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投誠
投誠
程予施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入眼一片紅。
反應了一會兒終于意識到這是什麽時,腦子清醒了,昨夜的一切也在瞬間回籠。
完了,丢人死了,她竟然在謝呈宥懷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平時根本不是這麽矯情的人好嗎?不就是親了一下!
她應該拿出身經百戰的樣子,嘲笑他的吻技不行才是。
程予施自我唾棄的同時,深覺自己在謝呈宥面前丢臉了——這比在其他人面前丢臉更讓她難以忍受。
然後很快感覺到謝呈宥的手還環在她腰間,程予施僵了一瞬,然後看他還好像還沒醒,就想悄悄起身從他懷裏出來。
“做什麽?”她剛一動,謝呈宥就醒了。
“王爺您醒啦,早啊。”程予施借機邊說話邊起身,順勢掙脫了謝呈宥的懷抱坐了起來,主動說,“妾身幫您去看看有沒有早餐。”
說着就要下床,可是謝呈宥卻按住了她。
程予施一驚,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一點,“……怎麽了?”
看她一副防備的模樣,謝呈宥沒說話,直接上前就見撩高了程予施的衣服,揭開棉布露出了小腿。
一回生二回熟,他那動作熟練的就跟掀自己衣服沒什麽差別。
程予施微窘。
好在那傷只是皮外傷,只是因為程予施皮膚太過白嫩顯得有些吓人,敷了藥又休息了一晚後,已經消退了不少。
謝呈宥又拿來藥給她塗。
程予施又有點不自在,不過沒說什麽,也沒動,任由謝呈宥給她塗藥。
好在昨晚有經驗了,今天很快就塗完了。
之後又吩咐了手下去拿吃的,這才又回過頭來看程予施。
不知咋了,程予施有些心虛的沒敢和人對視。
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都不知道該吐槽哪一個又該在意哪一個了。
直到此刻,腦子裏還懵懵的,感覺被塞了一大堆東西,讓腦子都運轉失靈了。
有人敲門進來,端來了水和早飯,甚至還拿來了一身新衣服。
謝呈宥當着她面把那一身喜服脫下來,程予施趕緊避嫌的轉過身去不看。
程予施腦子裏想些亂七八糟的,甚至還想到,貌似昨晚李雲瑤獨守空閨了……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如果知道,以後指不定還怎麽對着幹呢。
不過她對李雲瑤的戰鬥力不抱什麽希望就是。
那邊謝呈宥都換好衣服了,又轉過身來看她。
看到她乖乖背對着他坐着,身影嬌嬌弱弱的,謝呈宥心裏忽然一片溫軟。
抱着她睡了一晚的謝呈宥已經氣消了一大半,雖然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但現在謝呈宥不想去多想——
然後等到程予施轉過身來問“王爺,你有沒有看到小珠”時,他才恍然想起是哪裏不對了。
她昨天竟然敢逃跑!
謝呈宥突然又開始生氣了,但是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樣子又讓他發不出火來,最後,謝呈宥只得憋着氣淨了手坐在桌邊開始吃飯。
程予施猶豫了一會兒,盡量乖巧的跟過去在桌邊坐下。
謝呈宥到現在也沒說怎麽處理她逃跑的事,雖然昨晚她胡謅了借口說是出來玩,但是想必謝呈宥也是不會信的。
但是事情都這樣了,煩惱也于事無補了——昨晚那個猶如意外的吻已經被程予施選擇性的忽略了。
這,早餐她是可以吃的吧……
程予施想着,又偷偷看了謝呈宥一眼,“王爺,”程予施再次小心翼翼地開口,“小珠她什麽也不知道,都是我的主意,要怪就怪我一個人好了……”
昨晚她腿太過酸疼,泡澡是不行的了,但是可以泡泡腳。可是小珠出去給她端水之後就再沒回來。
估計是被謝呈宥處理了……她身為西昭公主,性命之憂肯定沒事,但小珠就不一定了,很可能就被謝呈宥或出于洩憤或出于警告就收拾了。
謝呈宥轉頭看向程予施,“下次還跑嗎?”
“不跑不跑,這次也只是出門玩一下就回去的。”打死程予施她也不敢承認的。
“嗯,看你表現,本王再決定要不要放了她。”
“我說到做到還不行嗎?說不跑肯定就不跑了。”
“不行。”
程予施咽了咽口水,“那還需要什麽表現?”
“自己想。”
“……”
看程予施一臉郁悶的表情,謝呈宥莫名其妙覺得心裏堵的那口氣舒出了一些,連入口飯也比剛才香了幾分。
程予施糾結的用着早飯。
早飯過後,他們便打道回府了。
因為程予施腿不舒服的緣故,又用了馬車,程予施爬上這個華麗的馬車,就往回走了。
路上依舊沒看到小珠的身影,問謝呈宥又沒問出個結果,她心裏頗有些擔憂。
日後定然不能這麽貿然行事了,出點事還真不好收場。
謝呈宥一路緊迫盯人,直到把程予施送進了王府的大門口,才終于離去,辦事去了。
只留下她自己回去。
然後程予施頹喪的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這趟逃跑就此告終。
程予施沮喪了沒多久,就又打起精神。
因為她首先要面對雅心昌玉他們的質問,還要思考打聽小珠的下落。
可沒想到是,她回到小院時一片安靜。
昌洪看到她回來,很自然的打了招呼,甚至還和昌玉像以往一樣圍過來,問她買了什麽,累不累。
雅心也匆忙讓花絮和花綿去準備熱水和食物,就連小珠都是一副正常的模樣。
“???”程予施滿頭霧水。
對了,小珠!程予施扭頭盯着小珠看,她,竟然在這裏?
等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一會兒後,終于将他們打發了出去後,程予施匆匆把小珠拉到屋裏,關上門,然後上上下下地檢查小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樣?有沒有被怎麽樣?”
小珠這才垮了臉,搖了搖頭,“奴婢昨晚就回來了,回來時管家已經命人通知他們,說您今天回來……”
“這樣……王爺沒有為難你?”程予施問。
小珠又搖了搖頭,“奴婢沒有看到他,還是一位府裏下人把奴婢送回來的。”随即又緊張地看着程予施,“王妃,您怎麽樣?他有沒有責怪你?”
聽到她這麽說,程予施松了口氣,還好沒有連累她。至于責怪……“沒有。”應該是沒有吧。程予施想了下昨晚,發現謝呈宥好像真的沒有責怪她,甚至還給她的腿上了上藥。
“奴婢昨晚回來後一直很擔心,想找去您來着,可是他們不讓……”小珠道,“奴婢後來想回來就去聯系人去救您,可是昨晚回來後,府裏管家已經通知咱們這裏,說您今天會回來,所以奴婢就想等一天試試,還好您回來了……不然奴婢該自責死了。”
幸好沒去聯系人,如果再讓西昭那邊知道她逃跑了,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程予施現在只能萬分慶幸小珠并不知道她是要直接逃走的。
她解釋道,“沒事沒事,我昨晚只是睡着了,王爺人竟然還不錯,等我睡醒了才派人把我帶回來。”她自動省略了那之間發生的所有。
“那就好,那您歇着,我去看熱水燒好了沒。”
程予施點點頭,小珠就出去了。
雖然話是這麽對小珠說,可是程予施心裏就沒那麽容易平靜了。
先不說昨晚發生的一系列事,只看謝呈宥竟然幫她把這件事遮掩過去了,似乎并不打算秋後算賬的模樣。
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真不介意她出逃嗎?
……她這個事,往大裏說,可以上升到國家級了吧。
不過,經歷此事,程予施倒是暫時歇了逃跑的心思。
她是真沒想到,謝呈宥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還能反應這麽快找到她,那可想而知,要逃走還真不是那麽容易的。
說起來也是,大梁這麽怕打仗,怎麽可能輕易讓她走了。
*
謝呈宥此刻正在忙。
因為昨夜邊疆有消息傳來,西昭那裏已經開始清點兵力,有所異動了。
“消息可靠嗎?”
“可靠。”高良道,“這才兩年多,他們就又想動了,看來我們之前造成的頹敗假象他們信了,按目前預計,應當就在今年秋後。”
謝呈宥沉吟着沒說話。
“王爺,想必不久後皇宮裏頭也就知道了,我們該怎麽做?”
“想辦法透露給李豐章。”
高良聽後就明白了,謝呈宥的意思是想趕在皇宮裏頭知道之前,通過李豐章告訴西昭那邊,消息洩露了,讓他們提早防範。
高良應了後,又問,“那馮将軍那邊……”
“先等等,不急。”
“是。”高良領命正要退去,謝呈宥卻又叫住了他。
“去查查,王妃昨天出門前,都和誰聯系了。”謝呈宥突然想到程予施昨天的離去。難不成是她早得到西昭的消息,所以打算逃走了?
在這個時刻,謝呈宥突然有了一個與他以前的計劃截然不同的想法。
他覺得,無論最後是成是敗,他都不想讓她離去了。
他生,就帶她一起生。他死,就拖她一塊兒死。
“已經查過了,王妃并未跟任何人聯系過,就連出走,也沒動用西昭暗樁的力量。”
“……”那為什麽好端端的突然要離家出走。
高良咳嗽了兩聲,看了看謝呈宥的臉色,小心翼翼提醒他們家遲鈍的王爺,“王妃會不會吃醋了?”
“什麽?”謝呈宥一愣。
“您看,她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您娶側妃的時候……”
“……”
“沒跟任何人聯系,自己帶了丫鬟就跑了,就像是在怄氣……”
“……”
高良看着他家王爺一臉深思的模樣,簡直覺得驚奇。他還從沒見過王爺這般模樣,他從來都是殺伐果斷,什麽時候有過這種,像是糾結的表情啊……
謝呈宥很快回過神來,看了高良一眼,正了正臉色,道,“退下吧。”
“是。”高良也很快肅容,退下了。
沒人後,謝呈宥又陷入了沉思。
真是那樣?
那她……是因為在意自己才這樣了?
這麽想來,她最初很熱情的與他培養感情,也是因為太後指婚之後中斷了。
所以,不是她不想與他繼續,而是因為吃醋?
她那天不是也說了,她愛他愛的要死,所以……
謝呈宥心頭堵着的那口氣終于覺得順暢了點,連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都好了不少。
既然真相是這樣的話,嗯,那他就大方些,原諒她好了。
不對,他記得她曾經還想讓李雲染進府來着,好幾次都積極向他提議。
所以,她是什麽意思呢?
任憑謝呈宥機關算盡,也根本想不出來她到底在想什麽。
*
程予施回府後,變得十分低調起來。
畢竟她剛犯了大錯,再加上李雲瑤已入府,還是不惹麻煩的好。
于是程予施每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搗鼓點吃的,整日待在西岚院哪裏也不去。
只是令她郁悶的是,呆呆病了。
不知道怎麽回事,她滿打滿算也只出去了一天,結果回來後它就開始食欲不振,喂什麽都不吃。
程予施想盡了各種辦法都沒挑起它的食欲。
這天,程予施早飯剛用完,又在努力喂呆呆吃飯,新上任的王爺側妃,李雲瑤,登門拜訪了。
李雲瑤這幾日在王府風頭正勁,剛入府沒幾日就隐隐有王府女主人的架勢。
她來的這段時間裏,不僅杖罰了幾個不懂事的下人,還對王府下人的一些不合時宜的規矩進行了修改。
程予施雖然是王府正牌王妃,以前是病床上躺着,存在感太低,成天不出現。
現在是每天不務正業,成日裏吃喝玩樂,所以在李雲瑤來之前王府上下所有的事情都是管家在打理。
李雲瑤來了之後的一系列動作,顯然得罪了不少人,一時間王府上下都繃緊了皮才幹活。
明面上大家什麽這不敢說,可私底下的怨氣着實不少。
不過按理這事最生氣的是管家,但意外的每天仍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絲毫沒有權利被搶走的不開心。
這也是程予施低調的原因之一。
她又不算是正常王妃,所以也沒心思跟李雲瑤争,随她去吧,畢竟連管家都避其鋒芒了。
可她這麽想,顯然李雲瑤不這麽想。
這天,李雲瑤打扮的花枝招展,帶着貼身丫鬟采月去拜訪了西岚院。
李雲瑤的模樣,相比頭上只有簡單的一支如意簪的程予施,似乎很明顯的對比出誰更受寵。
這才過門沒多久,就要來她面前示威了嗎。
程予施沉默片刻,勉強打起精神應付。
“姐姐安好。”李雲瑤倒是很講規矩,上前先行了個禮。
“妹妹安。”喊出來覺得真是別扭,好特麽假惺惺啊,程予施邊在心裏吐槽,邊把呆呆交給雅心去喂。
“妹妹進府多日,一直忙于管理府中各項事務……啊,當然還有陪伴王爺,不曾空出時間來看望姐姐,姐姐可莫要怪罪妹妹才是。”
“怎麽會呢,呵呵。”陪伴個毛線啊,謝呈宥不僅在他們成親那天外宿了,往後幾天根本就沒在府裏待。
——管家昨天來給她們這裏送夏衣時,她不過為了客套随口問了一句,管家竟然笑眯眯的把王爺的行蹤全告知了。
程予施原本想說,不用告訴的那麽詳細,但看到管家笑呵呵滿臉欣慰的樣子,她又說不出口了。
在管家眼裏,她已然就是個愛王爺愛到可以犧牲自己的人……
和李雲瑤随意扯了幾句無營養的話,程予施有點無語,之前明明兩個人不合,現在為什麽要這樣?
還是直來直去地對着幹好些。
程予施強打着精神,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着她的話,心裏正思索李雲瑤的真正目的,對方突然轉話題了。
“可否借一步說話?”李雲瑤看了一眼旁邊的小珠,問。
“沒事,有什麽事但說無妨。”程予施精神一振,請人坐下。
電視劇上演,一般說這種話都是有內情,想來,是與西昭給她的任務有關,既然讓李雲瑤入府,必然不是白入的。
李雲瑤又看了看小珠,仿佛知道了這是程予施的心腹,于是便坐下道,“家父特意叮囑,讓小女來拜訪王妃,托小女定要把這個交給王妃。”說着從袖管裏掏出一只牌子遞過來。
程予施接過來。
她是認識這個牌子的。
且不說她自己就有一個,而且,牌子中間部位清晰的刻着一個繁體的昭字,很顯然,這是西昭跟身份證一樣的東西。
她不明白的是,怎麽突然李雲瑤拿出來了一塊。
“……這是?”
“家父已與林将軍通過信,表示願意共謀大事。”李雲瑤道。
程予施有點驚訝。雖然她知道西昭已經有多年野心,但是滲透這麽廣還是讓她有點詫異,竟然連太師的女兒都……
那這麽說來,整個太師府都已投向西昭?
這位太師如今在大梁權勢如日中天,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了,究竟是為了什麽要叛敵通國,幫助西昭攻打大梁呢?
要知道,即便西昭成功了,他最多也只是個臣子,總不能讓他當皇帝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程予施的錯覺,她以前一直覺得間諜這種工作很不好做,一不小心露出蛛絲馬跡就被逮住了。
可是來這裏之後,發現真的每次都很順利,尤其現在還明目張膽的在王府裏會面詳談了。
是她把間諜這工作想的太複雜了嗎?電視劇和小說裏果然都是騙人的。
還是這裏的人都太傻?
李雲瑤繼續道,“此前,林将軍謀事不成卻被王爺阻于關外,今你我二人最重要的使命,就是設法阻撓王爺再次出兵。”
程予施看着李雲瑤一臉正經的模樣,最後歸結于是這裏的人都太傻。
“不過這個不急,當前的任務還是要取得王爺的信任。”程予施發現李雲瑤說完就拿有點奇怪的眼光看她,像是憐憫又像是嫌棄?
……這是什麽意思?
“不如取得王爺信任的任務就交給妹妹,姐姐就負責與外部聯系可好?”李雲瑤憐憫的看了她一眼後,如此道。
李雲瑤之所以露出這樣的眼神,是因為她想到,王府裏已經有程予施了,西昭那邊竟然還想着讓她過來接近謝呈宥,看來這位西昭公主一點用都沒有,八成連王爺的面都見不着。
程予施點點頭,把手中的牌子遞回去,幹脆道,“好,就按你說的來吧。”
以她之前和王爺那些有限的接觸來看,這個取得信任的任務實在是太難,這個李雲瑤想上就上,她還樂得清淨。
尤其最近她逃跑的事情還被他知道了,不定怎麽想辦法懲治她呢,她才不會上趕着去找麻煩。
“那便說好了,姐姐且等我的消息。”李雲瑤接回牌子收好,看到程予施這麽配合,似乎也比較滿意。
送走李雲瑤,小珠道,“奴婢看這個李雲瑤別有用心,她是故意這麽說,是怕王妃跟她争寵吧。”
不過李雲瑤如果是為西昭辦事的話,也只能期望她能辦的順利些,因此小珠又道,“她愛去就讓她去吧,正好省了咱們的事。”
“是,她愛去就讓她去。”程予施随口道,什麽争寵,想想這種事就讓人無語,相比這件事,她更關心的是,“去看看呆呆怎麽樣了?”
不一會兒,雅心抱着呆呆進門,愁眉不展的搖了搖頭。
呆呆不知道怎麽回事,從幾天前開始,胃口越來越差,眼看越來越瘦了。
程予施也有點擔心,于是讓昌洪去請大夫來為呆呆診治。
可沒想到的是,昌洪回來後說大夫拒絕,表示只看人,不治獸。
“……”竟然瞧不起獸!要不要告訴他們,這是皇上買的禦獸呢?
無奈之下,程予施只得尋了機會出門,帶着呆呆去珍禽館,問問老板有沒有辦法。
珍禽館裏有位獸醫,看了看後表示可能是吃壞肚子了,便給開了幾副藥。
程予施帶着藥回去,熬好了藥也喂了,可誰知道沒出兩日,呆呆竟然死了。
程予施大恫,決定以後堅決不再養任何小動物了。
而且,她還得找機會跟皇帝解釋一下,再怎麽說,這也是禦賜。
呆呆去世,雅心也特別難過,平日裏她照顧呆呆最多,這突然間沒了心裏很不是滋味。
“怎麽說沒就沒了呢,”雅心拿着專門給呆呆準備的小飯盒難過,“明明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
小珠安慰她,“人都有生老病死,更何況一只狗呢,你也別太難過了。”
花綿和花絮倆人對視一眼,沉默的沒說什麽。
她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對一只小狗出手,畢竟那麽可愛又無辜,而且完全沒有威脅……但命令又不能不做。
主子們的心思真是太難懂了。
*
在小院裏為呆呆哀悼了幾日,程予施終于打起精神,去附近的小花園逛逛,散散心。
還別說,在現代看到開的這麽漂亮的鮮花一定不舍得采,可是這裏花團錦簇綠意盎然,仿佛采不盡。
甚至好多是專門種了供府中人用,有些用來做香囊、香粉,有些用來泡澡,總之全無破壞環境的意識。
程予施時間久了,也被這裏傳染了,正捏了朵小紅花無聊的揪着花瓣玩,突然眼角餘光瞄到了一個身影,視線挪過去一看,竟然是王爺謝呈宥。
程予施第一反應是蹲下身藏在了花叢後面,藏完才想起來,她幹什麽要藏?又沒做虧心事。
可,蹲都蹲下了,總不能現在又站起來……
小珠雅心對視一眼,有些沒明白,不過主子都蹲下了,她倆也就跟着蹲下了。
然後仨人就蹲着,等謝呈宥沒發現她們,然後自己走掉。
可,事與願違這個詞大概就是為這種時候生出來的。謝呈宥走近了之後,竟然就站在她旁邊不動了。
雅心,“……”
小珠,“……”
程予施,“……”
假如,她是說,假如她一棒子把謝呈宥敲暈的話,會有什麽後果?
唔,後果會很難受。
除非這一棒子能把他打失憶,否則還是別想了。
于是程予施蹲了一會兒,确定謝呈宥不會自己裝看不見走人後,終于有點尴尬的站起來,“給王爺請安。”
小珠和雅心也像是雨後春筍般複活站起身來,向謝呈宥行禮。
謝呈宥道,“王妃安。”
程予施覺得自己剛才的動作有點不太對,于是就解釋道,“這裏的花真好看啊,哈哈,一時有點看入迷了。”
冷場。
“今天天氣不錯,王爺也出來賞花嗎?”程予施說完擡頭看了看天,嗯,雲很多,看不見太陽。
“不如王妃閑情雅致。”
“這樣,那王爺您忙,臣妾告退了。”這天實在是尴尬的聊不下去了。
程予施說着就要轉身走,不想手腕突然被人扣住了。
“……?!”程予施一驚,轉頭看向謝呈宥,“王爺?”
謝呈宥只是不想她走,可沒想好具體幹什麽。
這幾日需要做的事情太多。
朝中但凡位及人臣的人物,哪個不是老狐貍一樣的存在,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到萬無一失,需要詳盡的布置與極大的精力。
因此這幾日他一直未能空出時間來處理她,今日正巧聽到管家說她在花園,于是他便來偶遇了。
誰知不巧的是,還沒等他想出什麽借口,竟然遠遠看到李雲瑤過來了,于是謝呈宥頓了頓,沒說話就松開了手。
程予施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謝呈宥在搞什麽名堂,拉住她又不說話。
“王爺。”一會兒工夫,李雲瑤已經走過來了,施了個優雅的禮,“姐姐。”
程予施點了點頭,覺得眼前的情況有點尴尬,還是決定先撤為妙。于是她再次跟謝呈宥說,“那臣妾先告退了。”
說着就退了一步,轉身要走卻再次沒邁動,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剛才蹲下的時候不小心被花刺挂住了衣服。
太倒黴了,竟然被挂住裙子了,可能剛下蹲下的時候不小心纏住花枝了。
程予施拽了拽,只聽嘶拉一聲,裙擺裂了。
“……”這衣服怎麽這麽不禁撕,光看着好看了,竟然這麽不結實。
春天穿的少,程予施低頭看自己撕裂的衣擺以及随之露出的嫩白腳踝,再看似乎有點沒反應過來的小珠、雅心,還有李雲瑤主仆二人。
程予施尴尬地笑了笑,強裝淡定的轉身走了。
小珠和雅心也匆忙的行了個告退禮就快步跟着程予施走了。
李雲瑤,“……”
采月,“……”
謝呈宥看程予施跑沒影了,轉身就走,李雲瑤見狀急忙快步跟上,“王爺,您昨晚怎麽不來見臣妾,臣妾等了您好久呢……”
謝呈宥停了腳步,看了李雲瑤一眼。李雲瑤臉上塗着明豔的胭脂水粉,頭上插着很多珠翠,更顯眼的是一支珠光寶氣的步搖,直晃的人眼暈。
這就是她口中誇過好多次的人?
他以前從未關注過女子,這才發現,原來不是所有女子都似她那般,清爽宜人,卻又勝過世間任何好顏色。
同樣是女子,怎麽差別這麽大呢?
李雲瑤看謝呈宥只看着她不說話,心裏有絲得意,悄悄的側過頭讓謝呈宥看向她側臉。
她知道自己哪個角度看起來最美,平時沒少練習,今天她又是特意打扮了出來的,剛才跟程予施站在一起,自然得把她比下去。
李雲瑤想着更加舒坦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去拉謝呈宥的袖子,想讓他跟自己走。
誰知謝呈宥一晃手,錯開了李雲瑤的手,想到剛才若不是這個人出現,程予施也沒那麽快走,臉色不好看起來。
又想到高良提醒的,程予施可能就是因為這麽個人離家出走,更是糟心。
“閃開你這醜八怪,礙眼!”謝呈宥說完看也不再看,轉身離去,“離本王遠點!”
只餘一副被雷劈了模樣的李雲瑤,醜、醜八怪??
礙、礙眼??
她從小錦衣玉食中長大,誰不是捧着她敬着她,他竟然敢、敢這麽說她?!
就算他真的是出于自卑這麽說,她也不能原諒了!
*
這天,程予施在外面玩,中午去翠微居吃飯,到了後發現,位子滿了。正想着要不要等等,卻聽到有人喚她。
“王妃?”
程予施轉過頭看去,想了一下,終于認出,這位是曾經在宮中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位太師兒子,李澤恒,“李大人,好巧。”
“王妃這是要用膳?”李澤恒對程予施印象不錯,搭讪道。
“是的,可惜沒位了。”程予施遺憾道。
李澤恒看她有些郁悶的樣子,笑問,“如不嫌棄,在下這裏有位置,不知王妃肯賞臉否?”
“不好吧,你是不是出來陪朋友的。”
“只在下一人。”
“真的?”程予施有些猶豫,畢竟二人不熟。
“真的,在下也正愁無人作伴。”李澤恒笑道。
程予施也是一笑,“既如此,那就麻煩了。”
店裏的老板顯然極有眼色,一看是李澤恒進來立馬指派了小二領路,“李大人,裏面請。”
上了二樓才發現,待遇果然不同,環境立馬上了一個檔次。
“府上的包房一直給您留着,也不見您過來,太師大人倒是來過幾次。”小二一邊帶路,一邊點頭哈腰的套近乎。
“嗯。”李澤恒似乎不想多說,進了包廂與程予施坐了。
“還按以往的來嗎?”小二機靈的給入座的二位倒茶。
李澤恒問程予施,“想吃點什麽?”
程予施想了想也沒客氣,點了些想吃的。反正她今天是帶足了銀兩的,一會兒她結賬就是了。
因為走不了,那些銀子沒什麽大用了,又可以放開手腳花了。
李澤恒随口又添了兩個,就打發小二下去了。
“李大人常來這裏吃飯嗎?”等飯的空檔,程予施随意跟李澤恒聊了兩句。
“不常來,只偶爾打包些糕點。”
“這樣,看不出李大人還喜歡吃糕點?”程予施有點意外,她還以為男的一般不愛吃這些。
“不,那是為家母準備的。”李澤恒何嘗沒看出程予施的誤會,好脾氣的笑着解釋。
“李大人還是個大孝子!”程予施對孝順的人都莫名有好感。
李澤恒聞言臉上哀色一閃而過,“只可惜……”
程予施看向話說一半的李澤恒,有心問卻又覺得有些唐突,畢竟二人也不是太熟。
恰巧,此時菜上來了,程予施略過了話題,道,“那我就不客氣啦!”
“不用客氣,王妃請自便。”
程予施果真不再推辭,拿起筷子。雖然動作不見得多快,但是速度的确是可以的。
李澤恒仿佛沒想到程予施竟然挺……能吃,有點驚訝,畢竟她看起來像是個文文弱弱小女孩。
他還記得他的幾個妹妹吃飯只是沾沾碗就算,以至于他以為所有女子都是那樣。
李澤恒莞爾。
美人怎樣都是賞心悅耳的,不自覺胃口也跟着好了一些,似乎那些飯菜真的特別香甜可口,本來沒打算吃的他也跟着吃了一些。
程予施吃飯之餘,擡起頭來看向對面的李澤恒。
其實第一次她見李澤恒就能看出他眉眼間有股沉郁之色,如今再見,似乎郁色更重了。
“李大人有什麽心事嗎?”聯系方才的欲言又止,程予施覺得這個人肯定有故事,作為走了人家後門才吃上飯的程予施終于決定關心一下對方。
“王妃何出此言?”
“嗯,感覺吧。”程予施想着措辭道,“你好像不是太開心。”
李澤恒苦笑了一下,搖搖頭沒再說什麽,倒是又對程予施又有了些不一樣的看法。
原本以為她只是一位不拘小節的女子,沒想到也有細膩的時候——其實就連最親近的父親,都不在意他是不是不開心。
程予施看李澤恒不願意說,也就不再追問,畢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隐私。
用完飯才知,太師府的專房根本不用結賬,程予施有點不好意思,因為滿桌吃的大半都是她解決的,“下次我請你吃飯……”
“那我可記下了。”李澤恒看着滿臉不好意思的程予施,笑着道,“日後可不能賴賬。”
“一定的一定的。”程予施應道,便與李澤恒道別,回府。
李澤恒望着程予施離開的背影,其實他知道很多事,比如父親的野心,比如妹妹的出嫁,又比如這個異國的王妃。
他知道很多,但卻寧願不知道,太多的事情讓他在忠與孝之間搖擺不定。
而這位王妃卻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既定印象,只是短暫的相處,卻意外的輕松。
目送程予施走遠,為家母打包了糕點,李澤恒回到太師府,卻與正要出門的太師走了個正對面。
“父親。”李澤恒施禮。
“嗯。”李豐章應了聲,對他道,“過幾日同為父一起出去一趟。”
“是。”李澤恒應下。
李豐章說完便跨步走過,但沒幾步又停了下來,掃了一眼李澤恒拿在手裏的點心,似是想說什麽又忍了,直接出門了。
送走父親,李澤恒獨自來到後院,推開一處明顯與太師府風格不同的小院,走了進去。
待打開院中屋門,屋中擺設也相當簡樸,李澤恒上前将點心擺在屋正中靠牆的桌子上,對着上面的牌位道,“母親,兒子來看您了。”
李澤恒印象裏的母親是個十分溫柔的人,雖然面容已經模糊。
在他還只有五歲的時候,有一天母親出門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父親跟他說,母親出了意外,再也回不來了。
他那時候不懂,哭鬧了很久要找母親,直到發現,母親是真的再也回不來了。
程予施把給下人們的禮物發好,有點疲累的在卧室泡澡。
走了一天,在街上不覺得,回來疲憊的感覺才襲來,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之後,美美的爬上床休息。
而此刻謝呈宥的案上,仍然放着一份簡單的程予施出門彙報,當謝呈宥看到與李澤恒共進午餐時,眼神瞬間變得黑沉。
第一次是一群官家纨绔子弟,第二次是皇帝,這次又換了太師府——
她不是愛他愛得要死嗎?這個……這個朝秦暮楚不守婦道的女人!還專撿有權有勢的巴結。
謝呈宥前一陣因為知道程予施是由于吃醋才不來找他而剛好一點的心情一瞬間又變得十分差!
高良遞上消息後,大氣不敢出,他明顯感覺到謝呈宥不高興了。
可,為什麽呢?之前王爺不是對王妃與其他人暗通消息的事很樂見其成麽?
太師府與西昭有來往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沒想到現在李澤恒也卷了進去……難道王爺對李澤恒失望了?
“日後王妃外出前,不管見什麽人,先告知本王。”果然上次逮回來就該禁足的!他這幾日事情多,竟然忘了吩咐下去了。
正在暗自思索的高良聽到這句話,立馬應道,“是!”随後他又看了看謝呈宥的臉色,小心翼翼開口,“那如果她是要與其他西昭暗樁聯系的話……”以往不都還暗中幫忙的麽?
“一樣。”
“是!”
高良從書房裏出來,迎面遇上了管家和馮公公。
高良搔了搔頭,問管家,“咱王爺對王妃,嗯,是不是……”
管家笑眯眯的點點頭,“高侍衛也察覺了?”
“那,這意思是,咱王府這是要有女主子了麽?”
“看起來是的。”管家十分欣慰,“咱們王爺終于要開竅了,老奴都替他着急。”
“難怪,”回想近期王爺一系列表現,高良終于明白為什麽一直運籌帷幄的王爺咋總是在關于王妃的事上頻頻反應奇怪,“這就解釋得通了。”
“奴才去給王爺辦事了,先行告退。”身後跟着的馮公公此時插嘴道。
管家點了點頭,“辛苦了,快去吧。”
“是。”馮公公應了聲,便轉身離開了。
高良被這一打岔,也沒再繼續說這個話題,跟管家道了別,也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