采月見李雲瑤臉色不對,不由在一旁不忿道。
“主子說話,哪輪得到你插嘴?小珠,教教她怎麽說話。”程予施道。
“啊?”小珠從來沒幹過這種事,突然被點名還愣了一下,“哦……”說着慢慢往前走,來到采月面前思量着怎麽教她。
采月瞪她,“……你,你要幹什麽?”
“你……你不要太過分了!”李雲瑤的臉色更難看了,這個程予施,她怎麽還是這麽嚣張,在王府都這樣的地位了還不知道收斂點?
過分?這算哪門子的過分?程予施正要說話,只聽小珠突然嚴肅的對采月說,“你不該這樣。”
程予施,“???”看到小珠這個樣子,洩氣了,“算了,我們走。”其實她本來也沒什麽心情搭理李雲瑤的。
“哦……”小珠松了一口氣,跟在程予施後面就走了。
李雲瑤恨恨的望着程予施離開的背影,當下只恨不得撲過去抓花她的臉。
逛了一圈,程予施心情稍微好了些,可是小珠卻糾結上了,她覺得自己太笨了,竟然沒能給王妃撐起場面,連采月都對付不了。
而由于太糾結,竟然錯過了暗樁給留得信號,以至于發現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
*
同夜,林宴辰站在太師府後院的一處廂房前,輕輕扣響了門扉,随後有人開了門,左右看了無人,就把林宴辰讓進了屋裏。
屋裏李豐章迎上來,“林将軍辛苦。”
“李太師。”林宴辰回了個禮,“前一陣也多虧太師及時傳遞消息,不然我西昭長久以來的計劃便功虧一篑。”
林宴辰指的是之前西昭集結兵力被大梁發現異常的事,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太師便通知了他們,也使得他們提前做好了防範。
“這是應該的,林小将軍放心,老夫答應的,必然會做到。”李豐章道。
兩人又随口寒暄了幾句,就坐下直奔正題。
林宴辰此來顯然是有目的,把一瓶藥交到了李太師手中,而此藥跟程予施手中的,顯然是一樣的,“這便是那個藥。”
之前他們已經通信說過此事,如今也知各自該怎麽做,因此李豐章接了過來,“行,待回頭,老夫便交與小女手中。”
林宴辰點點頭,“即便被發覺,彼時已不同今日,自然不會連累太師。”
李豐章道,“既如此,我們便見機行事吧。”
二人又商議了一些細節,這才彼此告別。
林宴辰從李太師府中出來,與候在府外的凝秋彙合,“消息遞過去了嗎?”
“遞過去了,時間就在明日午時。”凝秋說完,看着林宴辰欲言又止,林宴辰察覺了,轉頭看她,問,“怎麽了?”
“屬下聽探子說,清平公主最近與往日不大一樣,曾出王府數次,似乎只為游玩,并未與我們的線人聯系。”凝秋道,“她的侍女倒是聯系了幾次,不過都是無關痛癢的事情。”
“嗯?有這事?”林宴辰其實對這位公主的印象并不特別深,在西昭時他甚至從未注意到有這麽號人。
也是她後來被派來大梁,兼之現在位置特殊,所以關注多了起來。
只是以往的信息來看,這位公主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有點自閉的人,之前在王府也從未出過門,如今常出門的确有點反常。
“對,屬下還探知,公主王妃和太師府的李澤恒有過來往,甚至和大梁皇帝也有過接觸。”凝秋說,“可據那個侍女所說,似乎只是碰巧遇到,并未有什麽實際的動作。”
“哦?這倒有意思了。”林宴辰想了想道,“她收到我的信之後有沒有什麽反應?寫回信了嗎?”
“沒有,什麽消息都沒回。”凝秋搖了搖頭。
林宴辰皺眉,感覺不太對。
凝秋看着林宴辰,繼續道,“屬下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公主王妃會不會已經叛變了?她出府數次都不曾和探子們聯系……”凝秋道,“此次讓她給大梁王爺下藥,也沒回應。”
“應該不會。”林宴辰雖然對程予施在大梁的情況不說一清二楚,也是基本掌握的,說她在大梁是透明人也不為過。
不過凝秋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也是他此次冒險想見她一面的原因,“明日見面後,且看看再說罷。”
*
雖然身體好了,但程予施依然有些懶倦,早上起的有些遲了,剛用過了早午飯,小珠焦急的進來,把消息告訴了程予施。
林宴辰約程予施午時在大梁京城的東來客棧見面。
而現在距離午時,不到一個時辰了。
程予施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去呼喚腦中的正主,想問問此人到底是不是正主的心上人。
如果是的話,這直接就達成願望了啊。
奈何呼喚了很久後,還是沒得到回音,正主已經好久沒出來過了。
程予施想了想,雖然這個時間上來說有點倉促,但還是去見的好,除了幫原主達成遺願,她以後可能還要仰仗西昭。
最主要的是,她得到消息,西昭和大梁要打起來了,如果這樣的話,西昭又打算把她怎麽安置?
至少得給個說法吧。
程予施看時間也不多了,于是這就收拾一下要出門,畢竟這客棧她不熟悉,出門還得打聽一下。
可正在這時候,雅心卻推開門跑進來,“王爺派人來傳話,說要見您。”
“什麽?”程予施第一反應竟然不是見林宴辰被耽誤,而是幾天前的那個……“就說本妃病沒好,不、不見!”
您這中氣十足還帶點結巴的樣……哪裏像病沒好,雅心和小珠都默默想,不過也沒拆穿,雅心轉身去回話,程予施跟小珠倆人一對眼,完了,出不了門了。
正在倆人猶猶豫豫想辦法的檔口,雅心又跑進來,“王妃,王爺讓人拿轎子來擡您了……”
“…………”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總要面對。
程予施壯士斷腕般的心情告訴雅心先出去告訴他們稍等,關了門後,她面色凝重地對小珠說,“現在沒辦法了,只能由你代我去見林少将軍了,畢竟這裏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小珠也知道眼下沒什麽好辦法,只能這麽做了,“王妃,那您小心。”
“我沒事,倒是你,得小心一些,有什麽事回來我們再商量。”程予施細細囑咐,“去了的話,最主要的問題是問清楚,若日後開戰的話,我們怎麽辦。”
“放心好了,奴婢知道怎麽做。”小珠道。
程予施點點頭,“如果林少将軍有什麽吩咐的話,你就先替我拿主意,回來後再跟我說說就行。”
小珠點點頭,“好的,奴婢知道了。”
于是主仆二人分頭行動。
先說程予施這邊。
她裝模作樣的從西岚院出來坐上了轎子——病就要有個病模樣,自己撒的謊,一定要裝完。
沒過一會兒,就到了,畢竟太近了……
程予施下了轎子,調整好心情後,進了謝呈宥的書房,她一眼看到在桌案後坐着的謝呈宥。
謝呈宥正裝模作樣的看書。
程予施清了清嗓子,掐着嗓子矯揉造作的說了句,“王爺,您找臣妾有什麽事呀?”
謝呈宥在案前連頭都沒擡應了一聲。
程予施,“……”竟然這麽冷淡!
上次他們滾過床單後,他不聞不問也就算了,竟然還敢跟她甩臉色!
呸,渣男!
她生氣的轉身打算走人,他不想理她,那她還不愛搭理他呢!
可她剛轉過身,身後就傳來一道聲音,“去哪兒?”
哼,你不說話當然是走人了,她難道還熱臉去貼冷屁股嗎?程予施這樣想着,可轉過身來後臉上就帶了假笑,“沒去哪兒,只是突然發現這個書櫃挺好看的。”
謝呈宥看了看除了書其他什麽都沒放的櫃子,再次沉默了,“……”
程予施看了看她,正想再次開口問謝呈宥叫她來幹嘛,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侍衛高良就進來了。
高良湊過去低聲跟謝呈宥說了什麽,謝呈宥也只點了下頭表示知曉,本來程予施也不在意,想等高良走了以後再開口。
可是就在高良出門路過她身邊的時候,程予施眼尖的看到他好像笑了一下。
……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她難道身上寫了“好笑”二字?
高良出門正碰到管家要進書房。管家問高良,“王爺心情好點了麽?”
“比早上好多了。”自從他們得到消息,林宴辰要約王妃見面後,王爺就陰郁的很,誰找他都會擺臉色。
現在把人叫來了,終于好多了。
“那就好,”管家笑着道,“那老奴就去彙報點事情。”
高良看着管家那笑出皺褶的臉,好心沒點破,這哪是彙報事情,分明是看熱鬧的。
管家進屋,問謝呈宥,“王爺,午膳已經好了,擺在哪?”
這種事怎麽會特意來問,一般不都在偏廳麽?謝呈宥擡頭看了他一眼,答,“偏廳。”
“是。”管家應了,轉身要走的時候,忽然跟程予施行了個禮,“王妃,老奴給您搬張椅子。”
程予施想要出口的話再次被管家打斷,本來都有點要放棄了,但此刻看着管家那笑眯眯的臉簡直覺得他太可愛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怎麽能讓老人家給她搬椅子。程予施急忙過去,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就坐下了。
管家還是笑眯眯的,“那好,那老奴就告退了。”
“好……您慢走。”
謝呈宥無語的看着眼前這一幕,等管家出去了,終于把視線落在了程予施身上,“病還沒好?”其實謝呈宥每天都在關注程予施的病情,知道她已然大好了。
“沒啊,已經……”剛要回答的程予施一激靈,急忙改口,“啊,是,是還沒好利索。”
“哪兒不舒服?”
程予施當時只是臨時想的借口不來見他,哪裏想具體的,“呃,肚子不舒服。”
“過來。”
“啊?”
“本王看看。”
“不,不用了,剛才運動了一下,已經不疼了。”他能怎麽看?撩衣服看肚子?
“本王過去,還是你過來。”
“……臣妾過去。”程予施很沒有骨氣的妥協了,起身磨磨蹭蹭地往謝呈宥身邊走。
謝呈宥耐心的等她靠近了,一伸手,就把她攬進了懷裏。
程予施倏的就紅了臉蛋。
謝呈宥問道,“你剛說哪裏不舒服?”
“沒、沒有不舒服。”程予施現在的姿勢是坐在了謝呈宥的腿上,甚至他一只手還攬在了她腰上。她緊張的一動也不動,腦子也不再轉,這麽親密的動作簡直太讓人不自在了。
——話說,她為什麽要這麽緊張?不就是睡了一次嗎?她應該做出見慣大風大浪的模樣,鎮定一些才是。
謝呈宥把手放在她肚臍處,“這裏?”
“不、不是……”他在做什麽啊?她現在要不要喊非禮!
“那這裏?”謝呈宥的手往下一滑,落在了平坦的小腹上。
“不是!”程予施胡亂抓住他的手拿開,“不、不疼了,真的。”
“真不疼了?”謝呈宥反手把她柔軟的手握住。
“真的真的!”程予施趕緊點頭。
“那就好。”謝呈宥看着臉蛋紅透的程予施,原本有些郁悶的心情徹底變得好起來。
他一手攬着她的腰,另手握着程予施的手把玩,指腹緩緩摩挲着她手心,玩了一會兒,又捏着纖細的手指從指根摸到指尖,逮着指尖捏了捏,反複如此,樂此不疲。
程予施,“……”手都要不是自己的了好麽,再說手有什麽好玩的,她有點緊張的坐在謝呈宥的腿上忍了半晌,終于開口道,“王爺,我們、我們先用膳吧。”她聽到剛才管家進來說要擺膳的。
“嗯。”謝呈宥應了聲,可是程予施想起身的時候,他卻手上用了力,不讓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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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飯麽?”
謝呈宥沒應,攬腰的手開始撫摸她腰間。
他真的很喜歡摸摸捏捏她。
程予施,“……”她确定了,王爺這肯定是在耍流氓!
“怎麽還這麽瘦?”謝呈宥丈量半天她的腰間,不滿的得出結論,明明記得管家說會多送補品的啊?都補哪了?
程予施沒回答,因為她覺得謝呈宥的手開始往奇怪的地方走了,程予施忍不下去了,她決定主動出擊——
然後她也伸手去摸謝呈宥的腰,還往腹部滑去,邊摸邊拿他的話回他,“怎麽沒見你鍛煉,還能有腹肌呢?”
說起來,呃,那天竟然沒趁他脫了衣服後占點便宜,摸摸腹肌什麽的,只來得及看了一眼,貌似有點虧啊——自己好像都被他摸光了。
不過當時那情況好像也顧不上……
唉說起來,她覺得自己還是吃虧了,下次必然讓他躺着不動,她主動點好了。
……等等,什麽下次,她在想什麽鬼東西。
然後,果然,謝呈宥不亂動了,只是扣着她腰的手突然有點用力。過了會兒,謝呈宥才道,“病剛好,別亂動。”
程予施仿佛感覺到了他身體的緊繃,才突然醒悟自己幹了什麽,于是急忙把手收回來,臉還有點紅。
這還不都怪他,把畫風帶偏了,她才沒有想摸他什麽的。
不過好在謝呈宥沒再繼續對她捏捏摸摸,他站起身,拉着程予施一道往偏廳,“走吧,去吃飯。”
吃飯就吃飯,為什麽還要手拉手啊……
等程予施坐到了凳子上,謝呈宥也終于放開了她。
程予施悄悄的握了握自己的手,拿起筷子。
她有點搞不清謝呈宥這一系列表現是怎麽回事,事實上,她從來就沒跟上過他的節奏。
……謝呈宥這是要和她搞對象麽?
不對,他倆已經是對象了。那,這是要搞婚後戀愛?先婚後愛什麽的……
程予施腦子裏想些亂七八糟的,再加上剛吃了早午飯,也不怎麽餓,于是捏着筷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戳着面前的飯。
“沒有胃口?”謝呈宥見狀,開口問。
“唔,不、不怎麽餓,”程予施看了謝呈宥一眼,又解釋道,“來之前剛吃了點東西。”
謝呈宥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程予施于是就推開了飯,改端起旁邊的一碗粥,小口小口地喝着打發時間,無聊之下眼睛偷偷溜去一旁看謝呈宥吃飯。
不過帥哥就是帥哥,連吃東西都是養眼的,都是秀色可餐的。
“你在看什麽?”謝呈宥問。
“啊?”程予施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知道謝呈宥是在問她什麽後,趕緊轉頭看向另一邊,心虛的解釋,“沒、沒看什麽。”
謝呈宥轉頭看了一眼程予施紅了的耳尖,心頭就像是被羽毛輕輕刷了一下,軟軟的,癢癢的。
她真是輕易就能撥動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我吃飽了。”終于把一碗粥解決,程予施放下筷子謹慎的開口,想着趕緊結束這莫名其妙的見面和吃飯吧。
卻沒想到謝呈宥也跟着停了,正要說話,突然聽到管家在門外的聲音。
“側王妃,您怎麽來了。”
“自然是有事想見王爺,王爺在裏面吧?”李雲瑤的聲音。
“回您的話,王爺在的。”
“那就好……”
程予施好尴尬,起身就跟謝呈宥道別,這次謝呈宥倒沒說什麽,她直接起身就走了。
出來看到李雲瑤,程予施的心情賊複雜,也沒什麽交談的心思,點個頭就走了。
李雲瑤看到程予施從謝呈宥房裏出來,攪帕子的手都擰成了麻花,也沒搭理程予施,趾高氣昂的帶着采月就進去了。
程予施回到自己的小院,攤在椅子上,又開始思考她和謝呈宥之間算怎麽回事。
唉……難道要質問他?問問他怎麽想的?
程予施腦補自己一腳踩在椅子上,居高臨下揪着謝呈宥衣領子問,“說,你想幹什麽?睡了我還不給個說法,是不是找死?”
謝呈宥吓得跪倒在她腳下,“女王大人饒命,小的以後都聽您的。”
然後她就可以把他扒光了這樣那樣。
程予施因自己的腦補笑出了聲。
一心想着這些的程予施,顯然把小珠與林宴辰見面的事抛在了腦後,而小珠那邊,不是特別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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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珠以給程予施買胭脂水粉為由出門,又小心翼翼的七拐八拐,盡量不惹人注意的從東來客棧後門進去。
然後又跟着小二走進了後院,才進了一處包房。
小二進屋跟林宴辰點了個頭,示意并未發現有人跟随,随後退下了。
林宴辰一看只有小珠而沒有程予施,當即危險的眯起了眼,冷聲問,“你家主子呢?”
小珠急忙上前跪下沖林宴辰行了大禮,連忙解釋道,“王妃她本來打算過來的,可出門前突然被王爺傳喚。最近王府裏時不時的就會一起用膳,今天中午不巧又被叫了去……”
林宴辰低頭看着小珠的樣子,冷哼一聲道,“果真如此?你知道欺瞞我的後果嗎?”
小珠渾身一哆嗦,吓得都快哭出來了,如果得罪了林少将軍的話,她們以後還怎麽回西昭?當即不敢隐瞞,把自己消息發現晚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因為之前發生了一些事,導致奴婢發現消息的時候晚了,沒有提前安排上,導致王妃被叫走了……”
若是早些得到消息,提早出門,也不至于事到臨頭被叫走。
林宴辰心情有些煩躁地站起身,在屋裏來回踱了幾步。
他不喜歡事情不在掌握,這次他冒險約她見面,本想就是為了探探程予施的情況,看她心意是否有變,畢竟在王府兩年多了,發生什麽事也未可知,雖然之前有給他去過一封信,可最近聽手下彙報上來的清平公主的消息,實在是讓人有些擔心。
“聽聞王妃最近時常出門?”林宴辰看了看小珠,開口問。
“是的,公主王妃在王府倍受冷落,王爺把我們扔在一處清冷小院,兩年多以來一直不理不問的。前一陣公主生了一場大病差點去了命,尤其王爺娶了側王妃後,我們在王府裏更是如履薄冰……”
小珠說着悲從中來,便紅了眼眶,她自跟着程予施來到大梁,也是整日裏擔驚受怕,周圍都是權貴之人,她一個丫鬟,一個不小心掉了腦袋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說程予施還因為身份,性命上算是安全的話,她就是完全的把腦袋懸在刀上了。
“側王妃脾氣不好,在王府權勢異常,如今王府裏早無王妃立身之地,也只能時不時出門透透氣,不然又得病倒了……”
小珠使勁賣着慘,甚至說着說着落下眼淚來,“林将軍,您之前說要接我們回去,是真的嗎?”
她很有技巧的在問的時候用了“我們”,小珠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大梁也好,西昭也好,自己真的是個完全無足輕重的人物,扔在哪裏恐怕都無人管。
這次她幹脆利落的同意程予施安排,自己前來見林宴辰,何嘗不是存了些自己的心思——讓林少将軍記住她,以後若接程予施回去,千萬別把她落下了。
看小珠的慘樣,林宴辰稍稍安了心,回到座位上坐下,他雖然不知道李太師家的女兒到底脾氣如何,但是想來也不會比性格懦弱的清平公主更沒用的。
林宴辰眉頭舒展了幾分,“這個自然是真的,只要王妃她好好配合我,聽從命令……不出一年,本将就能接你們回去。”
“那真的太好了!”小珠高興的跪地上磕頭,“奴婢……和王妃一定聽從指揮,就等着林少将軍的好消息了!”
林宴辰之後又問了些有的沒的,小珠也沒敢隐瞞,都一一詳細回答了,看時間差不多了,林宴辰就讓小珠回了。
等小珠走了,一直在一邊觀察的凝秋滿了一盞茶放在了林宴辰身邊,“少爺,清平公主王妃此次沒來,只讓小珠來,總感覺哪裏不太對。”
“應是無礙。”林宴辰卻覺得無妨,“且清平公主只是一顆棋子,最後成與不成并不是至關重要,我們本來也沒把寶都壓在她一人身上,只要她不壞事就行。”她那性子本就做不成什麽事。
“少爺說的是。”凝秋聽出林宴辰口中全部在意的态度,不由心下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