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歹是同行
第6章 好歹是同行
雖然拖着夜班後略顯沉重的雙腿,但在兩位民警同志表明自己的身份和來意後,宋尋還是朝對方淡淡一笑,然後指了指旁邊辦公樓道:“監控室和值班記錄都在那裏,要不我們找個會議室談吧。”
民警的來訪主要是配合刑偵隊給醫院事發時段的負責人做一個詳細的筆錄,其實消失病人的身份,早在他們看到醫院監控錄像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有了合理的推斷方向。
只不過因為時間和條件很多因素都對不上號,所以辦案人員更是一頭霧水。
宋尋在聽完民警的陳述後,凝神想了一會兒道:“你們的意思是說,當晚的病人在來醫院之前其實就已經出車禍死了?”
民警同志道:“沒錯,昨晚城西富靈路口發生一起嚴重車禍,其中一個當場宣告死亡的人員,經身份确認後叫鄒衛國,也就是貴單位監控裏看到的那個人。我們今天來主要是了解一下當事人來醫院時的詳細情況。”
宋尋“嗯”了一聲,讓嚴喆把昨晚病人的病例和挂號留存單都拿來給民警。單子移交出去的時候,宋尋特地看了一眼挂號單上的時間,顯示是淩晨兩點零三分。于是他看似漫不經心道:“不知道昨晚的車禍是幾點發生的?”
民警一邊翻資料一邊回道:“噢……根據法醫對屍體的勘驗,死者的死亡時間大概是當晚零點前後。”
民警的話音剛落,實習生嚴喆突然跳起來咋咋呼呼道:“這怎麽可能呢,我們是淩晨兩點左右見到的病人,時間根本對不上號。警察同志,你們……會不會搞錯了?!”
嚴喆心裏想着質疑警察的判斷好像不太好,卻又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話落,他回頭看了一眼宋尋,只見對方一言不發,似乎是在思考什麽,便只好縮回宋尋旁邊,心虛地補了一句:“宋老師……您、您說呢?”
宋尋的表情沒什麽太大的異樣,嚴喆看不出他是早就知道了實情,還是另外有什麽別的想法。
等了一會兒,他看到宋尋很自然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道:“我們醫院當晚只是正常接收了這個病人,在他失蹤之前并沒有問出詳細的身份信息來。無論中間有什麽原因,既然警察同志已經有了合理的推斷,我們還是放心交給他們處理比較好……”
說着他朝兩位民警笑了笑,對方也回了個笑臉,雙方便不再多話。實習生嚴喆滿腹狐疑,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見宋尋有意終止話題,只好自己憋了一肚子話欲言又止。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案子裏出現了這麽明顯的邏輯性錯誤,師父卻不去指出來呢?
而與此同時,在另一頭的刑偵隊,白景聿也剛剛收到有關車禍死者在死亡時間後再次離奇出現在醫院監控裏的消息。
由于當晚事發的醫院就是自己出車禍後去的那家,所以白景聿理所當然地想起了自己在輸液室時,聽到護士之間那幾句竊竊私語的傳聞。
自打屍體身下發現詭異圖案後,交警事故認定部門便直接把死亡原因歸結到了刑事案件上,恨不得馬上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得遠遠的。如今這案子已經徹底移交過來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彙聚到神秘圖案這件事上來。三個連環案件的資料像山一樣摞在辦公桌上,把坐在最後面的白景聿整個擋住了。
屍檢報告剛從打印機裏滾出來,紙還熱乎着就被路過的葉謙順手抽走,然後一路帶到了白景聿的辦公室。
彼時白景聿正靠在椅背上,手裏拿着那只神出鬼沒跟着他又害他出車禍的人偶不知道想什麽。思緒神游在外,一擡頭正好看到葉謙的頭從資料堆後面探出來,把他吓得一激靈,忍不住罵道:“你小子進來不敲門啊?!”
葉謙指了指辦公室大門:“領導你沒事兒吧……門敞那麽大我進來還有必要敲嗎?”
白景聿的臉色看起來簡直比剛經歷了一場宿醉也好不到哪去,他撓了撓略微有點亂的頭發,直了直腰道:“什麽事兒說吧。”
“屍檢報告。”葉謙把單子遞到他面前,白景聿粗略看了一眼結論報告,目光着重停留在了“顱骨粉碎性骨折伴凹陷”這幾個字上。
“嗯……造成這種創傷很有可能是鈍器擊打傷,倒是和交警認定的車禍現場非第一事故現場的判斷相吻合。”
白景聿把屍檢報告往桌上一丢,眼睛一閉,重新窩進椅背裏,“前兩次的同類型案件,一次野外抛屍,一次護城河溺亡,我們發現的同樣都不是案件的第一事故現場。而且作案手法相似……最重要的是,死者身上都有相同的記號。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案子還會繼續出現。”
“倒是和前面的案件也有些不同。”葉謙拖了把椅子坐到白景聿對面道:“野外抛屍那次,屍體被野狗啃食,破壞得太嚴重,現場沒有提取到有效指紋;護城河溺亡那次,受水流影響,屍體在下游一處偏僻的工地旁泡了太久,皮膚組織腐爛受損,同樣沒有提取到有效指紋。”
白景聿:“這麽說這次有了?”
葉謙點頭:“死者的工服背面有一塊表面光滑的反光條,上面有一個帶血的指印,痕跡師從上面提取到一個清晰的指紋印,并不屬于死者本人,很有可能是兇手的。不過他們連夜和數據庫做了比對,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目标。”
“一個可疑目标都沒有?不至于吧,咱省的指紋數據庫不是號稱上個月就開始申請全國聯網了嗎?不管是辦身份證暫住證銀行卡還是住酒店都得采集指紋,換句話說,只要你是個有正常社交的人,遲早都有機會把自己的指紋錄入指紋庫……”
白景聿等了半天發現葉謙沒接話,他把眼睛睜開,透過摞成山的資料縫隙朝他望去,發現對方也正看着他。
白景聿的眼睛微微一眯,“你的意思是兇手可能……是個黑戶?”
葉謙不置可否,歪着頭默默看他。白景聿終于“唉”地一聲嘆了口氣,雙目放空往後一靠,頭頂白花花的天花板。
葉謙幽幽道:“我們先不去思考兇手殺人動機的問題,其實這個案子其實本身還有個更大的疑點。就是為什麽在零點左右車禍發生後,監控又拍攝到了死者出現在了別的地方?就算是我們的法醫推斷錯了真正的死亡時間,人也不可能同時出現在相距五公裏開外的單位和醫院兩個地方。”
“這個問題我大概已經知道一部分答案了。”白景聿動動手指點了點鼠标,然後把電腦顯示屏往白景聿的方向轉了轉,上面似乎是一串聊天記錄,“剛才我給晏江大學的邵東承教授打了個電話,跟他詳細說了這個案件的疑點。那老頭是晏大的名譽教授,從事超心理學的課題研究。以前我大學時候上過他的公開課,留了個聯系方式,找他問過一些相關問題。”
葉謙眼睛一亮,“這人我知道,以前在城東的項目工地上見過他給項目方看風水,據說很多房地産開發商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不管花多大的錢都要請他看了才開工,江湖人稱神棍邵——怎麽你們倆還能有聯系?”
“好歹是同行。”
葉謙不屑地“嘁”了一聲,然後聽白景聿繼續道:“那老頭之前總想挖我去他的私人公司上班,後來我一直沒答應。不過咱倆私下關系處得不錯,我去給人看宅子那些個儀器玩意兒很多都是他給的,美其名曰讓我給他順帶給做個實地測試。”
葉謙道:“得了,那這次的事兒他是怎麽回你的?”
“他說人有三魂,有些人死的時候被巨大的外力瞬間沖撞,有一定概率會把魂沖碎,散落在各個相對平行的空間裏。就好比這個鄒衛國吧,一個魂不知道自己被撞死了仍然去上班,一個魂下意識去了醫院。”
白景聿邊說邊無意識地摩挲着手指,不緊不慢地繼續說着,“但是因為被撞碎的魂魄不完整,所以時聚時散,這就能解釋為什麽有人在醫院和單位見過鄒衛國後他又突然消失——也就是說,雖然死者有鈍器造成的顱腦外傷特征,但是真正讓他死亡的原因還是因為車禍的瞬間沖撞力。”
白景聿說得很認真,話說完卻發現葉謙在認認真真摳耳朵,便忍不住朝他腦門扔了支筆,“你到底在不在聽?!”
“我在聽,就覺得有點扯。”葉謙一臉嫌棄道:“你确定神棍邵不是當你三歲小孩在逗你玩兒的?”
“起初我也将信将疑,不過他說有個辦法可以驗證這個推斷的真實性,讓我們可以試一試。”
葉謙:“怎麽說?”
白景聿:“他說死者的生魂很有可能還沒有歸一,讓我們在被害人死亡三天內的夜裏去事故現場,看看能不能找到他被困在現場的第三片魂。”葉謙瞄了一眼臺歷,“算上昨晚到現在,就剩今晚和明晚兩天了?”
“沒錯,我們時間不多了,所以今晚你就陪我去一趟。”
今晚的加班預定,兩天沒好好休息的葉謙嘴唇動了動,心裏罵罵咧咧,最終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