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遵醫囑

第9章 你闖禍了

第9章 你闖禍了

跟着宋尋的車一路尾随到醫院的時候，白景聿特地在門口的路邊車位上逗留了一會兒，直到透過急診室的玻璃門看到身穿白大褂準備交接班的宋尋，他這才慢吞吞把車開進了醫院地下車庫。

臨下車時白景聿特意換了件之前放在車後座的皮夾克，這件衣服的口袋設計得足夠深，可以把人偶大半個身體裝在裏面，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正好可以讓小鬼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

不過白景聿很快發現自己想多了，因為他下車的時候右側肩膀上明顯加重了一些分量，看來被剪斷了紅線的小鬼根本不需要經常宿在人偶的身體裏，它随時可以自由出入。

“……你先藏起來，省得一會兒進去直接被別人看到。”白景聿邊走邊耐着性子道：“我不确定那個人對你會是什麽态度，萬一他要殺你的話，我可不一定保得了你。”

話落的那一瞬間，肩膀上那點不易察覺的重量突然輕了。白景聿拍拍口袋，看來小鬼已經乖乖藏進去了。

醫院畢竟是個二十四小時不分晝夜上班的地方，就算是晚上，車庫裏來來往往的車輛也很多。

地下車庫的光線昏暗，電梯口的日光燈似乎剛壞不久，接觸不良導致光線忽明忽暗。

等電梯的一小段時間裏，電梯口已經快速攢了四五個人。白景聿心思在別處，自然也沒多分出精力去注意那幾個同行人的特征。只不過電梯門剛關上的那一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口袋裏有一點細微的動靜。

與其說是動靜，更恰當說是一種緊張的感覺——他感覺出一種悄然而至的戾氣正在升騰，最後環繞在電梯廂裏，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虎視眈眈盯着什麽東西，或者說是什麽人。

趁着電梯上行的這段時間裏，白景聿快速環顧了一圈四周這幾個人，除了他以外還有三男兩女。其中有兩個在看手機，還有個在看檢查單，另外兩個眼神放空地在發呆。這幾個人看起來互相不認識，似乎都是普普通通無甚特別的樣子。

不知道小鬼到底在緊張什麽，于是白景聿默默按住了口袋，然後安慰似的拍了拍那具人偶的身體，想借此提醒小鬼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緒。

好在電梯很快到達一樓大廳，在“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後，彌漫在周圍那劍拔弩張的戾氣瞬間消散開去。白景聿混在人堆裏走出電梯，熙熙攘攘的急診大廳裏人頭攢動。

白景聿不是第一次到這裏來了，他清楚地知道各個科室的位置，以及急診值班室的所在地。

原本他的計劃是想悄無聲息地坐在候診區，然後讓小鬼自己去宋尋的值班室門口晃兩圈。由他在暗處觀察一下宋尋的反應，以此來推斷出宋尋是否能看到它。

不過白景聿的腳步還沒走到候診室，突然一陣不尋常的風從耳邊擦過。等白景聿想要叫小鬼自己出來的時候，發現它似乎早就不在自己身邊了。

肩膀上沒有重量，口袋裏的人偶身上似乎也空空蕩蕩，沒有半分魂宿着的氣息。

白景聿頓時有些着急，畢竟自己沒法用肉眼直接看到它，更不知道它的名字。

于是白景聿繞着醫院大廳來回轉了好幾圈，卻始終沒有感受到任何它在附近的任何風吹草動。

這下情況變得有些尴尬，白景聿只能先坐在候診室，寄希望于小鬼能否會自己回來。

在這期間，宋尋偶爾會從值班室走出來往返于急診大廳的各個地方，白景聿坐在角落，故意壓低了鴨舌帽檐，以防自己被他提前認出來。

将近二十分鐘的時間慢慢過去，白景聿依舊絲毫沒有感受到小鬼回來的氣息，而時不時出現在大廳的宋尋看起來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白景聿心想，要不就是小鬼已經離開醫院大廳的範圍了，要不就是宋尋根本看不到它。

只不過他目前還驗證不了究竟哪個想法才是對的。

然而他也不是這麽願意一直幹等下去的人，時間剛過半個小時多一點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嘈雜的争吵聲。白景聿循聲望去，只見幾名護士似乎正在和某個患者起了什麽争執。原本沉悶的環境突然吵鬧起來，周圍有些無所事事看熱鬧的人立馬圍了上去。白景聿原本不想湊這個熱鬧，不過他擡頭時正好看到宋尋過去了，于是他也趕緊跟了過去。

湊近了他才發現那個被護士圍在中間，在喧鬧着的人正是剛才來時和自己一起從車庫上電梯的其中一個男人，只不過此時他的額頭不知道被什麽砸到而頭破血流。

聽他的陳述，似乎是在進電梯的時候被門重重夾了一下，正在要求醫院進行賠償。

白景聿順着他的方向望去，不遠處那個空無一人的電梯正在不停地自動開合，就好像有什麽看不到的人正站在屏蔽門中間幹擾着感應燈。

白景聿才走近了點，突然感受到那股強烈的戾氣撲面而來。

雖然看不到對方，但白景聿很清楚地知道小鬼就在那裏——

他緊張地回頭看了一眼宋尋，而此時對方還在努力安撫着患者的情緒，似乎并沒有來得及朝電梯那邊看。于是白景聿急着走向電梯，以最快的速度進去按下了關門鍵。

雖然他還沒有來得及按任何一個樓層，不過電梯在合上的那一瞬間就已經開始自動下行。輕微的失重感伴随着電梯廂燈帶快速閃爍了幾下。

“小鬼……是不是你？”白景聿朝四周看了一眼後冷着臉問道：“為什麽不聽我的指揮自己亂走，你惹禍了知不知道？”

沒有任何回答他的聲音，不過電梯廂裏的戾氣依舊爆滿。而且由于白景聿私自關上了電梯門并且嚴厲指責了它，那個小鬼似乎非常生氣。頭頂的燈帶“滋滋”閃了幾下，像是在給白景聿立下馬威。

“你聽我說……你先冷靜下來。剛才那個男人是無意間惹到了你，還是你們原來就認識？”

白景聿下意識抓緊了護欄，他默默看了一眼頭頂上的監控探頭，然後背對着監控的方向壓低了聲音道：“醫院是公共場合，剛才你這麽一鬧周圍還有很多圍觀群衆，無論如何不能貿然引起人群騷動，這對你非常不利……你聽到了沒有？”

電梯迅速下降了近十五秒後在一個劇烈搖晃後突然停了下來，四周一片寂靜，白景聿下意識看了一眼樓層指示燈，上面亮着F-2幾個字。

于是他腦中飛快地過了一遍一樓電梯口的指引牌，他清晰地記得樓層指引牌上标記的最低樓層是F-1的地下停車場，而F-2那一欄在指引牌上是空缺着的。

電梯內的控制開關也只到F-1的停車場，在那下面有一塊區域被人為貼上了一層鐵皮，似乎是為了防止有人誤觸。

看樣子這裏曾經确實有一個控制着F-2的按鍵。

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一股濃重的刺鼻味道撲面而來，像是那種地下室封存已久的黴味。

正對電梯的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只有電梯口上方的應急照明燈照亮着周圍的一小片區域，再往深處沒有開燈，白景聿什麽都看不到。

白景聿心裏很清楚這是小鬼故意帶他來的這裏，于是他警惕地沒往深處走，而是打開手機的後置手電朝四周觀察了一圈。

這裏荒廢起碼有幾年了，地上積攢着一層厚厚的灰，上面沒有任何腳印的痕跡。而四周的牆角甚至因為滲水而長出了厚厚的黴菌和青苔。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聲音仿佛有回聲一樣蕩漾在長長的通道盡頭，然後周圍重新恢複寂靜。

身後的電梯門自動合上，頭頂的樓層指示燈從F-2緩緩變成F-1，最後到F1。白景聿這才後知後覺發現這一樓層的電梯的按鈕是壞的——因為不管他怎麽按，那個按鍵永遠沒法再亮起來。

而不遠處的應急通道被一條長長的鐵鏈鎖了起來，如果被困在這一層的人手邊沒有通信工具的話，上面永遠也不會知道有人被困在了F-2層。

所幸的是……白景聿看了一下手機，這裏還有信號。

十幾秒後，正躺在自家床上打游戲的葉謙接到了白景聿的電話。

“喂，小葉，麻煩你幫忙聯系一下晏江人民醫院的值班室，我被困在醫院負二層的電梯口，電梯按鈕壞了，我上不去。”

葉謙：“……你一個人大半夜去那兒做什麽？”

白景聿：“說來話長，回頭我跟你慢慢解釋。”

葉謙一臉無語，剛想挂了白景聿的電話，突然聽到對方那邊有噼裏啪啦的響動，似乎還有人說話的聲音。不過因為聽起來像在一個很空曠的地方，所以聲音被回音幹擾，聽不清具體的內容。

于是葉謙漫不經心地道：“醫院地下室還有老年健身廣場舞啊……這個點了還這麽熱鬧。”

白景聿一臉嫌棄地咋舌道：“你開什麽玩笑，這裏安靜得像座墳墓。”白景聿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騙人，剛打算挂斷電話的葉謙愣了一下，他重新調整了聽筒的音量，然後按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

大概過了十幾秒的時間，白景聿聽到葉謙幽幽道：“我剛錄了一段聲音發給你了，要不你自己聽聽。”

白景聿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于是他切出通話界面，從即時通裏打開了葉謙發來的錄音片段。那裏面的背景音嘈雜不堪，有男有女，還有孩子的尖叫聲。

這種突如其來的恐懼直戳天靈蓋，白景聿當時背上的冷汗就冒了出來。

“你确定不是耍我玩的對吧？”白景聿默默地咽了下口水，标面佯裝淡定，眼睛卻已經止不住地掃視着周圍的一切，因為他确實什麽都沒聽到也沒看到。

葉謙“嘁”了一聲道：“我有那必要嗎？你還不打算跟我說實話，你一個人去那鬼地方幹什麽？”

白景聿：“行……我告訴你。我本來打算帶着那只鬼人偶來醫院碰碰運氣，看看那個叫宋尋的醫生是不是真的可以通靈。結果中途出了點狀況，我被……嘟嘟嘟……”

電話突然斷了，斷得很徹底。葉謙又試着撥過去好幾次，對方卻始終不在服務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