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喝茶
喝茶
全聚德吃完烤鴨出來，已經八點多了。
兩個男人各自懷有心事，聊得并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各自埋頭吃菜。
但兄弟終歸是兄弟，即便沉默上大半天，也不會覺得特別尴尬，彼此之間融洽的狀态，是一種難得的舒服。
“怎麽樣？接下去有什麽安排？”進了下去停車場的電梯，良辰開口問。
“我都可以，你安排就行。”高躍心裏惦記着時光母女倆，整個人間歇性地恍惚着。
“得——”剛出電梯，良辰的手機突然響了，掏出一看，“我媽電話。”
“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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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什麽事？”
“兒子，現在有空麽？媽想約你吃個夜宵，聊聊天。”
“夜宵？”良辰胃撐得厲害，這會哪還有肚子吃夜宵。
“是的，我們母子倆好久沒一起去外面吃東西了。”電話一端的岚惠故作輕松，不想讓兒子察覺出她的異樣。
“行吧，那去喝茶吧。我這晚飯剛下肚。”良辰擡頭看了一眼一旁不吭聲的高躍，做了個鬼臉。
“好的，那你把地址告訴我一下，我直接讓司機送我過去，和你會和。”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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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約我吃夜宵。”
“聽見了。”
“一起去吧。”
“合适麽？我可聽見了，阿姨只想和兒子兩個人單獨吃夜宵喽。”高躍耐人尋味地瞧了一眼良辰，覺得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粗線條，一點都沒長進。
“有什麽關系！你又不是外人。”良辰不以為然，開了車門，一頭鑽了進去。
“算了，你還是直接把我送回公司吧，我取個車也回去了。”高躍并不想加入。
“真不去啊？”良辰轉頭，一本正經地再次确認。
“對，你信我一回，我保證你媽這次找你，肯定有特別重要的事要跟你細談，我在，不方便的，你不嫌棄我還怕尴尬呢。”高躍無奈，只好掏出心裏話。
“好吧，不勉強你。”良辰笑笑，不再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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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高躍送回財富大廈後，良辰找了附近一個茶館，随後把地址發給了母親。
二十分鐘後，一身草綠色真絲連身長裙的岚惠出現在了茶館門口，手裏提了一個黑色戴妃包，腳上踩了一雙設計特別佛系的奶咖色低跟單鞋，進了電梯。
良辰訂了個包間，這會瞅了瞅手表，拿起手邊的羊脂白釉陶瓷杯，用食指摩挲了下杯身的祥雲紋飾，而後送到嘴邊，慢慢吞了一小口。
上一次單獨和母親兩人出來，他已經不記得是何時了。
“兒子，等久了吧。”岚惠推門進來，看到良辰一個人坐着，手中握着茶杯，低着頭像是在發呆，猜他等久了。
“媽。”良辰起身，去接母親手中的包包，“我也才到沒幾分鐘。”
“是嘛！那還好，我可舍不得讓我的寶貝兒子等太久。”岚惠優雅地在良辰一側坐了下來，笑着看他給自己徐徐斟茶。
面前的茶湯清澈明亮，倒讓岚惠的一顆煩心稍稍平靜了些。
“你晚飯吃過了吧？”良辰擡頭，對母親一笑。
“吃過了。”岚惠仍是一臉笑意。
“爸在家？”
“噢——昕語帶着浩澤去孩子外婆那吃飯了。”岚惠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兒子。
良辰心裏一膈應：果不其然。
“兒子，你現在回來了，有空麽多陪陪他們母子倆，像今天麽就應該一家三口一起去你丈母娘家吃飯。”岚惠忍不住諄諄教誨道。
“好，我知道了。我說媽，你不會專程約我出來，特地來訓我話的吧？”良辰自是不喜歡一直談論虞昕語有關的事，這麽悠閑自在的晚間，總該聊些輕松的話題。
“那倒不是。”岚惠低下了頭，收了收臉上的笑，拿起面前的本色啞光釉陶瓷杯，喝了一大口。
“小心燙。”良辰看在眼裏，趕緊提醒。
“沒事。”
“怎麽了？媽，有心事？”良辰看着母親神色轉變，臉上盡是憂心忡忡，忍不住問。
“兒子，我想跟你說個事。但你得先答應我，聽了千萬不要激動。”岚惠擡頭，兩個眼眶竟有些泛紅。
“好……”良辰心裏一愣，瞧着母親這般模樣，不禁有些忐忑。
她要跟他聊什麽，他可一點頭緒都沒有。
“是關于你爸的。”岚惠心裏怨着，輕輕咬了下下嘴唇，連日來反複糾結的事，最終還是對自己兒子說出了口。
“爸怎麽了？”良辰輕輕皺了皺眉，一臉不解。
“我前段時間，就是你剛回來那幾天，發現了他的一個秘密。”岚惠心裏各種滋味絞着，但并不影響她的表達。
“秘密？”良辰跟着重複了一聲，整個人瞬間緊繃了起來，“不會是外面有風流債吧……”
話一出口，良辰頓覺失言，趕緊吐了吐舌頭，往兩個形色不一的杯子裏續了水：“額，媽，你別往心裏去，我就随口一說，開個玩笑，你別當真。”
“還真被你說中了。”岚惠苦澀一笑，又一口灌下去大半杯茶水。
“……”良辰瞬間木然，不知該如何接話。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爸那個混蛋竟然把那個野種弄進了良氏！”岚惠變得有些激動，一只手緊緊握着茶杯，似乎恨不得徒手将其捏碎。
“……”良辰半張着嘴，喉嚨口虛得慌，一臉不可置信，“媽，爸……真的有風流債？”
“嗯。”岚惠哽咽一聲，腦海中浮現出那張令人作惡的臉——她雖只見過一面，卻足以牢牢記住。
“咳——”良辰突然有些手足無措，仿佛那個在外欠下風流債的人是他自己一般，局促不安地擺弄着面前的杯子，心裏極力組織着合适的話語。
“兒子，媽會給你讨回公道。”岚惠見兒子這樣，憤憤不平地安慰。
“這——媽，不是，我想說，這到底怎麽回事？”良辰有些哭笑不得，活到現在，他從未想過，這種電視劇裏用爛了的梗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不會錯的，我都派人調查清楚了。那殺人犯就是你爸的私生子！”岚惠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殺人犯？”良辰愈發聽不懂，驚愕地瞧着母親。
“額……”岚惠卻有些欲言又止，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決定繼續說下去，“兒子，事到如今，作為這個家庭的一份子，你有權利知道這一切。”
“媽，你直說，我聽着。”良辰心裏起了一種令人特別不舒服的預感。
“好，你爸，三十年前，在和我結婚前，本來有一個女朋友，離開他時肚子裏已經有了，之後沒多久，你爸就娶了我。那個女人，就在外面生下了孩子。”岚惠一臉嫌棄地說着，“前段時間，被我發現了，你爸私下背着我們，把那個私生子安排進了良氏工作——”
“等等，媽。也就是說，我爸在跟你結婚前，有個前女友，對方和爸分手時已經懷孕了，對吧？”
良辰理了理前後。
“嗯。”
“喔……那這樣也不能算是私生子……爸或許也不知道吧……”良辰雖然能理解母親的憤怒，但就事論事，父親可能也是不知情的那一方。
“……不是，兒子！你幫誰呢！”聽了兒子的話，岚惠心中一下子堵住了。
良瀚文這麽多年确實不知情，根據她掌握的情報，她的丈夫兩個月前才發現這個私生子的存在。
“不是，媽——對了，你剛說殺人犯，又是怎麽回事？殺人犯進良氏？”良辰終于抓住了重點。
“那個私生子，你也認識。”岚惠重新把視線移到茶水中，不敢看自己兒子。
“是——誰？”
“十年前，把你傷了的那個混蛋！”岚惠咬牙切齒道。
“你是說陸子琪？！”良辰倒吸一口涼氣，難以相信。
“嗯。”岚惠小心翼翼地再次轉頭瞧向自己兒子，心裏發慌。
“怎麽會呢……”良辰自言自語了一聲，腦子裏卻出現了良浩澤的那張臉，一時之間，語塞。
“兒子……你放心，有媽在，良氏只屬于你。當年若非你外公外婆注入的啓動資金，良氏又怎麽可能開始得那麽一帆風順。到如今三十年了，期間他們又投入了多少資金，一次次幫助良氏走出困境，這才有了如今在行業內叱咤風雲的良氏集團！”岚惠心疼地望着她的寶貝兒子。
良氏絕對不可能讓一個私生子染指半分！
“爸知道麽？”良辰低低一句，心裏覺得亂極了。
“你指？”
“爸是否知道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良辰完整地說了一次。
這個晚上，就這麽突然一下，扔進來一個荒誕無比的炸彈，爆破了所有的平靜和安逸，真是諷刺。
“還不知道吧，但絕對已經有所察覺了……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等他，等他張口主動向我坦白這一切，可到如今，都沒等到！”岚惠失望地嘆了口氣，打心底覺得心灰意冷。
“他把陸子琪安排在哪個部門？”良辰臉色發冷，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右手無名指。
“在廷州的分公司，市場部。”岚惠掂量着話。
“廷州？”良辰有些意外。
“嗯，沒安排在總部——許是忌憚我們吧。”岚惠不傻，多少能猜中良瀚文的幾分用意。
“真有意思。”良辰冷冷一笑，淡淡一句。
“兒子……你還好吧。”岚惠心裏七上八下，這會看良辰聽完整件事竟出奇地冷靜，不免有些惶恐。
“我沒事，媽，你看開點，既然事情都知道了，陸子琪又沒在總部，出不了什麽事。”良辰柔聲安慰，凜冽的目光裏漸漸回了暖意。
“你真這麽想？”岚惠很是意外，因為在她看來，兒子目前的處境已經是大敵當前。
“嗯。現在有兩條路可選，一是繼續等爸，等他主動向你坦白這一切；二是主動問他，看他如何解釋這一切。”
“我也想過，如果要我主動去問他，我就覺得特別不甘心！明明他做錯事，欠我們一個交代，倒搞得我們去索要交代一樣！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那就第一條路，繼續等。”不知怎地，良辰腦海中一直想着良浩澤，想着人的一生會伴着多少個謊言。
“或者，我去找他談談。”
“你真這麽想？”她的兒子終是長大了，今天晚上無論是他的反應還是說的那些話，都讓岚惠覺得意外。
“嗯，我去找他談，然後你就等着他來跟你談，這樣會比較好。”良辰目光堅定，心裏主意已定，“媽，你管好自己身體，這才是最重要的。”
“也好……謝謝兒子……”一想到十年前良辰受到那樣的傷害，對方竟然是丈夫的私生子，還被偷偷安排進了良氏集團，岚惠心裏的憤怒真的無法言喻，氣不打一處來，恨極了。
“走吧。”良辰看着母親又落寞又憤怒的複雜神色，多少有些心疼，便想着帶她去散散心。
“去哪裏？兒子。”岚惠起身，愣愣一問。
“我帶你去兜兜風。”
“真的？”岚惠臉上終于重新有了笑容。
“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