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級法師
二級法師
“怎麽了，維恩？”教務長及時察覺了一年級教導主任的異動。
維恩主任沒有猶豫，直接彎腰行禮，“我的學生似乎有些異常，請允許我前去查看一下。”
教務長因此看向學院長。
主持神見禮的學院長，并未因這點插曲就停下禱告詞，但他在念誦中，微擡了眼，分給教務長一個眼神。
示意對方全權處理。
于是教務長也收斂呼吸，沖維恩主任點了點頭。
維恩主任得到許可後，直接施法，瞬間從原地降落到教堂中右翼後方，最後那個站着人影的臨時法陣邊上。
教務長沒想到維恩主任竟然連快步行走的時間都省去。
他微愣了愣，心念一轉，也跟随施法，落到了維恩主任身側。
站在這個臨時法陣中間的，是一年級的女學生歐也妮·格蘭傑。
教務長當然知道最近財務機構的風波。但他本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格蘭傑家族的最後繼承人。
是比想象中還要瘦弱的女孩子。白色的長發卷曲纖弱，發色淺淡。她閉着眼，因此看不見格蘭傑家族标志性的攝魂動魄的紅瞳。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此刻凝聚在她身上的濃郁神光。
以及年僅十一歲的小女孩這快要承受不住這份神恩，搖搖欲墜的身軀。
教務長經歷過那麽多次晉升儀式，當然知道與神明的溝通是多麽危險的事情。人類的身軀太過脆弱，經受不住神明過分的關注和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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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危險往往發生在高階儀式中。神明會更容易把控不好度量。
現在這只是初次的神見禮……神明本不該為這種低級的儀式分出太強烈的意識分支。
他立刻吩咐後面的巡場法師，“拿準備好的注靈劑過來。這位學員已經獲得恩賜了，需要注靈劑緩和精神。”
在高階神見禮中，法師們往往會在儀式前提前服用注靈劑。
但是低階神見禮中大多數入門者獲得的啓示，弱到不需要使用注靈劑的程度。因此師長們只會在儀式結束後再根據需要分配這種珍貴的藥水。
一個笨重的三級胖法師拿着藥劑過來了，他的手心裏全是汗水，差點沒拿穩藥瓶。
教務長背手站着，看這位名為彼得的三級法師給女學生灌藥水。藥瓶剛空的時候，他就說道，“繼續。”
于是第二瓶也灌了下去。
藥劑不能濫用。對第一次服用這種藥水的人來說，兩瓶就是能夠承受的極限了。
但是歐也妮的精神仿佛陷入到無底的漩渦中，她的狀況沒有任何起色。神光也在她肩上繼續流轉，沒有将要停歇的征兆。
“這樣不夠。”一年級的維恩主任說道。
教務長仍在猶豫。維恩主任看他一眼，走上前去，向着歐也妮擡起手腕。
這位四級青年法師的袖口下滑，露出手腕上事先刻錄好的魔法陣紋。随着他的施法動作，一道黑色魔紋迅速褪色消失。
與此同時，檢測魔法生效，将歐也妮現在的身體狀況信息，傳遞入附近三位法師的精神網中。
維恩主任讀道，“體溫超過41℃，心率過百，呼吸異常。精神波動極不穩定，無法捕捉到情緒……”
面對下級這潛在的催促，教務長沒有吭聲。其實不需要檢測魔法，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眼前女孩的狀态，已經逼近極限。
她的胸腔短而急促地起伏着，呼吸間都帶着潮氣。
不僅額頭耳後，連脖頸的皮膚都通紅了大片。
汗水已經濕透了她長長的卷發，額前的劉海緊貼在臉頰兩側，水珠滾落下來。
很快她就會死去。
玻璃碎裂的聲音短暫打斷了焦灼的氛圍。教務長側頭看了一眼，是那個名為彼得的三級法師，汗如雨下，因此失手摔碎了空藥劑瓶。
維恩主任還在緊緊盯着教務長的臉。教務長能感覺到這有壓力的視線。
于是他開口問自己的下級，“你打算怎麽做？”
維恩主任不發一言，再次施法，拿出了筆和墨水。他站到那個臨時法陣前，蹲下身來。
“這是在冒險。”教務長提醒道。不論是在法陣運行的中途修改法陣，還是打斷來自女神的恩典，都是在冒險。“她只是個一年級學生。”
“請容我提醒您，”維恩主任也開口提醒，“在她簽署繼承書前，財務機構的高級執行官，道林·格蘭傑先生不會希望得知她的死訊。”
教務長因此不再出聲。
他看見維恩主任穩定流暢地落筆，用娴熟的筆法，在與女神保持着連接的這座臨時法陣上飛速增補。
這樣大膽的下筆，和這樣出色的水準……
“你打算什麽時候參加下次神見禮？”教務長不由出聲問道。
維恩主任手下那飛速勾勒的筆尖沒有分毫減速，但他仍能分神回答，“我的年資，離下次晉升還早。”
教務長不由莞爾。維恩主任的面相實在是太過老成，以至于他經常都會忘記對方的實際年齡。
“好好積累，”作為上級，他撫慰道，“到時候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維恩主任沒有再對此表态。他凝神投入到對法陣的勾畫當中，眼神中貫注着對這一技藝道途的熱愛。
墨水筆順暢地一筆畫到了最後，兩段圓弧終于合滿，首尾相接。
神光滿溢，順着法陣的紋路流淌。女神降下的神力被人為地修改了走向和利用方式。
歐也妮腳下的法陣變成了單向傳輸的通道，神力不能流入只能流出。
水滿則盈，壓在歐也妮身上的神光終于落地，順着小法陣的紋路分散攤開，彙入大法陣，再流入其他四十一個臨時小法陣中。
一些本已醒來的學生再度進入聆聽狀态。
歐也妮身上的神光也漸漸黯淡，變成與其他學生差不多的明暗程度。先前服下的注靈劑開始發揮作用，她的呼吸漸漸沉靜。
儀式結束，學院長那漫長的禱告終于停下。
作為疲憊的老人家，他檢視地看了眼場中的情況，沒有多停留，拿起教本轉身回到了休息室中。
教務長看着歐也妮的情況穩定下來。“待會你帶她去醫務室吧。”
他準備去休息室向學院長彙報情況，但剛轉身，他的腳步又停頓下來，“差點忘了，以她吸收的神力，有可能晉升到一級法師了吧？”
毋庸置疑，歐也妮一定得到了女神的啓示。
但難以預估的是，她到底從這一遭生死險境中，獲得了多少好處。
維恩主任低頭再施法了一個相應的檢測法術，然後沉默着，向教務長比了個手勢。
教務長始終平靜的眼眸裏此刻閃過一線震驚。
愣神一秒後，他發出感慨，“如果剛才沒有中斷神恩，而是繼續下去的話……”
“那她現在就已經死了。”維恩主任扶着歐也妮癱倒的身體，語氣冷淡地說道。
“……好好照顧她。”
教務長留下這句話，轉身彙報工作去了。
歐也妮是在醫護室醒過來的。她呆呆地盯着潔白的天花板，大腦裏刷了好一會兒雪花屏。
“格蘭傑同學。”一年級教導主任那帶着威嚴的聲音。
歐也妮猛然一個激靈，差點從床上彈起來，“是！”
“神見禮已經結束了。”教導主任告知她。
完全可以預料到這樣的結果。
——剛醒來就發現自身不在教堂之中的歐也妮，如此心想。
歐也妮試圖回憶神見禮的經過，但一碰觸那慘痛恐怖的破碎回憶，大腦就抗拒到嗡嗡作響。她痛苦地扶住腦袋。
如果此刻在身側的人不是教導主任，歐也妮恨不得用雙手捂住臉，質問自己到底都做了什麽。
說好的認真發揮應對面試呢？
歐也妮迅速整理心情，堅強地振作起來，向教導主任旁敲側擊，“那，這回的神見禮結果怎麽樣？”
于是教導主任開口通報成績。
“有三分之一的學生，沒能在這次成為啓示者。”
“怎麽會這樣？”歐也妮深吸一口氣。她立刻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臂，試圖去感受內裏是否流淌着傳說中的法力的力量。
但剛遭受此種力量折磨的大腦因此狠狠抽痛了一下。歐也妮眼前一炫，差點直接昏厥過去。
若不是教導主任及時托了她一把，她的腦袋就砸回枕頭中去了。
泥腿子出身的歐也妮到此時也終于顧不上禮貌了，她直接反手，用力捉住了教導主任的手，惶恐地追問，“那我呢？我，獲得啓示了嗎？”
教導主任因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已經是二級法師了。”
此時，教堂的休息室中，教務長已向學院長彙報完所有的事情。
這位隐秘學院的最高領導者，在沉吟片刻後，吩咐道，“對這次未能成為啓示者的學生，到下半年時，再統一給他們安排一次參加神見禮的機會。
“但不要提前告訴他們這件事情。
“年輕人要上進，需得先經受一番磋磨。”
“至于歐也妮·格蘭傑，按照財務機構的要求，依然予以退學處理。
“但是，”白發蒼蒼的學院長意味深長地說道，“記得保管好她的學籍檔案，未來幾十年內，都不要弄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