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的職業很危險
我的職業很危險
只要是秦哥決定了的事情。
別人再怎麽抗議都沒用。
這也可以說是一種霸道吧。
潘澤城知道這些錢對秦哥來說不算什麽,他要是再拒絕,會讓氣氛陷入不必要的僵硬,只能是被動先接受了再說。
這是個很奇特的反應,根據老鄉對潘澤城的了解,他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不然之前也不會等那麽久才拿錢給他,就只為了自然一點,讓他好接受一點。
但是這會,潘澤城接受起秦哥的好意,又沒有那麽排斥了,他也沒有這傷到了自己自尊的感覺。
事後回想起來,他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完全不像是自己的行事作風。
只能解釋為,他對秦哥已經有了某種親密,某種信賴,某種依賴。
對于這種關系的人對自己的好意,他潛意識裏認為是可以接受的。
因為他自己也會以同等價值的行為去進行回報。
後來,秦哥又帶潘澤城去逛了其它店,逛街這個行為很平常,但兩個大男人一起逛街就顯得有點怪了,潘澤城走在秦哥旁邊,偶爾看到周圍其他結伴而行的,要麽是一男一女,要麽都是女生,要麽是一家人,他跟秦哥兩個都是身材高大的人走在人群當中,特別容易被行人多看幾眼,這讓他多少會覺得有點不自在。
但心裏也會有個聲音跳出來說——
兩個大男人一起逛街又怎麽了?
他們買了些生活用品跟小家電,秦哥還在商場請潘澤城吃了頓飯,這頓結賬時,潘澤城怎麽都要買單,秦哥沒堅持,他知道這頓飯錢可以讓潘澤城保持體面。
離開商場,大包小包加起來挺重的,秦哥沒讓潘澤城拿大件,後者只拎了小件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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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還是打了個車,秦哥問潘澤城住哪裏,他只說回景熙街,後面兩人也沒話講了。
等到了景熙街,秦哥提着東西,才問道,“這麽晚了,你還要回店鋪?”
潘澤城有些尴尬,他只告訴過秦哥他在景熙街上班,沒告訴秦哥他就住在店鋪上面,其實也沒別的原因,只是因為他不想讓秦哥知道,晚上自己站在窗戶,是能遠遠“偷看”到他的。
秦哥問他住哪,是想幫他把東西都拿回去,這時他們來到了店鋪,晚上自然是沒人在的。
進到了店鋪,潘澤城給秦哥倒了一杯茶,秦哥一邊喝茶,一邊打量店鋪裏的環境。
“這麽晚了,你還回店裏,是因為有事情要做?”
今天秦哥的話真的比較多。
比之前對潘澤城說的話,所有加起來還要多。
潘澤城如實相告,“我……就住樓上。”
秦哥愣了一下,随後反應過來,只是輕描淡寫,“那挺方便的。”随後沒再聊了,他的表情,似乎是有點不悅。
潘澤城知道,他是怪他為什麽不說實話,是因為不信任他?
一想到秦哥認為自己可能在提防什麽,潘澤城心裏就有些難受,很誠懇道,“就像秦哥你現在看到的,我是個還沒什麽能力的人,住也只能住在員工宿舍,認識這麽久,只能今天請你吃那麽一頓飯,但你相信我,以後我有能力了,一定回報,回報你過去,還有今天對我的好。”
秦哥聽着,有些動容。
他像是回憶到了些什麽往事,眼神有些空洞。
就像潘澤城那晚見到他抽煙時一樣。
最後秦哥說了句,“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他用手指了指上面,“幫你把東西都拿上去,幾樓?”
秦哥力氣很大,提着大包小包一口氣上到五樓,一口氣都不帶喘,但是到了潘澤城的宿舍,他還是覺得呼吸有些急促,那是一種心理感受。
這個房間真的不大,十來平方,擺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基本就沒什麽空間了。
突然間,秦哥看到了那扇窗戶,他提着東西走了過去,站在窗戶前有些發愣——原來,從這裏看過去,能在對角線看到自己住處的那扇窗。
潘澤城看到秦哥的視線,有種秘密被發現了的感覺,自然是要說句話轉移對方的注意力,“……秦哥,東西放下,我來收拾。”
秦哥彎腰把東西放到了桌子下面的空間堆到了一起,他再直起身子板的時候,身體無意撞到了正想要上前幫忙的潘澤城,兩個人當時都感覺渾身不自在,杵在那裏沒說話,只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氣氛些許暧昧。
最後,還是潘澤城說了句,“這裏也沒有招待客人坐的凳子,我……我送你下去吧。”
這是在“趕”秦哥走了。
其實潘澤城不想讓秦哥走的,兩人在這狹小的空間,雖然局促,但他沒覺得不舒服,只是他意識到內心那股渴望秦哥待久一點的想法,趕緊打住了,行為上,要做出與思想不一致的行動,仿佛這樣才能抑制住思想。
秦哥當時也沒有要馬上走的意思,不過潘澤城都這麽說了,他自然不好留下來,點了點頭,潘澤城跟在他後面,跟着他一起下了樓。
走到店鋪門口,秦哥轉過身,“不用送了,你上去休息吧。”
看着秦哥的背影走遠,直到進了小飯館,潘澤城才轉回身上樓,開始,從一樓上到三樓時,他的腳步一步一階,很慢,也有點沉,後來不知突然想到什麽,腳步不由得快了,兩、三階梯一步,很快回到自己房間,直接站在窗前。
這次沒有任何閃躲,沒有任何遲疑——
往對角線看了過去。
秦哥已經站在窗前了,窗簾拉開,整個人暴露在潘澤城視線裏,他這次沒看向別處,直直朝着潘澤城房間窗戶方向看過來,就好像他知道潘澤城一定會站在那裏,從而提前等着一樣。
他的眼神裏,有一種坦蕩。
因為坦蕩,也就不因久看着潘澤城而顯得奇怪。
潘澤城這才發現,光明正大在這扇窗戶前看着秦哥,比以前躲在一旁偷看的感覺要好多了。
他喜歡這種坦蕩的感覺。
他就是對秦哥産生了好奇。
他就是想更了解秦哥。
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兩人對視了有十幾秒鐘,不知道怎麽的,沒有任何預兆,潘澤城從窗邊走開了,他快速沖下樓,打開售樓部大門朝小飯館跑去,而另外一邊,秦哥也下了樓,打開了小飯館的門,當潘澤城有些喘氣地站在店門前時,他已經在那裏等着他了。
剛才的對視中,他們沒有說任何話,也沒有打手勢,但雙方都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麽,也就有了相應的行動。
這種默契,實屬難得。
“上我家坐坐?”
秦哥很自然說了一句。
潘澤城點頭。
這也是他第一次去秦哥家裏。
秦哥家的面積,跟店裏的面積一樣大,作為店,自然只是小店面,但作為一個人居住,已經很大了,他的房間很空,只有基本的家具擺設,所有的家具全是最好的品牌,這更說明秦哥不差錢,但他消費欲望一般,錢多,消費欲望又不大的人,難得買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就買最好的了。
除了這些名牌家具,小物件很少,顯得房間很空蕩。
沒什麽生活氣息,似乎只是個用來晚上休息的地方。
秦哥招待潘澤城坐在了沙發上,給他泡了杯茶,随後把電視打開,調到某個頻道,盡管兩人都沒有認真在看電視上到底播放着什麽。
終于,潘澤城先開口打破沉默,“秦哥,你上次說的,‘陪伴’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他會漂泊,而他又是怎麽來到這座城市的?
秦哥不意外潘澤城的提問,他知道他應該很早就對自己起了好奇心,今天之所以帶他去商場買東西,主動接近他,也是做好了要告訴他一些事情的準備。
把電視聲音調小後,秦哥喝了一口茶,開始說自己的秘密。
“……我廚藝也就那樣了,靠不了開飯館賺錢,我真正的職業,很特殊,也很危險,不過風險高的行業,意味着賺錢更多。”
“這種職業,注定了我是不能在一個地方長時間待很久的,那會很容易被抓到,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換個地方居住,過着不與任何人有過密交往的生活。”
說這話的時候,秦哥臉上表情有些自嘲。
別人覺得他高冷,覺得他不好接近,或許也不是他的本性,只是長時間刻意與人保持着距離,久而久之也就這樣了。
“坦白說,最初入這行,是為了要賺錢,但真的賺了很多錢之後,我又不知道賺錢的意義是什麽,沒有結婚,沒有生子,我父母也早就走了,根本沒什麽寄托,帶你去商場給你買東西,不用有負擔,錢對目前的我來說,是最多的,也是最沒有意義的東西。”
這是句一般人聽了,會覺得很假,很裝的話。
可潘澤城相信秦哥說的都是他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但是,秦哥的這番話,看似是在吐露秘密,沒說到核心。
他到底是做什麽的,潘澤城依舊不知道。
人都是這樣,要麽就什麽都不知,只要知道了一點,就想要了解更多,潘澤城也一樣,秦哥整個人的神秘背景已經被掀開了一角,他自然是想要深入下去的。
“秦哥,我曾在店裏聽到過客人說,你這店裏做買賣,那是什麽買賣?”
潘澤城把自己之前的兩次遭遇如實說了出來,秦哥表情有點意外,喃喃自語,“原來你知道了……也對,留你在店裏這麽久,你肯定會知道點風聲……”
對此,潘澤城感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關你事,是我自己要留你下來的,”猶豫了一下,秦哥又道,“買賣,無非就是別人出高價,買我去進行一些高度危險的事情,這件事情做了之後,能對他們有極大的好處。”
又是一句回答了等于沒回答的話。
潘澤城知道秦哥今晚盡管已經準備對他說些實話了,可還是有所保留,他也理解,畢竟自己沒什麽立場讓秦哥把所有秘密都暴露出來,對任何人來說,秘密暴露在外人面前,都是很沒有安全感的一件事。
夜已經深了,茶水也喝了好幾輪,潘澤城要走了。
他看向客廳窗外的夜色,說了句,“時間不早了——”話還沒有說完,被秦哥打斷,“能留下來繼續陪我一會嗎?”随即又立馬晃了晃頭,“我在說什麽呢,走吧,送你下去。”
潘澤城看出什麽異樣,“秦哥,你今天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秦哥頓了一下,下意識道,“今天是‘那個’特殊的日子。”
特殊?什麽特殊?
難道是生日之類?
潘澤城把猜測說了出來。
秦哥沒有否認,他就默認為是了。
想一下,生日當天,一個人孤零零的,确實需要人陪,“不早點說,晚上還可以買個生日蛋糕慶賀一下。”
秦哥表情有些不自然,“……都這麽大人了,整些小孩兒的玩意幹嘛。”他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作勢要送潘澤城下去了。
潘澤城卻道,“秦哥,我留下來陪你吧。”
秦哥以為自己聽錯了,潘澤城再重複了一遍,秦哥顯得很高興,連連點頭,房間裏有兩個卧房,秦哥指着客房道,“裏面有配套的洗手間,有毛巾、牙刷等洗漱物品,你洗完澡就睡吧。”說完,他自己走回到主卧,把門關上了。
潘澤城在原地杵了幾秒。
或許……他理解錯了秦哥“留下來陪我的意思”?
洗完澡,他躺在床上,這張床的被子,枕頭,雖然幹淨,有一股聞起來很久沒睡人的味道,輾轉反側了一陣,他從床上爬坐了起來,猶豫了一下,走出客房,來到主卧門前。
他先輕輕敲了敲門,沒人回應。
再試着推門,門是沒鎖的。
裏面秦哥躺在床上,還亮了一盞床頭燈,秦哥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沒睡,反正他沒有起來,潘澤城走到了床邊,把床頭燈關掉,在另外一邊躺下了,開始他是很正經地仰頭,雙手放在肚子上,很拘謹的睡姿,也不知道躺了有多久,也許幾分鐘,也許十幾分鐘。
後來他轉過身,伸手從秦哥後背環抱了上去。
秦哥當時整個身體震動了一下,說明他其實是沒睡的。
但他沒做任何反應,只是任由潘澤城抱着。
在當時,潘澤城心中沒有雜念,他就是覺得,身邊這個男人,需要人陪,需要有人主動有一些行為,不僅僅是言語上的,他感覺秦哥剛才雖然沒有動,可內心有着某種不安,被他這麽一抱之後,才開始安穩起來。
不久之後,潘澤城聽到了秦哥的鼾聲。
他是真正睡着了。
鼾聲自然是吵人睡覺的聲音。
可潘澤城聽着聽着,竟然覺得有股安穩感。
眼皮越來越沉。
也慢慢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