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個小時
24個小時
嵇靈小聲道:“尊上,疼。”
淵主倉促放手。
他後退兩步,沉下臉色,似乎在懊惱方才的失态,微微側身掩飾神色,不再言語。
嵇靈便也當作不知,他在寒潭邊坐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水面,問:“水母呢?你把它們養在這裏了嗎?”
水母身體脆弱,對水質很挑剔,寒潭裏是沒污染過的地下水,用來養水母正合适。
“嗯。”淵主道,“在水底下,它們不願意上來。”
水母沒有大腦,但生物的本能會讓它們遠離危險,而淵主無疑就是最大的危險。之前的水缸只有方寸大小,水母避無可避,現在這麽大一汪水潭,它們就挑着遠離淵主的地方去。
話音未落,嵇靈探手入潭,幽暗的潭水中很快浮現點點幽光,它們向嵇靈聚攏,連成熒藍色的一片,而後懸停在了他的手邊,用透明觸手小心地碰了碰他的皮膚。
嵇靈道:“它們過來了。”
扶桑君和淵主是兩個極端,世間沒有生靈不向往太陽,加上這些水母喝過嵇靈的血,天生就親近他。
嵇靈招手:“來。”
他握着淵主的手腕,将淵主的手指放入水中,而後輕輕地引着掌心的水母碰了碰淵主手背,水母透明的小觸角顫顫巍巍地試探片刻,像是終于發現這個新的‘落腳點’也沒什麽可怕的,于是穩穩停在了淵主掌中。
淵主僵硬地托着水母,一動不動。
嵇靈失笑:“別這麽緊張,你可以摸摸它們呀,輕輕碰一碰,它們不會被吓跑的。”
淵主緩慢地合攏手掌,指腹輕輕碰上了傘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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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微微扭動,觸手慢吞吞地纏了上來,攏住了淵主的指腹,似乎将他當成了一個很好攀爬的石塊,蹲着不動了。
嵇靈道:“是吧,它們還是很喜歡你的。”
淵主托了半響,張開五指,任那水母晃晃悠悠地漂走了,目送它遠去,而後站起來,道:“它們不喜歡這裏,你把它們帶回家吧。”
水母願意浮上來,只是因為嵇靈在這裏,嵇靈一走,它們便會接着縮在水潭底,離淵主遠遠的。
嵇靈點頭:“對,它們确實不喜歡這裏,我得把它們帶回去。”
淵主一怔。
雖然是他先提的,但是嵇靈答應的如此輕易,他還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短暫的怔愣過後,淵主的神色歸于淡漠,他微微颔首,道:“地底濕寒,你不必在此久待,早些離去吧。”
嵇靈點頭,當真開始撈水母,他挨個清點好,好好地将它們打包起來,道:“好了。”
淵主一窒,語氣無端帶了點惱怒,他平平道:“好了就走,不必知會我。”
下一秒,嵇靈已經拉住了他的袖子。
他一手拿着水母,一手拽着淵主,自然而然的拖着他們往前走,淵主被拽地前行兩步,掙脫道:“你……”
“嗯?”嵇靈回頭,語氣詫異,“水母和我回家,你難道不和我回家嗎?”
他的态度那麽自然,仿佛淵主天生就該和水母一起被他帶回家,留在這裏是無理取鬧似的,淵主不自然地頓了頓,道:“我……”
他還沒我出個什麽,嵇靈搖頭:“不行,你不能留在這裏,必須和我回家。”
說着,他撩開了褲腿,腳腕上赫然有一處擦傷,寸長的紅痕橫在瓷白的皮膚上,顯得異常刺目。
嵇靈道:“這是我過來找你的時候,在岩壁上擦的,你看看,現在還很疼。”
前一句話沒錯,這溶洞道路崎岖,他來得又趕,确實被擦傷了,後一句話就純粹是睜着眼睛瞎扯了,憑神靈恐怖的自愈力,這麽淺的傷口,再晚兩個小時就要愈合了。
嵇靈繼續胡扯:“腳腕疼,走不了遠路,放我自己走的話,這些水母得渴死在半路上,你得扶我回去。”
淵主:“……”
他張張嘴,想斥責一句“胡言亂語”,但看着神靈依舊蒼白的面孔,還是什麽都沒說,挫敗道:“怎麽扶?”
嵇靈毫不客氣地将水母袋子遞給他,然後扒拉着他的胳膊,将大半重量壓了上去,幾乎成了個半抱的姿勢:“就這樣扶。”
淵主收攏手臂,支撐住歪東倒西的嵇靈,微微嘆了口氣,當真是毫無辦法。
他淺淺嘆息,依着神靈的意思,攙扶着他出了地道。
此時天氣正好,神女廟前人來人往,神女們則仗着普通人看不見她們,一個個坐在竹枝上,聊着八卦磕瓜子。
她們遠遠看見劉仁景的棺材動了,嵇靈被半拖半抱的弄出來,手裏的瓜子都掉了。
“他他他他他!”姑娘們指了指淵主,又指嵇靈:“你你你你你?”
方才嵇靈下去的時候神色冷冽,怎麽一轉瞬便變了模樣,眉眼彎彎不說,還将邪神帶了出來?
地底到底出了什麽她們不知道的事情?
嵇靈笑眯眯的打招呼:“娘娘們好,吃過早飯了嗎?”
神女:“……吃過了。”
“我們還沒吃呢。”嵇靈揮手,“不叨擾娘娘們了,先行告辭。”
他和淵主出了神女峰,嵇靈用手機軟件打車,兩人坐上車後,嵇靈擡表看了看時間,他和白澤說晚飯前回來,可現在剛到午飯點。
出租車開過鬧市,中間途徑學校,導航提示減速慢行,嵇靈靠在車窗邊,校門口家長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聊着自家孩子和校園八卦。
神靈耳聰目明,家長的對話清晰傳來,有個年輕媽媽嗑瓜子:“聽說了沒,三班又有學生離家出走啦!”
“是啊,不知道和家長鬧什麽別扭,聽說睡橋洞裏去了,家長都報警了。”
“怎麽躲那種地方去啦,橋洞裏多危險啊,萬一睡着了半夜漲水,容易給沖下去的哇!”
“聽說警察調監控,把景南翻遍了,找了30多個小時才找到人,家長吓壞了嘞。”
嵇靈本來劃着手機,聽見這個,毫無征兆地笑出了聲。
此時距離淵主離家……不到24個小時。
初中生離家出走,警察找了30個小時,太古三尊離家出走,當天就被帶了回來。
淵主扭頭看他,面無表情。
嵇靈強壓笑意,連忙掩飾:“唔,白澤給我發了笑話,好有意思,太好笑了。”
兩人回到王程軒的小別墅,剛好是飯點。
淵主從來不吃飯,他拿着水母倒回玻璃魚缸,喂了兩大勺飼料,然後閉門謝客,死死關上了門。
白澤北鬥目送他遠去,看向嵇靈的視線中充滿了敬意,北鬥壓低嗓音:“君上,這就,這就?”
君上是用來稱呼扶桑君的名稱,嵇靈對這個身份接受不良,他至今無法将自己和扶桑君劃上等號,老大不自在,于是揮揮手,示意北鬥直接叫名字,偏頭看他:“這就什麽?”
北鬥:“這就回來了嗎?”
嵇靈反問:“不然呢?”
北鬥讪笑。
昨天別墅氣氛壓抑,把王程軒吓的半死,可喜可賀的是,古怪的氛圍只持續了一天,後續一切都好,他就樂颠颠點了一桌菜,權當安撫大家受傷的心靈。
白澤和嵇靈熟悉,照常落座,北鬥老大不自在,他坐在嵇靈對面,拘謹的很,筷子也不怎麽動。
嵇靈加了只蝦,撐着撥殼的間隙擡頭,問道:“星君,您為何能确定我是扶桑?”
連着兩個敬語,北鬥吓得夠嗆,他放下碗筷:“您說笑了,雖然樣貌略有不同,但您的氣息,我還是記得的。”
白澤道:“可是雲宮之中,已經有一位扶桑君了。”
之前宴會,他們見過,扶桑還單獨與嵇靈說了話。那位帝君也是雍和莊重的模樣,在位少說也上千年了。
北鬥苦笑:“那他定然是假的。”
這事兒實在匪夷所思,席上一時陷入沉默,嵇靈用指尖掐了掐眉心:“茲事體大,這事要如何佐證,還得有個章程。”
然而話雖如此,那位扶桑深居雲宮之內,衆星拱月般,不曾出來半步,要驗證這事兒,三人都沒有主意。
嵇靈向來随性,事情一時半會解決不了,他索性先解決碗裏的飯菜,結果大蝦啃到一半,電話響了三聲。
他翻出來一看,謝雍辭。
嵇靈手指懸停在接通鍵上,少有地心虛了。
之前又是天眼,又是北鬥,接着淵主這裏也出了岔子,兩天來嵇靈忙得腳不沾地,至于鼎湖的祭祖大典,早給他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淵主傷心了。
淵主決定離家出走。
淵主被哄好了。
淵主回家了。
間隔:24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