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第45章 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
“沒有啦,孝敬父母是應該的。”紀語卿清澈而明亮的眼神裏充滿着堅毅與希望。
忽地他又想起來什麽更加重要的東西,擡起手裏的飯盒,怯怯地指了指外面。
“對了,我得去給我媽送飯了,那個……恩人,你知道怎麽出去嗎?我走來走去都是這個地方,太奇怪了!”
“嗯,知道,你應該是遇上鬼打牆了,我帶你出去。”
崔言酌腳步還沒跨出去,又回過頭輕柔地同那人說道:“你可以不用叫我恩人的,喚我言酌就好。”
紀語卿誠懇點頭,微笑的時候露出一排潔白無瑕的牙齒,“好的,崔大哥!”
他剛要擡起腿走動,膝蓋骨處的疼痛倏然侵襲而來,疼的他眉毛緊皺,“嘶……”
“你怎麽了?是哪傷到了嗎?還是說被方才的怪物攻擊了?”崔言酌緊張不安地扶住他,一瞬間擔憂和焦急寫盡在臉龐。
紀語卿被這番突如其來的關心整得十分不好意思,“沒有沒有!是我太笨了,逃跑還能摔倒,磕到膝蓋了……”
“我看看。”崔言酌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拉起他的褲腳。
那左膝上嚴重摔破了皮,鮮血淋漓,大塊的淤青跟血肉混合在一起,連同細細的腳踝上也滲出幾道血絲來。
崔言酌滿眼心疼,随後擡起手掌輕輕放在傷口上面,指尖淡青色的光芒越聚越多,那光芒柔和清澈,又像霧一般朦胧。
那淡淡的光芒籠罩在大腿周圍,一點一點地滲進去,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頃刻間便消失不見。
他收回手掌站起身來,“好了。”
紀語卿一臉的難以置信,伸出腳在空中蹬了蹬,果然一點疼痛都沒有了,甚至還比之前更有活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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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還能這樣?這也太神奇了吧!崔大哥謝謝你啦!”
“舉手之勞。”崔言酌輕微咳了一聲,鄭重其事地請求:“我不是普通人的身份你可以暫時幫我保密嗎?”
“那江所長也不可以說嘛?”
紀語卿偏過臉懵懵地看着他,忽而瞧見那雙溫情脈脈的眼睛,翻着桃花,藏着星星點點的笑意。
“不可以哦。”男人搖了搖頭。
“好的,保證不說。”紀語卿輕聲應他,用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那兩個遠去的背影,被月光渡上一層朦胧的光景,而有個人卻冥冥之中跨越了千山萬水的距離,才能這般靠近。
SNE特務所。
江樓棄吃完飯剛回來就感覺到了裏面的氣氛有點不對勁,平常裏都是雞飛狗跳的,今天卻一度反常,安靜的可怕。
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他一頭霧水地走到大廳,遠遠就瞧見沙發上坐着的周嘉翊垂頭喪氣,悶悶不樂,那感覺就像被人欠了幾百萬一樣。
蘇淺坐在他前面沉默不語,想說點什麽安慰卻沒能說出來。
除此之外,其他兩個人應該是出任務去了,現在所裏無聲無息,顯得更加壓抑。
江樓棄款步走來,拿起桌上的大白兔奶糖悠悠打開,然後放進嘴裏,指了一下少年問蘇淺:“他怎麽了?”
“不知道啊,剛進來就這樣了。”蘇淺半掩着嘴壓低了聲音,時不時瞟向周嘉翊。
江樓棄順勢坐在他旁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誰欺負我們家小周啦?讓褚知行打的他爹媽都不認識他。”
周嘉翊不說話,只是搖了下頭,耷拉着腦袋,沒有一點神采。
“你游戲機讓人砸了,游戲機啊!”
江樓棄刻意加重了後面的幾個字,清澈透亮的眼瞳中透着絲絲期待。
可惜這個方法居然一點都不見效。
周嘉翊雙手緊緊抱住蜷曲的雙腿,眉宇間凝固着深沉的悲哀,随後将臉埋進膝蓋裏,肩膀微微顫動,有一聲沒一聲地抽泣。
“連游戲機都不要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江樓棄不可思議地托着下颌,神色凝肅,“小周,到底出什麽事了?”
蘇淺從對面走過來坐到少年的另一邊,微微蹙起的秀眉襯出柔情似水的眼眸,輕輕順着他的後背。
“有什麽事情就跟我們說嘛,大家在一起相處這麽久了,有些在地府也已經認識的,有什麽不能說的,我們一直都在。”
江樓棄贊許地朝她豎了個拇指,又耐心地開導周嘉翊:“是啊,你一向都是很聽蘇淺話的,就算有天大的事我們也替你擔着。”
兩人這一番安慰的話溫暖又可靠,周嘉翊終于擡起頭,那種害怕突然離別帶來的傷心絕望,一齊堵在胸口,化作一陣放聲痛哭釋放出來。
江樓棄見準時機将一塊奶糖塞到他張開的嘴裏,眼尾上挑,“難過的時候就吃塊糖,嘴巴跟心裏總有一個要是甜的吧?”
“謝謝江哥……”周嘉翊嚼着口中的糖果,感動的熱淚盈眶,随手擦了一把流出來的鼻涕,“我愛你蘇姐姐。”
“好啊,臭小子,對我沒愛了。”江樓棄捂着胸口一臉老父親白養兒子的心痛。
蘇淺雙手抱臂,語氣輕飄飄的,紅唇邊蕩漾着一抹絕美的嗤笑。
“哼,對你本來就沒有愛!我家小周只愛我一個人,是不是呀,小周?”
周嘉翊乖順地點點頭,心情舒暢了些。
見他沒有再要哭的意思,江樓棄斂去剛才痛心疾首的假表情,聲音微沉:“現在可以說說了吧?發生什麽事了?”
聞言,周嘉翊失落地垂下眼睑,平複的心情又開始蕩起了漣漪,眼眶熱的滾燙,但最終還是沒有哭出來。
他深吸口氣,調整好了情緒,緩緩開口:“我媽她……命不久矣了。”
“啊?我都沒聽你提起過你在人間還有母親啊!”蘇淺眼睛輕微睜大,滿臉愕然。
相比于她,江樓棄倒是顯得鎮定自若,但言語中還是露出一絲疑惑驚訝:“你媽媽?可你不是死了幾百年的孤魂野鬼嗎?哪來的親人呢?前世的?”
“嗯……是我媽媽,但不是前世的,也不是親的,可能連她都不知道有我這個鬼兒子的存在吧!”
周嘉翊愣了愣,神情之間溢滿了憂傷,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這一切本來就不屬于我,我也沒什麽好惋惜的。”
“你是因為這個才被地府關押了吧?”江樓棄左手大拇指來回撫摸着唇邊,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具體說說。”
……
我是一只死了三百年的孤魂野鬼,整日游蕩在人間,無名無姓,又或者說時間久到我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
不過那又怎麽樣,相由心生,命由己造,就算做一只死鬼也要逍遙自在,去去來來無挂礙。
人世間這幾百年裏滄海桑田,時過境遷,瞬息萬變。
不過這好像跟我沒什麽關系。
我日日夜夜只待在一個地方,那裏不分晝夜,樂以忘憂,深得我心。
世人都叫它:網吧。
“上啊!上啊!”
“打野不參團,你是在草裏采靈芝嗎?防禦塔都比你會玩!”
“射手特麽的別再送人頭了,怎麽比美團還能送!”
一聲聲咒罵從這方狹小的天地裏響起,男孩彎腰駝背地坐在電腦前面,臉憋得通紅,氣勢洶洶,就連胳膊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就是我現在這個身體的原主。
男生每天準時準點都會來這裏,一待就是十幾個小時,玩着同一款游戲。
據我所知,人類在這個年紀都是要在學校上課接受教育的吧?
對方肯定又是逃課來的。
不過我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像他這種叛逆少年這裏多的是。
一來二去的,我就認識他了。
不過男生肯定不知道每回打游戲時後面都會站着一個死鬼在看他玩吧。
我甚至比他還激動,真想鑽進游戲裏掐死他的下飯隊友,然後搶過他手裏的電腦,讓男生好好見識一下我的技術!
不過他的逃課生涯也沒那麽順利。
有一次他媽媽來網吧找他回家,他哪肯乖乖聽話?
青春期的孩子都是叛逆的、倔犟的。
男生很會鬧騰,脾氣又暴躁,當着衆多人的面怒斥他的母親:“我不要回家!你給我滾!不要妨礙我打游戲!啰嗦老太婆。”
他媽媽掩面而泣,跑出了網吧。
我覺得他說的有些過分了,可作為一只鬼,又無法幹涉人類的情感。
而且有親人的念叨和關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他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後來他是被他父親硬拽着回去的,男生哭的特別兇,嗓子都吼沒聲了。
從那之後,我有好幾天沒見過他了,就在以為他會痛改前非做個好孩子的時候,我又一次見到了這個男生。
他依舊帶起耳機,敲着鍵盤興致勃勃地開始游戲人生。
我也懶得管他到底有沒有改過自新,反正有人陪着我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裏瘋鬧瞎喊,也不至于那麽孤獨。
游戲打到一半,男生突然停下來了,緊緊捂着胸口喘不過氣,那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眼神空洞到毫無一點生氣。
男生似乎很痛苦。
沒一會,他就“嘭”地一聲重重倒在了桌子上,再也沒有了任何動靜。
我自然不知道他這是因為興奮過度而猝死的,只是本能地感覺不到他身上特有的活人氣息,我這才明白他死了……
徹底死了。
可是他的親人怎麽辦?
他的媽媽還那麽愛他,他不該這般潦草地結束人生。
我同情他,但更多的是來自內心深處的欲望,想重新做一次活人的欲望。
當這個邪惡的念頭油然而生時,連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擅自占用他人的身體到底對不對,地府的鬼差會不會知曉……
可是一想到只能躲藏在暗處的自己,然後再面對再次做人的誘惑。
我就徹底屈服了,毫不猶豫地附身在了這具尚且還有溫度的屍體上面。
那顆休克的心髒又一次跳動起來。
原主的記憶在我的腦海中翻湧而來,那些對父母的不孝、對弱小動物的虐殺,以及逐漸被扭曲的心理……
回憶裏的過往種種都讓我感覺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