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猜測
猜測
關于良辰對時光的“漠不關心”，高躍做過無數種猜測。
或許因為身體的緣故，有了在良辰自己看來是恥辱的缺陷，所以他打算就此放棄這段感情，畢竟，時光是那麽追求完美的性子；又或許是因為在時光請假之前，他們之間就出了一些自己并不知情的矛盾，有可能還鬧了分手：再或許良辰覺得他這種對學習毫無興趣的差等生，跟對學習非常重視的學霸時光，彼此之間，即便短時間覺得相處合适，但并不适合一直走下去……
高躍記得，時光對籃球一點都不感興趣，即便已經和良辰确立了戀愛關系，也從沒見她出現在籃球場觀衆席，為自己的男朋友吶喊助威；良辰轉校進來後那麽多場校內校際籃球賽，耳城一中那麽多女生瘋狂地齊刷刷為良辰扯破喉嚨拼命加油，時光卻似乎一點都不在乎。即便有好幾次良辰曾當着他的面，笑着開口請求時光賞個臉去看他打球，哪怕只看五分鐘，時光都不留情面地一口回絕了。良辰臉上每一次的落寞高躍都看在眼裏，可奇怪的是，在只有自己和他兩個人時，他從未提起過時光不來看他打球他的難過或者失落，反而每次都是樂呵呵地說起，津津有味地模仿時光拒絕他的語氣和神情。
所以，他的好兄弟，和他暗戀了三年的女孩，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這段感情，高躍怎麽也看不懂。
這一切，直到良辰結束在廷州的康複訓練，重新回到耳城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來找自己，告知一個特別重大決定的時候，高躍才恍然大悟，卻也錯愕萬分，整個人當場就直直怔住了，在原地杵了好久，才确認自己兄弟是認真的，并沒有跟他開玩笑。
那幾天，高躍正好請假回耳城，因為他的父母因公事要雙雙出國一年，家裏親戚安排了飯局，作為唯一的兒子，高躍肯定不能缺席。
誰料湊巧在這個時候回來的良辰，一見面，就給了他重重一擊，當然，對良辰自己來說，卻是件不折不扣的人生大事，雖然，并不見得一定是件百分百的喜事。
良辰說，他決定要娶虞昕語了，日子已經定了，就在下個月，12月8號。
因為彼此都還沒有到法定結婚年紀，所以雙方家長決定先擺幾桌酒算是先訂個婚。
自己問他為什麽。
他說虞昕語懷孕了，所以他得娶他，但孩子并不是他的。只是，虞昕語意外懷孕是因為他而起，出于道德上的考慮，他決定娶她，就這麽簡單。
高躍聽完自己兄弟短短的幾句話，驚得更加說不出話：這哪跟哪的邏輯？良辰要娶一個懷孕了但孩子并不是他的女人？雖然這個女人是追了他很多年都不肯放棄的虞昕語……
整一個淩亂得一塌糊塗！
而良辰似乎一直在斟酌要不要把一切告訴他，在一番長時間的皺眉自我較量後，最終他把前因後果全盤托出，毫無保留地一字一句告訴了他。
虞昕語在那天晚上，得知良辰要去報仇怕他受到傷害，便一個人去找了陸子琪，卻被那個沒有廉恥心禽獸不如的混蛋羞辱了身子。等她蘇醒過來時，發現已經被打得不省人事的良辰正倒在地上。事後，倒地昏迷不醒的良辰被趕來的警察送進了醫院，陸子琪那幫混蛋被警察直接帶走了；而虞昕語，一個人躲在事發的廢棄舊工廠裏，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才敢偷偷出來，當晚去了附近賓館開了房，獨自度過了她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夜。之後，她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出現在良辰的病房，然後跟着他轉移一起去廷州。連續幾個月，虞昕語對在廢棄舊工廠她身上發生的事，絕口不提，直到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無意間被良辰發現，才意識到已經無法瞞下去，只好吞吞吐吐地把一切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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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個混蛋對虞昕語幹的事，顯然是沖着他來的，所以，他良辰無論如何，一定得娶虞昕語，否則，虞昕語就完了。
那個孩子，就不能打掉麽？
高躍不明白為什麽良辰一定要做那樣的選擇，明明還有其他選擇。無論是對虞昕語，還是對未出生的孩子，直接拿掉并不見得是壞事；畢竟，待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真正來到這個世界，就不得不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是個社會混混這種殘酷的事實。一開始只有一個受害者，等孩子來到這個世上，不就變成了兩個受害者了。
已經成形了，不能打胎了，如果真的不要只能引産，這顯然不現實。
良辰眉頭緊皺，點燃了一根煙，這是高躍第一次見他抽煙。從小到大，無論煙還是酒，良辰和他一樣，從不碰。
直到那一刻，高躍才明白，這個決定，已經塵埃落定了，任誰在一旁如何拼命敲打，都不會有絲毫的改變了。良辰的心，一旦狠了下來，誰都軟化不了。
可是，你決定和虞昕語結婚，那時光呢？
她是自由的，現在的我，想擁有她，已經是種奢望了，所以，索性不妄想了。
良辰話剛落地，高躍就控制不住全身的血氣，出拳想揍他，可拳到他眼前卻猛然停住了。良辰的身體，遭受了那麽多磨難，好不容易剛恢複，他怎麽能忍心就那麽重重揍下去呢！
那一天，高躍全身哆嗦着放下了他為時光憤怒而出的拳頭，轉身走掉了，剩良辰一個人定在原地。
高躍不知道他們三個這都是怎麽了：無緣無故消失的時光，突然決定娶其他女人的良辰，還有那個一直卡在中間冷暖自知的自己。
短短幾個月的光景，一切都變了，變得不可收拾，變得不可控制，變得不可挽回。
高躍也曾一度懷疑那天晚上跟蹤時光的兩個男人是虞昕語找來的，因為嫉妒她和良辰走在了一起，又因為虞昕語和陸子琪本來就認識，他們兩個是初中同學；雖然事後證明這兩個人的确是陸子琪的手下，但陸子琪還對虞昕語下了手……他對虞昕語的懷疑一下子站不住腳了。
雖然對良辰就此放棄時光，選擇和別的女人走進婚姻一事，高躍心中一直耿耿于懷，替時光覺得不值不公。可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對他高躍來說，卻意味着一個再清楚不過的現實，那就是：時光還是時光，誠如良辰所說，她仍是自由的。
就像高中三年那樣，他高躍重拾了繼續待在時光身邊的機會，因為良辰的提前放手，雖然時光仍是一直聯系不上的狀态。
良辰和虞昕語訂婚當天的酒席，高躍還是正裝出席了，看到虞昕語挺着的大肚子，還是忍不住一驚，心中一陣複雜，難受極了。
那個時候的他，并沒有料到，那天晚上，等待自己的會是怎樣一場血腥。
那一場血腥，才是真正會讓他高躍疼痛一生的事。
它席卷而來撕裂般的痛楚，讓他的這一生都無法安然承受。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高躍才真正看清楚自己那顆一直隐忍的心，發誓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時光。只要他還活着，誰都不能夠，包括良辰。
那一天，因為心裏還生着良辰的氣，高躍趕到訂婚宴時，已經比約定晚了半小時。
那一天，高躍就那樣眼睜睜看着自己從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和一個他并不愛的女人，在雙方親戚好友的共同見證下，正式訂下了婚約。
良辰的笑從一開始就稍有勉強，到後半場，他的笑已然麻木。
這期間，高躍就那樣遠遠地坐在其中一桌，遠遠地看着在人群裏依次進酒的良辰，一聲不吭地看着他有說有笑的模樣，覺得異常刺眼，異常紮心，異常絕望。
在彼此還年少不經事的某一年，曾互相哈哈大笑，扯着嗓子在初中的操場上一起盡興大吼，以後都要娶各自最愛的女孩為妻。
雖然那個時候，彼此最愛的女孩影子在哪都不知道。
可這才過了幾年，那個少年就決定背叛曾經那個聖神不可侵犯的誓言，留下孤零零的自己，目瞪口呆地親自見證這一切——荒唐至極，卻又束手無策。
在場的人都沉浸在祝福新人的喜悅之中，只有他高躍皺眉難舒，臉色嚴峻，視線一刻都沒有離開他的好兄弟，良辰。
有那麽一刻，良辰無意間轉身朝自己看過來，他的身體明顯一怔，眼裏的笑瞬間染上一層若有似無的苦澀，他似乎想開口跟自己說點什麽，卻又驚慌失措地轉回了身，繼續把他的側影留給自己。
良辰是否知道，那一天，正好是時光的生日。
他應該不會知道吧，否則，選在這樣的日子與別的女人訂婚，未免也太薄情了。
時光的生日，全班或許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吧。
還沒等到良辰和他的未婚妻給自己敬酒，高躍卻不得不提前離場，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一個：失聯大半年的時光突然給他來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時光聲音虛弱極了，聽起來已是奄奄一息，她說她正在他家別墅門口，她說讓他救救她，她說她正在流血——她就那樣突然沒了聲音……
震驚之餘又心亂如麻的高躍，此時此刻，早就把眼前這對新人抛到了腦後，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然後狂奔出了酒店大堂，打車直奔自家別墅。
這個別墅是他三年前考上耳城一中時父母送的禮物，雖然收拾得很整齊，但平時極少有人住。
高躍只在高一的時候在那裏舉辦過一次生日宴會，當時邀請了一部分同班同學，包括時光。
所以，并不知情自己高中三年都和父母住在市中心公寓的時光，一直以為那才是他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