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刀亂』05
『刀亂』05
目人的問題問出口後,一期一振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猛的停下前進的腳步,卻沒有回頭,只有內心的慌張瘋狂蔓延,讓他緊張的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那速度仿佛要從胸腔裏跳出來。
兩人緩和了一些的氣氛似乎再次降到低谷,一期一振半晌沒有反應,目人也不着急,就這麽靜靜地站在一期一振的身後等待着。
「審神者大人。」兩人就這麽僵持了半天,最後是狐之助有些看不下去,他對各個的刀派也有些了解,此刻見一期一振不願意回答,便悄悄地用爪子拍了拍目人的腿,想給他解釋,「粟田口一派——」
「……我也有弟弟,不過弟弟們大多都是短刀,現在和我一起生活在這個本丸。」狐之助的話才剛開頭就被一期一振給截斷,目人不得不再次将視線望向一期一振,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轉過身來,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主公,您的房間已經到了。」
不給目人詢問的時間,一期一振往前走了幾步,将木質的推拉門給推開,卡槽發出嘩啦的聲響,像一擊重錘,将剛才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全部敲碎。
目人見一期一振不願意明說,便不再詢問,他想自己才剛剛來到這個地方,有些事情還是慢慢來比較好,便順着一期一振的臺階下了。
目人帶着狐之助走進房間,他站在房間中央打量着……房間的格局有些小,但住一個人也夠了,只是目人還不太習慣這種純日式的風格,哪怕已經真真切切的站在房間中央,他也任然有些茫然,視線雖然一直看着前方卻沒有任何焦距,整個人的思緒顯然并不在這裏。
一期一振在目人身後等候了一會兒,見目人對于這個房間沒有任何的異議,老樣子也同意在這裏居住,便開口居住道,「主公,請您在這裏稍等片刻,我去為您準備幹淨的被褥。」
「嗯。」目人應了一聲,「你去吧。」
「……」
察覺到身後的氣息久久沒有離去,目人不由得回頭看向一期一振,「還有什麽事嗎?」
「……主公——」見目人隐隐有些不悅,一期一振深吸了一口氣,他像是終于鼓起勇氣,金色的眸子靜靜地注視着目人,亮晶晶的,卻又像帶着點微弱的水光,「請問……您會怎麽對待小夜左文字呢?」
付喪神們雖然不能稱之為『人』,但通過審神者的靈力被召喚出來後,他們也有感情,被傷害了也會覺得疼,害怕失去。
弟弟們有多重要,一期一振自然心裏清楚,他襲擊發生時他竭力阻止事态往最糟糕的局面發展,想着盡他所能的把小夜左文字給保護下來……可誰曾想到——
目人的能力他搞不懂,目人将小夜左文字給收進那個奇怪的光輪中,而不是随身佩戴在身邊,更是增加了把小夜左文字奪回來的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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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小夜左文字?」沒想到一期一振到現在還會執着于這一點,目人微微一愣,随機勾着嘴角笑了一聲,他微微擡起頭,耳畔的金發跟着拂過他的臉龐,傳來酥癢的觸感。
目人半眯着湛藍色的眼眸,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反倒顯得更加冷漠絕情,「……啊——說的也是呢,襲擊主人這種事情總歸不太好,很明顯的以下犯上,我雖然沒有表現出生氣,但是也不代表我會将這件事情當做沒發生過。」
目人頓了頓,似乎是在心裏思索着什麽,直到好半晌,他才回頭看向一期一振,「一期一振,等你什麽時候有空了,把小夜左文字襲擊的我的事情告訴他的兩位哥哥,然後再告訴他們,如果想要回小夜左文字,就來找我。」
「……」
一期一振猛的睜大眼睛,他看向目人,下意識的想說些什麽來改變這個正不受控制的局面,卻見目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藍色的眼眸中像是有金色的磷粉閃過,星星點點,「快去。」
「……是——」對話已經結束,很明顯繼續求情是不可能的了,一期一振低垂下腦袋,水色的頭發跟着微微垂下,遮住他金色的眼睛,也遮住眸中的哀傷。
直到好半晌,他才重新擡起頭來對目人微笑,笑容很淺,在付喪神俊美的面容上顯得格外哀傷,「那,主公請您在這裏稍等片刻,我馬上就回來。」
說罷一期一振便轉身離開,目人聽着他的腳步聲走遠,直至感受不到他的氣息,才在榻榻米上跪下伸出手撫摸着狐之助的皮毛,「怎麽了?這麽緊張。」
「沒,我就是擔心審神者您的安全,粟田口一派多為短刀,短刀夜行性很好,我怕您晚上會有危險。」狐之助眯着眼睛主動蹭着目人的手掌,怕四周有人偷聽,他還故意壓低了聲音,「而是一期一振對小夜左文字意外的上心,我怕他現在對您的尊敬只是裝出來的,晚上也會跟着做些什麽,這畢竟是暗堕的本丸,哪怕付喪神們表面上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但還請您務必注意一下。」
沒想到狐之助這麽關心之後,目人稍稍有些驚訝,他看着小小只的狐貍,不知怎麽的就陷入了沉默,直到好半晌才輕輕的勾着嘴角笑了起來,像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份善意,「我知道了,謝謝你,狐之助。」
「您太客氣了,審神者大人。」狐之助搖了搖尾巴,見終于将心中擔心的事情告訴目人,自己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目人在房間裏等候了好一會兒,期間沒有任何的付喪神出現在他面前,明明這座本丸裏還有那麽多把刀劍,可此刻卻安靜的仿佛一把空宅子……果然大家都在躲着他。
目人也不想動,他就着打開的大門打量着庭院,他對于那些破舊的建築有些頭痛,沒想到才和狐之助說了這件事,狐之助就告訴她說因為他的情況比較特殊,是臨時上任的審神者,加上接管的又是暗堕本丸,于是時之政府給了他額外的甲州金作為補償,而且明天還會安排維修隊伍過來,幫他處理一些比較棘手的事情。
這個發展倒是讓目人有些意外,他摸着狐之助,心裏卻止不住的思索起來。
旁人沒有任何理由對他這麽好,唯一的猜測便是時之政府心裏在打什麽小算盤,想要他做些什麽,于是才會對他這麽殷勤。
可是他又能做些什麽呢?目人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他看着自己蒼白的手掌忍不住笑了起來,臉上滿是自嘲。
輪戰鬥力,他從來沒有在時之政府那群人面前顯露過自己的能力,也始終裝出來一副普通人的模樣,怕冷,吐血,時不時咳嗽也是家常便飯,病弱的設定單從他蒼白的面容上就能看出來,為什麽那群人還是會盯上他?
目人皺起眉頭隐隐有些煩躁,他覺得自己好像深陷進什麽淤泥之中,不僅要保持自己的浮力不再繼續下陷,同時還要在淤泥中尋找被隐藏起來的惡意。
……好煩——
「主公,這些被褥都是嶄新的。」
思索間,一期一振很快回來了,雖然手中抱着幾床被褥,導致行動有些不便,但一期一振身邊卻沒有任何的幫手,顯然并不想讓其他的刀劍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幫我鋪好吧。」目人看了一期一振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撫摸着狐之助,「我有些累了,等洗了澡就想直接休息。」
雖然天色尚早,但是身體不好的人常常會陷入沉睡,因此時間差反而不是那麽重要。
目人擡手按住自己的心髒處,這個世界雖然沒有所謂的限制,他存在于這裏也不會感覺到什麽壓力,但是今天白天走了那麽多路,果然還是會累,偏偏此刻LMC無法運行,他也不能準确的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目人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像沒骨頭一樣懶洋洋的躺倒在榻榻米上,微長的金發散落開,半眯着眼睛像是馬上就會睡着,但很快又被鋪好被褥的一期一振給叫了出來,說帶他去沐浴。
「……好累啊——」人是懶惰的生物,等躺下後才發現爬起身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目人小聲的嘟囔着,但他也知道想洗澡這件事是自己先提出來的,便朝一期一振伸出手臂,呼喚道,「拉我起來。」
「……」
一期一振沒有回答,他看着目人深伸出的手臂,似乎是有些驚訝,卻還是将目人的手給握住。
即使手上戴着手套,一期一振還是感覺到目人手心的冰涼程度,他微微皺起眉頭,也沒有使勁就這麽把目人從榻榻米上拉起來,因為這麽做有些不禮貌。
一期一振跟着在榻榻米上跪下,身上整潔的制服加上俊美的面容,一期一振舉手投足間仿佛都帶着說不出的優雅,他一只手緊握住目人的手掌,另一只手則伸出攬住目人的肩膀,讓自己作為支撐,順利讓目人起身,「您是累了嗎?主公。」
「……」
本來只是想打鬧一番,結果一期一振這麽認真的對待,反倒讓目人有些無法繼續散漫下去,他對溫柔的對待總是沒有任何的抵抗力,此刻便只得順着一期一振的引導慢慢站起身,「謝了。」
一期一振有些驚訝,他微微睜大金色的眼眸,沒想到目人會因為這種小事而向他道謝,直到好半晌他才勾起嘴角溫柔的笑了起來,「不客氣,照顧您是近侍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