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個東西收拾掉了嗎
第5章 那個東西收拾掉了嗎
剛進門的葉謙順着他剛才的話道:“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人先到了單位,再因為什麽事出來,然後出的車禍?”
說話間,葉謙把一袋從小賣部讨來的生鮮櫃冰袋遞給白景聿,讓他多敷敷自己那腫成小龍人的額頭。又順帶默不作聲地,把一份沒貼任何标簽的資料文檔塞到白景聿手上。
負責電話詢問的技偵組員孟凡聽了直搖頭:“化工廠進出廠區有嚴格的簽退程序,鄒衛國當晚只有上工記錄,沒有外出記錄。而且門衛說當晚零點過後只有他一個人進過廠房,所以他肯定沒有獨自離開過。”
白景聿坐在桌沿上,一手用冰袋敷着額頭,另一只手把剛拿到手的那份無名文件卷成紙筒,把桌子敲得梆梆響:“家屬聯系了嗎?死者當晚的出門時間,是否乘坐交通工具,都問了沒有?”
孟凡道:“家屬聯系上了,說死者是今天晚上十點半左右出的門。照理說他應該會騎電瓶車在十點五十分左右到達單位,不過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鄒衛國當晚到了接近淩晨一點才到達單位……但這事兒并不歸門衛管,而且鄒衛國也是廠裏的老員工了,所以門衛并沒有多問,只說當時黑燈瞎火,并沒看出鄒衛國有什麽異樣。”
白景聿道:“……DNA比對結果應該出來了吧?現在能否确定死者确實是鄒衛國,而不是有什麽雙胞胎兄弟之類的?”
孟凡又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确定是他。”
白景聿揉了揉太陽穴:“行了,先略過這個人。那另一個死者是什麽身份?”
“另一個死者叫魏建新,不是晏江本地人,戶籍在臨市,幾天前剛坐動車來的晏江,住在市中心一家商務酒店。電話記錄上顯示他這幾天內和鄒衛國有過七次通話記錄,而且倆人在同一家飯店吃過飯,初步推斷應該是朋友之類的關系。而且據鄒衛國和魏建新的家屬和同事稱,沒聽說過倆人平時有欠債賭博之類的黑歷史,所以基本排除了被仇殺的可能性。”
“那麽也就是說,現有條件暫時還不能把這起案件定義為具有獨立作案動機的特征,只能暫時和前幾次的案子一起歸類為同類案件。”白景聿道:“江局臨走時有說什麽沒有?”
“他說省裏之前就重視這個案子,壓力都壓在我們市局頭上,還說省廳下了命令,讓搞不定就撤人,上頭派專班組來接手調查,言下之意就是給江局那兒下了最後通牒了。”葉謙撓了撓鼻子,拖着尾音道:“還有……你過來之前江局在我們這發了通脾氣,重申了一遍組織紀律問題,讓你天亮以後帶着檢讨書去他辦公室一趟。”
白景聿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言下之意是後半句你能不能別當着隊裏所有人的面說。
然而葉謙假裝沒看到對方的眼神殺,低頭認認真真翻起了文件,大有一副故意要借江明懷的刀戳他心窩子的意思。
不過以白景聿這種做派而言,檢讨是絕不可能認認真真去寫的。他在辦公室打開電腦随便拷了一篇八百字小作文,打印機油墨一滾就算完事兒,天亮後就這樣理不直氣也壯地把檢讨書交到了江明懷的手上。
江明懷也不知道是昨天晚上沒睡好還是壓力太大血壓又上來了,看到這篇頁眉還留着網頁logo的檢讨書,太陽穴那邊的神經又突突了幾下。他深吸一口氣剛想發飙,就聽到白景聿道:“哎江局你先別生氣,咱先別糾結檢讨書這事兒,你先聽我說……上個月煤氣中毒自殺的那一戶人家,後來被周圍居民投訴半夜鬧鬼,在晏江一度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不過房東一直鬼鬼祟祟避而不見,當時我跟你說過可能另有隐情,現在我差不多已經查出些眉目了,你要不要聽聽?”
江明懷揉了揉太陽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說。”
白景聿當着江明懷的面攤開葉謙遞給他的那份無名文件——那是之前他讓葉謙去秘密調查的內容。
“你還記得當時死者用血在地上寫下‘救我’兩個字吧?法醫鑒定死者并沒有他殺的痕跡,所以推斷這兩個字是死者在瀕死的時候本能反應寫下的。其實不然,我使了點手段又去了一次那戶人家,然後發現了這個。”
白景聿從兜裏拿出一條紅繩遞給江明懷,那是他從人偶的脖子上解下的那根。
江明懷仔細看了看,便能看出這根編織繩的中間部分明顯比周圍要粗一些。用指甲輕輕撥開絲線,裏面好像藏着一張薄薄的紙。
江明懷不解道:“這是什麽東西?”
“房東在家養的小鬼,這紅繩子相當于下蠱,系在人偶的脖子和手腕上,就把靈封在了人偶的身體裏。這種東西邪性太大,專門用來坑年輕租客以此來旺房東自己運勢。”
白景聿把一張比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紙條放到江明懷面前道:“每一根編織繩裏都藏着紙條,上面寫着一串生辰八字。我查過,房東上一任太太五年前難産而死,肚子裏當時有一個快足月的胎兒也沒保住,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
江明懷的眉頭皺了皺,似乎不敢相信天底下還有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江明懷不自覺地撓了撓下巴,他原本就對這種非自然案件用玄學處理的方式持有反對态度。作為一個每天沐浴在紅旗飄飄光輝下的老刑警,最開始知道白景聿這個上頭派下來的“空降兵”還有一個身份是玄學顧問的時候,他就對此事頗有微詞。
再加上白景聿此人行事詭谲又風風火火,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最開始的時候江明懷也給他穿過幾次小鞋,要不是後來親身經歷了幾次用科學解釋不清的事兒,他才終于被迫相信了科學盡頭是玄學這個宇宙真理。
于是從此對白景聿此人,江明懷覺得只要他做出來的事別太出格,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比較好。
此時江明懷把紙片撚在指尖,猶豫了半天道:“我記得房東好像是一家本地KTV的老總,近幾年生意擴張規模搞得越來越大,一點不受經濟衰敗的大環境影響……你的意思是難道他突然發財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
白景聿非常篤定地點點頭:“我去的時候看到了靈嬰的樣子,被人割了舌頭沒法說話。這東西其實在東南亞一些國家很盛行,不過相同的特點就是反噬的能力非常大,到達一定規模以後飼主就很難再控制。我猜這靈嬰大概是以前年齡還小,所以只能讓租客倒個黴之類的,現在終于發展到了一個沒法收場的地步。也難怪我去的那天房東的态度是唯恐避之不及,死活不肯親自過來。”
江明懷:“所以你半夜三更溜班就是為了這事兒?”
白景聿點頭道:“沒錯,畢竟之前我對房東沒有足夠的證據,只是單純的懷疑。而且案子已經結了,申請複勘的手續肯定過不了,所以我只好盡量不麻煩單位,自己想個辦法去一趟。哦當然了,最後的功勞還是我們整個支隊的不是?事情的原委就是這樣,希望領導理解。”
白景聿說着還人模狗樣地給江明懷鞠了一躬,再次直起腰時,八顆門牙在他那張因為車禍而頂着淤青的豬頭臉上襯得笑容剛剛好。
也好在他天生生得一副人見人愛鬼見鬼發呆的臉,再加上說話圓滑辦事周全,最重要的是能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公關能力。聽完白景聿的複述,江明懷的态度明顯緩和了不少。不過領導架子還是要端着的,江明懷輕咳了一聲又忍不住擡頭問:“那……那個‘東西’……你收拾掉了嗎?”
“必須的啊,房子我走之前都收拾幹淨了,下一步我建議先從房東的賬目開始查,争取早日把這個黑惡勢力毒瘤給鏟除幹淨。”
江明懷點點頭,“我會安排其他部門一起協助調查KTV賬目的事兒,如果有什麽需要你配合工作的地方再叫你。不過以後再有這種事,你得給隊裏通個氣,起碼得給我通個氣,再這麽……”
江明懷一邊說教一邊拿起座機打算給相關部門打電話。白景聿瞅準了時機,從江明懷的手底下抽走了自己的檢讨書,然後笑嘻嘻塞進自己兜裏往外跑,“這檢讨書寫得實在是有礙觀瞻,就不放在江局這丢人現眼了,我這就帶走。”
江明懷的手懸在半空,“……我沒說完呢!”日上竿頭,夜晚寧靜的馬路又開始恢複平日裏的生機。無論是昨晚好好睡覺的或者是各種原因沒睡覺的,此時都被喧嚣的世界強行喚醒着身體裏的內一個細胞。
宋尋終于被值班室外來來回回的腳步聲吵醒,他揉了揉枕得發麻的手臂,這才發現外頭的天色已經大亮。
大夜班後他理應輪休一天,于是宋尋起身脫下白大褂換了套常服。此時外頭正是寒冬臘月,臨出門時他緊了緊大衣的領口,脖子裏厚厚的圍巾幾乎遮住了半張臉。
宋尋個子很高,身材比常人稍微瘦了些,使得整個人看起來更顯修長。他長得并不算出類拔萃,五官卻很是端正明朗,再加上說起話來慢條斯理,莫名會給人有一種十分踏實的安全感。
這點他的實習生嚴喆很有發言權——雖然宋醫生在醫院裏的職級不高,但似乎只要有師父當班,就沒什麽可以擔心的。
這會兒宋尋剛走出醫院大門,手裏的雙肩包還沒來得及背到身上,迎面一陣寒風襲來,使得他剛呼出的熱氣全都糊在了眼鏡片上。隔着模糊不清的視線,他似乎看到嚴喆正領着兩個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朝他走過來。
見他正準備走,嚴喆趕緊叫住他道:“宋老師等一下,這兩位是派出所的同志,他們想過來了解一下昨晚那個消失病人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