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撩半》
《撩半》
“坐窗邊麽？”
窗邊座位不同于其他，是舒适的軟沙發，又有靠背，适合久坐。
視角又特殊，俯看一樓大街的人來人往，最佳。
“好。”
這一次，晏小笛用一個字換下了原本想再次脫口而出的“聽你的”。
面對楚子茗，她得提着一萬個小心，不亂說話才行。
“你要吃什麽？”剛落座，晏小笛就迫不及待打開手機，調出自助點餐的界面，詢問在她對面坐下的客人。
“跟你一樣。”楚子茗扭頭看窗外夜色，見晏小笛問，便淺淺一聲，回應她。
“……好。”
晏小笛臉頰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燙，她清楚自己，所以用力克制着拿手機的手，不讓那份失控現行。
史無前例地，這樣與楚子茗面對面，坐着，點餐。
不能再近的距離，讓呼吸都放大了百倍。
菜單列表很長，晏小笛從上到下，滑得很慢，瞧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仔細。
如果她沒記錯，高三時的楚子茗，就特別喜歡吃這家店的招牌漢堡，配可樂，還有薯條，雞塊，烤翅……這樣的話，就是一模一樣的點兩份。
因為他剛才說了，要點與她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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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要點的，顯然應該确保客人喜歡吃才行。
不然，這頓請客，會失去它的核心意義。
雖然，晏小笛從不碰漢堡。
提交至購物車，晏小笛猶豫了下，還是決定讓楚子茗過一眼：“你看看，要不要加點？”
“好。”楚子茗接過遞上來的手機，視線快速一溜列表，重新來瞧手機主人，心裏微微一動，“就這些。”
等餐的工夫，誰都沒講話。
兩人不約而同扭頭去瞧窗外同一片徐徐下幕的夜景。
晏小笛正覺煎熬不安到了一個臨界點，聽見楚子茗主動提出下樓取餐，下意識地，她問：“要不要我一起？”
“不用。”楚子茗起身，“你在這等我就行。”
“……好。”
估摸着人已經下樓梯了，晏小笛才大膽轉身，視線去追樓梯方向，随後緩緩舒了一口氣。她想好了，等下如果漢堡吃不下，就直接打包，省得引起對方注意。
點的食物堆滿了一托盤，楚子茗回到位置上，晏小笛慌亂起身，想搭把手，卻發現搭不上。
待楚子茗把小食一樣一樣有序地放到她跟前，晏小笛才緩緩坐下。
“高三那會，我看呂文娜和你，也經常來這吃。”楚子茗把吸管利落插入可樂，随口一句。
晏小笛正拿雞塊去蘸醬，聽到這話，微微一頓，随後配合道：“是的，她很喜歡吃這家的漢堡——”
“和你一樣”，四個字，被晏小笛及時攔住，沒一起順出口。
腦海中一閃而過那個綠色雕花杯托，以及高三運動會奔到終點的那一幕。
“這樣，我第一次。”楚子茗沒頭沒尾接了句。
晏小笛沒懂：“啥？”
“第一次，和女生單獨吃漢堡。”吸了口可樂，把話講完整，楚子茗自顧自一笑，莫名覺得此刻時光，別樣生動。
“……這樣。”不是容易接的話，晏小笛只能硬接，伴以個人特色明顯的停頓，“我看你，以前只和趙傑煜兩人一起吃。”
“對。”楚子茗點頭，“那小子也喜歡吃。不過他追到呂文娜後，就不太跟我一起吃了，這個家夥，典型的重色輕友。”
“……”晏小笛忽然接不住這話，沉默幾秒後，決定放棄，埋頭塞了一塊雞塊到嘴裏。匿于心口的那個敏感疑問，卻因而變得更加蠢蠢欲動。
“我記得，那會，你有一次邀請我一起放學後來這家店吃一頓。”楚子茗看人的目光變得柔長，眼角波光似跟回憶晃動，黑眸深邃，又星點迷人，“不過，我當時沒理你。”
……
所以，這人，到底想說什麽？
淨回憶她那些“不得志”的尴尬過往？
晏小笛的局促增重，只得繼續佯裝對手中的雞塊興趣最大，好一會兒，才遲疑地蹦出一字：“嗯……”
“哈哈~”楚子茗忽而一笑，“現在看來，那時的我，是真的很不解風情。”
“……”晏小笛停下咀嚼，擡頭，飄去一眼，四肢齊齊怔住。
“怎麽？你想說什麽？”楚子茗察覺到了某種異常，于是主動一步，試着引話，“說說看，我聽着。”
“你是不是，當時，”晏小笛覺得心中那一問頗為棘手，現在要拎出來當面問當事人，難度加倍，但對話語境都到這了，如若放棄，于她而言，就怪可惜的，“……暗戀娜娜？”
綠色雕花杯托，自制的冰鎮楊梅汁，還有結婚當天親自開主婚車，楚子茗在車內第一時間發現呂文娜的沉默異常，以及今天這一頓，一開始提到的，都是呂文娜……于晏小笛這個反應慢半拍的旁觀者角度，一切都串了起來，邏輯明朗又清晰。
尤其是再加上，呂文娜高三那一整年對楚子茗毫不掩飾地嫌棄……工廠那晚楚子茗的真心話，“對方看不上我吧”的那一番自我剖析，只能是這樣的結論。
“……”楚子茗聽完，松開原本握可樂的手，片刻如鲠在喉後，原本因霎時錯愕僵住的眉眼頃刻舒展，嘴角跟着泛起柔軟笑意，“有意思。說說看，你還有什麽發現？”
“……沒有了。”
晏小笛只覺心中“砰”地一下，有什麽東西狠狠墜落，砸出好大一個坑，往裏望，無盡的黑暗森森。
她遲疑地拿起一只雞翅，怎麽瞧都不是滋味。
“晏小笛。”楚子茗突然開口叫人，把本尊吓了一跳，再次擡頭瞧他，“你聽好，我楚子茗，可從沒喜歡過兄弟的女人，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語言功能瞬間失靈，晏小笛連吱一聲都成了障礙。
“……聽明白了的話，你就眨眨眼。”
見晏小笛一愣一愣的，楚子茗也搞不懂她在迷糊什麽，只好出了這個奇怪的主意。
誰曾想，晏小笛還真的很配合地，眨——了——眨——眼。
“……”楚子茗哭笑不得，重新握住可樂，猛吸一口，冰塊冷意瞬間沖腦，“你，二這一點，倒一點沒變。”
二？一？二點？一點？
晏小笛只覺腦袋一片混亂。
如果楚子茗當時暗暗喜歡的不曾是她，也不是呂文娜，那會是誰？
藏了五年的惑，原本以為那一晚都解了，到這會，竟全部被推翻，需要重解！
“不瞞你說，我其實高中畢業前，也想着跟女生單獨吃一頓漢堡炸雞，就跟當時身邊的同學一樣，做一些那個年紀，大部分人都會去做的——”楚子茗欲言又止，短暫停頓後，續上還算貼切的詞，“小浪漫。”
“……就是你喜歡的女生，沒成全你？”晏小笛偶爾就會一根筋，出去的話，都會突然失了語言中樞神經系統的控制。
“……是啊，哈哈，不怪人家，是我自己沒把握住機會。”
楚子茗笑得真實，晏小笛也瞧得真實，敢情這一頓，這位客人是真的吃得高興，她這個做東的，卻比吃了屎還要難受，還要無法言表……
楚子茗這麽跟她袒露心跡，怕是把她當兄弟了？
可她是女的，也不是趙傑昱。
這“兄弟”兩字分量太重，她哪扛得起！
她也不想扛。
“怎麽？你這份不好吃？”看着晏小笛一副一言難盡的神情，楚子茗關切地問。
“沒，挺好吃的。”晏小笛硬着頭皮撒謊。
她請人吃飯，對方指定的店，偏愛的小食，她豈能說難吃？
多傷人自尊吶。
閉眼說“好吃”，最省事。
“等下吃完，一起去看房。”楚子茗話題轉得很自然，卻不是征求人意見的語氣。
“啊？”晏小笛明顯一個意外，有些措手不及，“我也沒那麽急。”
“我——朋友，急。”講有些話，楚子茗從不打草稿，“早點住進去，他可以早點收房租。”
“……噢，這樣，那行。”這個理由，很充分，晏小笛稍稍思量了下，同意了這個對她而言有些突然的臨時安排，“那又要麻煩你了。”
“還行，再記一頓飯就行。”楚子茗輕飄飄一句，見晏小笛瞪大眼睛瞧他，“怎麽？心疼飯錢？”
“沒有……可以的。”
大不了再這樣請你吃一頓漢堡薯條呗！
晏小笛忍不住暗暗在心中補道。
“還算知恩圖報。”楚子茗很滿意，又給自己額外争取了一頓免費的晚餐，“那公寓離這近，等下吃完，我們走路過去就行，還能順帶消化下。”
“好，沒問題。”
晏小笛算是瞧明白了，楚子茗喜歡做安排，那就由他安排，她配合就行。
畢竟，租房這事，本就是他一次熱心的助人為樂！那他自然就能安排妥當。
“這麽痛快？”楚子茗卻忽然轉了情緒。
“嗯？”
“大晚上，和一個男的，一起去看房，你就不擔心自身安全？”楚子茗口吻明顯較方才冷下去不少，肉眼可見地落情緒。
“……”晏小笛被問住，噎語片刻，“我該擔心麽？”
言外之意非常明顯了：我是跟你過去看房，所以，我該擔心你麽？
“那倒不用。”楚子茗回得幹脆，松了松情緒，“我正人君子。”
“那就好。”晏小笛雲淡風輕一句，随後自顧自低頭去抽薯條吃。
輪到楚子茗接不住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