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果然
果然
周二下午三點，市場部休息室裏，李曉钰神秘兮兮地瞅着某個方向，不帶眨眼的，杯子裏沖的咖啡一口都沒顧得上喝。
“李曉钰，你看什麽呢？”郭子達有份文件需要跟李曉钰核實确認，尋了一圈愣是沒找到她人，想着來休息室碰碰，結果還真找着了；見她目不轉睛地盯着總監辦公室方向，當下一陣納悶。
“郭哥——來來，進來，我跟你說啊——”李曉钰壓低了聲音，招了招手，似乎要跟郭子達說什麽特別私密的話。
“怎麽這麽神秘？”郭子達皺了皺眉，可還是下意識地把耳朵湊了過去。
“我聽我們組新來的小助理說，昨天晚上她十點多離開辦公室的時候，總監還在公司……”李曉钰一邊腦補着這個畫面，一邊重新把視線投回了那個辦公室。
“這很奇怪麽？”郭子達擺正了身體，覺得李曉钰未免有些大驚小怪了。
眼下年中，公司裏很多事情需要過渡，良總監剛上任，即便能力再強，也是需要時間好好磨合一番，加班加點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正常不過的了。
“好吧……和你們男人聊天，可真無趣！”李曉钰故作嘆息狀，心裏琢磨的卻是夜深人靜時分，這樣的公子哥寄情于工作，指不定會有神秘白富美上門送愛心便當又投懷送抱什麽的。
“得——別亂琢磨了，良總監早就結婚了，他的兒子都上小學了。”郭子達輕描淡寫一句，卻着實把李曉钰驚了一大跳。
“How？！”一副極度不可置信的表情，李曉钰的兩個眼睛瞪得吓人。
“估計從小青梅竹馬之類的吧，具體我也不太了解，總的來說，就是很低調的一枚優質青年。”郭子達把手中的文件遞給了李曉钰，用手指點了點。
“優質是肯定的，那模樣一看就是做大事的。至于低調嘛，這麽多金，再怎麽低調也注定高調的！可惜了……”李曉钰胡亂地上下掃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內容，在末處簽上了名字；遞還給郭子達的時候，抿嘴一笑，不忘調侃一句：“想不到郭哥你也挺八卦的嘛！”
“那沒有，無意間聽到人事部的人提起。”郭子達合上文件，轉身欲離去。
“等等——郭哥，你說我今晚要不要留下來加個班？”李曉钰轉着突如其來的小心思，一臉小得意。
“随你吧……”郭子達稍稍一愣，并沒有興趣繼續聊下去，便側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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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徹底滿足自己一顆八卦的心，李曉钰還真的決定今天晚上留下來加個班：斜對面那間辦公室裏那個優質的男人什麽時候下班，她就什麽時候下班。
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
四點不到，李曉钰就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新總監風風火火地出了辦公室，遠遠地都能感覺到那雙大長腿邁步帶起的風；最關鍵的是，她看到那間辦公室的燈滅了。
也就是說，十有八九，這位新總監是提前下班了。
今天怕是不會再回公司了。
李曉钰不由地低低嘆了一口氣，她的如意算盤落空了，本來今天晚上很有可能可以一睹總監背後那個女人的真容，運氣好點，說不定還可以看到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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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的天氣節奏都很一致。
白天又悶又熱，一到下午三四點，外面就倏然變天，黑壓壓的雲層低得可怕，一看就是暴風雨即将來臨的前兆。
收到浩澤的短信，良辰很是意外，來回看了幾遍，心裏開始有些不是滋味，擡頭望了望窗外徹底黑沉下來的天地，終于決定如了孩子的願——去學校接他放學。
一個禮拜不見，浩澤對他的依戀，竟那麽明顯。
以前見這孩子膽小怯弱的樣子，總以為他并不善于表達個人情緒，可剛剛發來的短信，卻不得不讓良辰刮不相看，至少對這個孩子他當下有了新的認識，還有了些不同于往日的感受。
良辰快速地開着車，心裏回想着自己之前與浩澤的互動，希望趁瓢潑大雨前趕到學校。
只是，他有點記不清了，浩澤是四點還是四點半放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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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耳城第一小學，校門口已經陸陸續續有家長帶着孩子出來，看着都像是低年級的小朋友，良辰趕緊找了個位置停車，迅速下了車，邁着大步小跑進了校門。
前腳剛踏上走廊，就有碩大的雨滴啪嗒啪嗒地砸落到肩膀，良辰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只需片刻，這場雨就會下瘋。
上一次記錯了浩澤的教室，這一次卻記得異常清楚，繞着樓梯疾步而上的時候，良辰忽然對自個傻笑了一下。
當他剛在二樓樓梯轉彎處站定，放學的鈴聲就在那一刻洪亮地響起，多少年沒聽到這個聲音，這會來得突然倒驚了他一下，不過還好，總算是趕上了。
一群孩子有說有笑地從教室裏沖出，門口已經有不少家長等着了，良辰擡頭掃了一圈，一眼就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于是大步上前：“陳叔。”
“少爺——你怎麽來了？”負責接送孩子的司機轉頭看到是自家少爺，吃了一驚，他出門前并沒有人告訴他今天少爺會來接小少爺。
“我來接浩澤。”良辰輕松一句，禮貌地笑笑。
“噢，這樣啊。”陳叔稍稍有些難色，不知該怎麽自然接話。
“陳叔，你先回去吧，我等會帶浩澤去買點吃的，就把他送回來。”又是禮貌一笑。
“好的，少爺，我知道了。”陳叔再次往教室內瞅了一眼孩子，對良辰恭敬一笑，便從教室門口擁擠的人群中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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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耷拉着小腦袋悶聲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的良浩澤終于擡起頭來。
他早早地就瞧見了家裏的陳叔，正因為如此，才氣餒地低下了頭，開始鬧小情緒，自個一動不動地別扭着，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的手機屏幕。
“出來吧。”良辰對孩子招了招手，心裏納悶這小子剛才不知在發什麽楞，反應未免有些太慢了。
時小清悶聲地跟在良浩澤身後，一步接着一步地一起走到了教室門口，外面已經狂風又暴雨，她的媽媽還沒到，許是路上堵着了，千萬不要被雨淋濕才好；這樣的大雨，高躍叔叔應該會陪着媽媽，開車過來接自己。
“爸爸！”良浩澤走到了良辰面前，開心得合不攏小嘴。
“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良辰看了一眼孩子背上的書包，還是忍住了幫他拿的沖動，總覺得這樣的舉動多少顯得有些矯情。
“好的！”良浩澤像是記起了什麽，突然轉身，腼腆又害羞地擡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時小清：“時小清，這是我爸爸！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吃好吃的麽？”
時小清？！
良辰倏地側頭看去——心裏陡然一刺。
眼前一身校服的女孩，微蹙着雙眉，像是在擔心着什麽，白皙的臉龐上，有一種難以明說的淡然氣質，紮着一個簡單的長馬尾，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略帶焦急地望着樓梯口。
“不了，良浩澤，謝謝你的邀請，可是我要等我媽媽，她已經在路上了。我不能走開，這樣我媽媽會擔心的。”從頭到尾，時小清都沒有擡頭看一眼她的小夥伴的爸爸。
別人的爸爸，有什麽好看的。
而且，此時此刻，她心裏只有自個的媽媽。
她怕媽媽淋濕了，她希望出現在樓梯口的媽媽身上一點雨都沒被淋到，她希望今天會是高躍叔叔陪着媽媽一起過來接自己。
“好吧，那我和我爸爸就先走了。”良浩澤臉上有些失落，但擡頭再次去看良辰時，那點失落一下子被吹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稚嫩眉眼裏關不住的雀躍。
良辰卻楞在原地，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爸爸？”良浩澤試探性地去牽大人的手。
良辰猛然回過神來，重新側頭去看浩澤：“噢——好。”身體卻仍舊一動不動。
時小清……
時光的女兒，原來這麽大了……
照片上六歲的模樣，與現在想比，差別并不大，只是褪去了一些稚嫩……
個子竟然比浩澤還高，出落得又水靈又清麗……
氣質與時光一模一樣……
他原本以為時光的女兒才六歲……
一愣接着一愣，良辰聽到自己意識茫然地說了一句很匪夷所思的話：“嗨，小姑娘，你媽媽是時光，你爸爸是高躍，對吧？”
時小清驀地轉過頭來，仰起了脖子，一臉驚訝地朝說話的人望去。
良辰看到她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疑似頓悟的神色，而後又一下子恢複了平靜，下一秒卻有了淡淡的笑意：“對啊，叔叔，你認識我爸爸媽媽？”
“額——”良辰猛覺心中又一紮，生生刺出了苦與澀，随後滿了整顆心：果然……還真是……
良浩澤久久不肯放開良辰的手：爸爸的反常他都看在眼裏，卻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得繼續怔怔地看着。
“叔叔，我也認識你。”
時小清想起之前堵車，窗外走過一位個子特別高的叔叔，她沒有想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良浩澤爸爸竟然就是那個叔叔。
她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叔叔，竟然還認識她的媽媽和高躍叔叔！
他剛剛還說，高躍叔叔是她的爸爸……
果然，一直以來，她的猜測是對的！
是完全正确的！
“是麽？”良辰始料未及——難不成時光和高躍給孩子看過他的相片？
“上次在路上，我看到你在路邊匆匆走過。”時小清咧嘴一笑，兩顆小虎牙可愛極了。
“原來如此……”良辰聽了有些淡淡的失意，又有些淺淺的釋然，矛盾着。
“爸爸，我們走吧。”良浩澤輕輕晃了晃自己小手拽着的大手，他大概聽明白了他的爸爸和時小清的對話；不知怎地，他的心裏微微有些不安，可能是因為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吧。
“好——”良辰突然想到時光那張臉，意識到他該趕緊走了，否則很有可能當面碰上她——還有高躍。
“時小清，我們走了。”良浩澤一刻都不想再逗留下去，他不喜歡他的爸爸看時小清的眼神。
那個眼神，他可從來沒有得到過。
“好的，拜拜，良浩澤，拜拜，叔叔。”時小清心情大好，神采奕奕地與兩人揮手再見。
“拜拜……”良辰悵然若失，笑中帶苦，朝一臉燦爛的小女孩揮了揮手，遲疑地轉過了身，小心翼翼地擡頭望了一眼幾米之遙的樓梯口，緩緩地邁開了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