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撩半》
《撩半》
“我說丫頭，你一個人趕去那片廢棄工廠做什麽？可不要被人騙了哦！”司機在最近一個路口按導航提醒轉彎，忍不住再次提醒，“這天，馬上就要暗了。”
“師傅，謝謝您的關心，我是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的。”能被一個萍水相逢的出租車司機這般關心，晏小笛既意外又感動，側身朝他笑笑，抿出兩深淺不一的小酒窩。
“行吧，安全就好。你也別嫌師傅多嘴，我閨女跟你差不多大，在外地上學，今年剛畢業，人生地不熟的，我和她媽媽時常擔心。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安全意識必須得有，尤其是晚上，更不能掉以輕心！”
顯然是個愛操心的父親。
晏小笛瞅在眼裏，心底滑過一絲複雜：“好的，謝謝您，我會記住的。”
“是這邊麽？”出租車司機放慢車速，見百米開外淩亂橫着幾輛車子，便轉頭與後座乘客确認。
晏小笛欠了欠身子，伸直天鵝頸投眼前方：“是的，師傅，就是前面這棟。”
出現在眼前的工廠，灰色水泥牆上一個藍漆大勾赫然在目，和呂文娜昨晚提醒她的完全吻合。
出租車停下，司機稍稍探了探腦袋，有些驚訝：“我說丫頭，你這些高中同學這麽厲害，開的車子都很不一般啊！”
晏小笛掃了一眼那些車子，瞬間明白過來司機的感慨，便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是吧。師傅，您提一下表，我直接手機上支付。”
“好嘞！”按下計價器後，司機的視線忍不住再次投向那些平日難得一見的個性豪車，這會見後座乘客已解開安全帶，推門下去，他趕緊補一句，“丫頭，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會的，謝謝您。”已下車的晏小笛在出租車前方站定，擡手輕揮，“再見，師傅。”
“進去吧。”司機顯然還是有些不放心，望着轉身走開的女孩，仿佛看到了在異地生活的自家姑娘，稍稍鼻酸。
背過身朝工廠大門走的晏小笛紅了雙眼，轉念想到馬上要見到的準新娘，趕緊深呼吸，調整突如其來的情緒。
在別人面前，她得藏起一些特個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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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因為心裏的起伏，晏小笛就走得比較慢，當耳邊突然劃過一陣尖銳的輪胎急剎聲時，她的雙腳下意識停了下來，微微一記發軟。
有人連按兩聲喇叭，帶了某種情緒。
晏小笛轉過身，擡眼去瞧。
四目對上的剎那，晏小笛小心髒驟停，一秒後恢複了跳動。
朝她按喇叭的這位司機，不是高中同學……是校友，隔壁班的。
是那種化成灰她都能認出來的……校友！
還是五年前同款寸頭，幹淨，氣質，讓人挪不開眼。
楚子茗松開安全帶，輕蹙雙眉，望着車前停下來定眼瞧他的人。
這人方才一直走路出神，他還以為是個耳朵有問題的，這會見她自顧發愣，那靈魂出竅的清瘦模樣扯起了楚子茗記憶深處的某個畫面。
他決定就此下車。
工廠前偌大一片空地，停車完全可以随心所欲。
晏小笛身體有些不受控地發僵，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原地暗自掙紮幾秒後，她選擇轉回身去。
再一次面朝工廠大門，灰壁上的藍色對勾，像是在無聲點評此刻她的局促不安。
暈……呂文娜怎麽沒跟她說，這人也來？！
“你好——”
身後響起闊別許久的低沉男音，熟悉又陌生，晏小笛瘦削的背脊陡然一直，四肢更僵了。
她今天穿了一條淺灰色刺繡連衣裙，下面配了雙白色板鞋，跨了個米色腋下包，紮了個低馬尾，想着這天氣也不會冷……誰知體內倏然卷起一陣冷意，直接麻了她的十指，以及腦子。
“沒吓到你吧？”楚子茗大步到人跟前，打量的目光落在一襲波浪卷低馬尾上，繼續用不見任何起伏的低音炮聲線發問，“你是——女方的朋友？”
晏小笛聽得清楚，臉頰上頓起一陣火辣，是她自作多情了，這人看來完全不記得她了……于是，塗了珊瑚色口紅的薄唇微微動了下：“是，你呢？男方的朋友？”
既然人對她毫無印象，那她也該如初見的陌生人口吻對答，這樣聊天，才顯自然。
“對。”麻灰色休閑西裝，配肌理質感的五分白褲，腳踩一雙灰色豆豆鞋，楚子茗像是搞懂了晏小笛的身份，雙眉舒展，“一起進去吧，我們都遲到了。”
“噢……好。”
被他這麽一點撥，晏小笛才驚覺遲到已成定局。
出門前選衣服磨蹭了好一會，活了24年，她頭一回參加這樣的聚會，難免會手足無措。慣常簡單的黑白灰穿搭，似乎一下子變得哪哪都不對了，往落地鏡前那麽一站，竟有種不識鏡中人的奇怪錯覺。
“——頭！”楚子茗眼疾手快，一把推開厚重的鐵門，忍不住開口提醒沉默走在身旁的人，不知她低頭揣着什麽心事，就差整個人往鐵門上撞了！
……
晏小笛只覺跟前閃落一只大手，随後鼻尖溜進一陣氣息，裹在初秋舒爽晚風裏的淺淺薄荷味，微冷，涼甜，讓她倏然清醒了七八分。
好聞。
下意識又貪婪地，深呼吸一下、兩下……
因為伸手護人的幅度不小，楚子茗脖頸處隐約閃出一截銀鏈，晏小笛擡頭匆匆一瞄，一簇光芒閃入她心：是情侶項鏈？
也是，帥哥身邊從不缺女孩。
這種場合，不帶女友一起出席，有些不夠意思了吧。
晏小笛一邊被帶着步子往工廠內走，一邊胡亂瞎琢。
楚子茗這一身穿衣打扮，既有男孩的陽光/氣質，又襯出幾分男人的輕熟，他的衣品，一直在線。個人有質感的獨一份魅力，再一次魅惑住了同一顆心。
真是沒用啊，晏小笛，人家都已經把你忘得一幹二淨，你倒好，幾眼下來，被迷得亂了心智……早些年已經自愈的陳年花癡病，複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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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過兩道門，晏小笛雙眼越鼓越大，頭一回來這樣的地參加聚會……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爆笑，聽起來似乎人不少。
緊跟楚子茗拐過一個灰牆轉角，晏小笛循聲擡頭，一撥人在中心位置聚成熱鬧一圈，見他們進來，紛紛昂首，投來打量的目光。
估摸着十來號人。
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一個頂着一頭髒辮的男生首先蹿了出來：“茗子，這邊！你小子，這種日子，也敢遲到！小心我們的新郎官等下不放過你噢！哈哈哈！”
話剛落，一群人跟着起哄熱鬧。
這樣的場面，晏小笛有些不習慣，眼看着楚子茗大步融入他們，全然忘了身後還跟着一個她，心中更是上上下下。
再一次快速瞄了一圈這些陌生的面孔，晏小笛還是沒瞧見執意把她叫來的呂文娜，也就是這場聚會的女主角，準新娘，高三時，她的同桌。
“楚大少都交女朋友了！可真稀罕啊！還穿情侶裝！”說話的女生一身銀色亮片吊帶短裙，露出兩只白花花的大長腿，鄰着髒辮男生坐，語氣裏明顯夾了某種個人情緒，兩只手交叉疊在胸前，神情發冷，盯着楚子茗帶進來的晏小笛。
情侶裝？
晏小笛似被人當頭一棒，轉頭去瞧已到左側沙發旁的楚子茗，從上到下那麽一掃，瞬間臉熱……
“還真是！茗子，你這顆千年鐵樹終于開花了啊！這妹子誰啊，看着咋有些眼熟？哪位白富美能有幸與我們的楚大少千裏姻緣一線牽吶？”髒辮男孩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跟着身邊的女生一唱一和，起勁上了！
被人這麽一調侃，楚子茗才想起晏小笛，見她還是愣愣地杵在一米開外的位置，便揮了揮手，淡然一句：“一起過來坐吧。門外碰到的，呂文娜的朋友，衣服純屬湊巧，你們就別亂扯了。”
……
他就這麽迫不及待地否認了？
雖然是事實，可晏小笛心裏還是咯噔一下，多少有些失落，早知道選一身鮮豔點的衣服出門，就跟在座的這些人一樣，各人穿出各人的色彩，也就不會被人一眼誤會是情侶了！
話說回來，想從這波“五顏六色”的人中一眼識別出男女主角，還真的不容易。
忽然有人從身後一把摟住了晏小笛的腰，驚得她急轉身！
“小笛子來啦！可把我等急啦！”
是呂文娜本人！
一件白色紗質吊帶配一條寬大的藍色綢緞闊腿褲，一襲黑長發直垂腰間，妖孽一樣的身段惹得晏小笛看直了雙眼，微啓雙唇，愣是沒能蹦出一個字。
“小笛子，你這一身灰不溜秋的，也太素了吧！今天可是本姑娘的英年早婚趴，女孩子都得穿得辣一點！看來我昨晚白叮囑你了！女人味，得UP UP UP！”呂文娜摟人細腰的雙手遲遲不放，左瞧瞧右瞧瞧，似怎麽也瞧不夠。
顯然，她覺得晏小笛穿得太保守，又素，完全沒把個人魅力釋放出來！
“你再不放手，趙傑煜要吃醋了。”楚子茗忽然出聲，伸手指了指呂文娜身後，只見聚會的男主角登場，正小跑沖過來，目标顯然是他的準新娘。
“楚大少，你終于來啦！剛才我家煜哥還在念叨你，生怕你不來！”呂文娜發現是方才遲遲不現身的楚子茗，烏漆雙眸豁然一亮！
一個不設防，還是被這個男人無與倫比的帥氣驚到了。
她的趙傑煜也不醜，可在楚子茗面前，還是毫無懸念地落敗，好在自家男人還算争氣，倒也不至于被秒成渣。
“哈哈，茗子，你來啦！正好，我們剛換完衣服，等你一到就正式開始！”趙傑煜瞧了眼抱着其他女人的呂文娜，雙手自然地把她給拉開，摟進自個臂彎，低頭溫柔輕呢，“你今天可不能抱其他人，只能抱我一人！”
“小笛子又不是男人。”呂文娜嬌嗔反駁。
“我可不管，無論男的女的，反正都不能與你有親近的舉動，我可不想酸一晚上！”
“你們兩個——可以了啊！剛才一坐下就喂了我們一頓狗糧，現在還來！”顧冷湘不客氣地沖這對旁若無人卿卿我我的準新人喊道，“趕緊，既然人到齊了，就開始吧！”
“走吧，小笛子，歡迎你來我的英年早婚趴。”呂文娜伸手拍了拍晏小笛的肩，示意她一起坐到沙發上去，“你可不能白來一趟哦！”
這後半句是湊近晏小笛耳邊摩的，引得本尊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被呂文娜帶到一幫人之中，晏小笛瞅了一眼面前正中央獨立的兩人位沙發，忽然有些犯難：這裏明顯沒有她的位置。
她沒那麽缺心眼，不至于去占男主角的座。
“小笛子，你坐那邊！”呂文娜早有安排，擡手指了指另一側，“楚大少，您給稍微挪挪，給我們小笛子騰些空間。”
“啊……”晏小笛沒料到還有這樣的即興安排，側頭瞧了眼楚子茗，見他那大長腿已非常配合地往左側讓了一步：“行。”
“啊什麽啊！趕緊過去吧，遲到的人沒得選，這波人裏你也就最熟悉楚子茗！你看他都給你挪好了，可別任性哦~今天這場我說了算！再說人楚子茗出了名的紳士，你又穿得那麽嚴實，完全不用怕被他占去便宜的！”為了配合晏小笛的小聲驚呼，呂文娜很是貼心地湊到她耳邊，貼臉細語了一番。
晏小笛：“……”
這都什麽跟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