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儀式準備
儀式準備
流浪者們的準備工作，當然會是法陣。
這個世界的儀式，可不像前世的神秘學，沒有那麽多花裏胡哨的唱念做打。
想當初歐也妮第一次參加神見禮時，未開啓法師視野的她，甚至不知道神見禮是在何時就悄無聲息地開啓。
什麽扶乩、招魂、蓍筮、傩戲，都是些只會出現在上輩子那個世界裏的自欺欺人的把戲。
在這個神明真正存在的世界，一切反而都是明碼标價般的簡單。
法陣，祭禮，能源。
歐也妮确信自己之前在回憶場景中搜尋時，并沒找到任何關于法陣的圖紙。
眼前這群流浪者，或許已在心中将要在此時用上的法陣描摹背誦了千百遍，才能在此時，各自沉默地勾畫出腳下的圖案。
特賽正在營寨中穿行，檢查并指正着他們的成果。
他們似乎并不需要配合分工，每個人都只負責着，自己腳下那獨立的一個地塊。
……是的，這就是引來歐也妮關注的怪異之處。
歐也妮原以為他們的儀式，會使用某個巨大而複雜的單一法陣。
就像豐饒女神神見禮上曾見過的那個大法陣一般。
但歐也妮漸漸看出來了，每個流浪者所塗畫的，都是與他人并不相幹的、獨立完整的小法陣。
每個法陣的中心，與其他法陣的中心相距大約五六米左右的樣子，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營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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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像是前世學校裏，操場上給學生們設置的站位标記點。
法陣之間，也沒有什麽功能上的搭配組合，或連鎖觸發之類別具匠心的設計。
因為，他們劃下的每一個法陣，就如同這些流浪者們留在歐也妮光幕上的字句般……
不能說是毫無差別，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歐也妮此前從未見過這個法陣圖案，無從确認其效果。
她想不出這些流浪者想用什麽方式來達成目的。
說好的要舉辦儀式，将神明從瘋狂中喚醒呢？
眼前的場面簡直就像是在進行一場對法陣繪寫的命題考試。
他們打算從所有內容相同的答卷中，擇出成績最優的那份來采用，其他作廢？
這是什麽見鬼的內卷行徑。
……還是說這些流浪者們打算以量取勝？
先擺好一個呼喚神明的鬧鐘陣，然後挨個觸發，賭小概率事件，看能在第幾抽裏抽中“神明複蘇”的SSR？
歐也妮覺得這些猜測都不太靠譜。
她開始感覺到頭皮發麻，為這些流浪者們麻木機械的神情，為他們不知疲倦的重複勞作，以及，為他們逐漸呈現出來的工作成果。
帳篷的縫隙裏，篷車的間隔中，他們見縫插針，幾乎在每塊能落足的地面上，都畫下了小法陣。
像冥紙上的戳印一樣密密麻麻。
哪怕是之前正面目睹了變異的可怖怪物，都不如現在這個詭異的場景般，令歐也妮渾身顫抖、心神動搖，胸中充溢着震驚、恐懼和憤怒……
等等。
歐也妮終于醒悟過來。
你怎麽了，【安姆】！？
【安姆】沒有吭聲，但激烈起伏的情感浪潮仍在源源不斷地往歐也妮心中灌湧。
歐也妮不得不閉上眼，裝作趴到膝蓋上睡覺。
她不再去看場中的情景，深吸着氣，分離出自己的心神，脫離【安姆】的影響，并反向安撫着【安姆】的情緒。
片刻後，歐也妮才在心底，緩緩地重新發問。
【安姆】，你認識這個法陣，是嗎？
【安姆】此時終于能喘過氣來，如果祂還能喘氣的話。
祂的心音聽上去仍不平穩，但其中意識終于能被歐也妮辨認。
【那是吾神的法陣！】
【這些愚民，居然敢利用吾神恩賜的法陣，去喚醒別的邪神%&*…%&*）】
【安姆】明顯已氣到神志不清，甚至憋出了一連串咬牙切齒的亂碼。
但重歸冷靜的歐也妮，用一道平靜的情緒切斷了【安姆】的表達。
【安姆】，這是幾級法陣？什麽效果？有鎖嗎？
鎖，指的是高階法陣的授權憑證。
【安姆】當然能心領神會歐也妮的意思，祂下意識地回答，【是三級法陣，只要輸入法力，誰都能夠使用。】
【吾神明明是為了普惠便利他人，才放開了權限，但如此仁愛寬厚的舉措，居然被這些無恥的愚民們利用，用來喚醒已經瘋掉的……】
眼看【安姆】即将再次失控，歐也妮不得不繼續打斷祂。
【安姆】！
你還沒回答我，法術的效果是什麽。
【……是對物質的時間回溯。】
這個法術聽起來就非常危險。
歐也妮心中升起極為不妙的預感。
——三級法術的威力，就像堅盾術、乘風術那樣，是值得讓人打起精神來重視的法術了。
但是，對喚醒神明什麽來說，應該還遠遠不夠。
所以他們才要堆疊這個法陣的數量？僅僅靠數量的變化，就能創造奇跡嗎？
說具體點，【安姆】。
如果你不想你的主神的法陣被濫用，如果你想阻止他們，如果你希望待會兒的逃脫順利進行，你就應該冷靜下來。
歐也妮此刻甚至有點釋然。
對她的逃跑計劃來說，這些流浪者大規模使用的是自己有渠道獲知情報的法陣，總比用那些更加古古怪怪的詭異手段要好。
歐也妮用平靜的語氣，向【安姆】挨個詢問。
——作用對象，法術範圍，持續時間，施法限制，慢慢說給我聽。
【安姆】停頓片刻後，才終于冷靜下來。
祂慢慢地給出了對這個三級法術的詳細解說。
【吾神的這個法術，能将施法者選定的物質，還原到過去某個時間點的狀态。】
【但施法者必須很了解，被施法的對象在自己回溯的那個時間點是怎樣的狀态，才能慢慢喚起過去時光的重現。】
【法術效果只能持續一小段時間。而且也僅作用于極小範圍內的死物。】
【流失的生命力、消耗掉的法力與神源、發生改變的精神狀态，不論怎麽呼喚，都不會再回來。】
聽上去限制不小。
奈何效果本身實在太逆天，這個三級法術在實質上已經極為強大了。
歐也妮能想象出，這個法術若在自己手上，能有多少種用法。
這個法術無法喚回死物以外的東西，但眼前這些流浪者們，很明顯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想要喚醒什麽樣的記憶。
歐也妮想要找到答案。
她抱着膝蓋，微微擡頭露出眼睛，再度偷窺場中的情形。
那幾個在之前的戰鬥中，被黑血污染過的流浪者，正相互攙扶着起身，顫巍巍地走過幾個已經被完成的小法陣。
歐也妮不知道，這群流浪者原本打算準備什麽作為法陣燃料，但看來，他們如今已經有了現成的法力儲蓄金。
特賽垂着頭，沉默的站在主帳篷的帳口，顯然并不因此感到開心。
事情并不因特賽的意志而轉移，歐也妮的法術視野能看見法力流動的光芒。
——那些被污染的流浪者們，挨個觸發了他們途經的法陣。
歐也妮忽然想起來，他們所用到的祭品呢？
【安姆】作為得到神祇厚愛的分靈，每次使用法術效果時似乎是不用額外奉上祭品的。
但歐也妮還記得，她自己過去也曾用過時間與夢境之主神系下的幻象法陣，當時老庫克教她使用的祭品是，某種香料？
【……其實并不需要那些香料。】
【哼，那只是你們人類牽強附會的理解。】
【安姆】不大高興，【吾神沉睡後，這些人類這麽快就将吾神賜下的知識和傳統抛到了腦後。】
歐也妮心想，如果不是我隐約能猜到你的神到底睡了多久，我還真信了人類的薄情善忘。
但是，時間與夢境之主這麽大方的，連祭品都可以不要？
【怎麽可能！？】
【雖然人類付出的微小代價，遠不能與其從神明手中獲得的恩賜相匹配。但是收繳祭品，在形式上是很重要的一環！】
【我們怎麽可以讓信徒産生能不勞而獲這樣輕松懈怠的想法！】
是是是，我替這些信徒，感謝你們屈尊附就，對人類心理健康狀态的持續關注。
歐也妮給【安姆】順毛。
那你的主神，收繳的祭品到底是什麽？
【……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安姆】極微弱地，在歐也妮心底輕輕寫出了答案。
【吾神只會稍微拿走一點點，鮮活的情緒和夢境。】
這個說法……
歐也妮一時無語，又突然明白，為何泛信者們在傳播和使用這套神系的法陣時，偷換概念，改掉了關于祭品的說辭。
她問【安姆】，所以，我得慶幸自己情緒夠充沛，才沒在使用那個幻象法術後，變成失去神采沒有高光的自閉症嗎？
【只是，一點點！】
【安姆】立刻強調分量。
【妳看妳當時都未能察覺！】
【人類的思維那麽活躍，很快就會轉移視線，産生新的情緒。正常情況下，這根本不會影響到信徒們的日常生活。】
【安姆】為自己的主神申辯。
【以前甚至還會有信徒，特地來教堂裏請求我拿走他們的煩惱和噩夢呢。】
歐也妮在心裏點點頭。
如果我的噩夢不是你的話，我有時也挺想這樣做的。
【安姆】氣得直接閉嘴。
而歐也妮的目光在場中那些畫法陣的流浪者們麻木機械的神情上打了個圈。
眼前這明顯已經不是【安姆】所描述的正常情況了。
毫無施法經驗的普通凡民們，機械地畫着密密麻麻的重複法陣。
他們知道自己正在承擔着三級法術的祭品消耗嗎？覺察到了自己正在支付情感作為代價嗎？
舊赫利亞人，明明是過去的神明波歐斯的信徒，為什麽能拿出屬于時間與夢境之主安姆的法陣？
是過去衆神間交流過的知識，被赫利亞人傳承下來了嗎？
歐也妮懷着疑惑問道。
【安姆】，你的主神，過去和波歐斯的關系特別好嗎？
【安姆】回答得異常簡短，【怎麽會？】
那祂和哪個神明關系比較好？
【安姆】沉默了一會兒。
【吾神的尊貴，沒有其他神明能及。】
哦，神中宅男。歐也妮給筆記中的時間與夢境之主打上新的标簽。
在【安姆】吵吵嚷嚷起來前，歐也妮冷靜地繼續問道，那你覺得，他們這些人，從哪裏找出的你的主神的法陣？
【我怎麽知道！？這些可惡的小偷……】
歐也妮默默地消音了來自【安姆】的辱罵，她在內心思考。
距離舊赫利亞的覆落，只有區區六十年而已。
而時間與夢境之主陷入沉睡，其信徒淪為泛信者并散逸在時間的洪流中，則是更為久遠的事情。
在覆落前，赫利亞作為正常國家，大概率與周邊國家保持着正常友好的交流。
他們有着自己信奉的神明，沒有任何動力，去獨立地保留一段與其他神明有關的文化。
這群流浪者目前使用的法陣究竟從何而來？
眼前這個複雜的想要喚醒邪神的計劃，究竟是這群流浪者們自己單獨設計的，還是說，背後有其他勢力的推手或合作者的影子？
畢竟是三級法術，雖然效果聽上去逆天，但限制還蠻多的，不可能就直接把邪神給複活了
但對某些分靈來說，可能感覺自家房子已經塌了233333
【安姆】（催促）：讓你不早點跑路，看，快來不及了吧？還不趕緊的。
歐也妮（踮腳看熱鬧）：……
【安姆】（不耐煩）：有什麽好看的？什麽熱鬧這麽好看？
歐也妮（看到最新進展）：……
歐也妮（認真）：【安姆】啊，我跟你說件事，你別害怕。
【安姆】：我有什麽可怕的？我能有什麽可怕的？我就怕你光顧着看熱鬧不跑路把我給連累死了!
歐也妮（回頭）：那我直說了，這熱鬧是
歐也妮（微笑）：你家房子塌了。
有的神系，從主神到分靈，全是宅宅呢，被賣了都不知道的那一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