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喜歡!
他喜歡!
嵇靈:“……”
他扶住額頭:“我是說我的褲子髒了,而他是個潔癖,所以我坐他的床,我以為他會生氣……等等,”嵇靈忽然道:“你怎麽知道他是個潔癖?”
嵇靈對淵主的全部印象都來自白澤,白澤說淵主是陰邪暴戾的邪神,所以嵇靈覺得淵主陰晴不定,白澤說淵主潔癖,會把觸碰他皮膚的人丢進深淵喂蛇,所以嵇靈覺得淵主潔癖,讨厭旁人的觸碰。
白澤聳肩:“大家都這麽說啊。”
淵主長明,獨來獨往,厭倦陽光,他終年幽居在深不見底的虞淵之中,與魑魅魍魉為伴,數百年不曾出現在人間。
所有的典籍提到他,都是說性格乖僻暴戾,陰邪可怖,這樣的一個邪神,怎麽可能是好相與的人物?
白澤道:“傳言不可能空穴來風,總之,你還是離他遠點吧。”
嵇靈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他說着,垂下眸子,隔着衣服,将手指點在了手腕處的虞淵印上。
自從被打上這枚印記,嵇靈每時每刻都在等淵主催動,他受過扶桑印,知道這玩意催動起來有多疼,如千蟻噬心,深入骨髓,讓人夜夜不得安眠。
嵇靈早就做好了準備,他也知道自己最多能扛多久,也打算扛到最後一刻,然而這麽多天來,淵主一次也沒用過。
強吻的時候沒有,抓他手臂的時候沒有,穿髒褲子坐他床的時候也沒有。
更何況,什麽樣的邪神,會去垃圾廠救一只女孩的貓呢?
嵇靈從沙發上站起來,提起了剛買的奶茶:“我試試吧,就算淵主不答應,也沒什麽損失。”
話雖如此,嵇靈卻有種莫名的預感:“他會答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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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覺來得莫名其妙又毫無道理,但是嵇靈就是覺得,淵主會答應的。
說着,他在白澤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擡步上樓,敲響了淵主的房門。
還是無人回應。
嵇靈對此駕輕就熟,他敲了三次門,淵主一次都沒有理他。
嵇靈旋開門鎖,直接走了進去。
室內昏沉沉的一片。
淵主依舊沒有開燈,但憑着敏銳的靈識,嵇靈能感覺到邪神就在正前方,或許還正打量着他。
他睜着眼睛對着茫茫的黑暗,舉起手中的奶茶,微笑道:“尊上,要不要試試甜品?”
淵主道:“不必。”
他似乎對嵇靈的屢次打擾感到厭煩,難得多說了兩句話:“我不喜歡這些吃喝,以後你不要随便進來,出去。”
嵇靈卻沒有收回手:“尊上試一試吧,這是人間的年輕人中最流行的飲品,我手上這杯是龍井茶底,豆乳調味,配上麥粉和抹茶的香味,或許你會喜歡。”
淵主不接,嵇靈便維持着微笑的動作,和面前人僵持了半分鐘,在一片沉默的黑暗中,他的手上驟然一輕。
淵主接過了杯子。
嵇靈瞬間伸出手,攀附住了淵主的手臂,而後手指微動,将整個手心覆蓋在了邪神的手背上。
同一時刻,他微微側身,勾住了房門,客廳的燈光從房門縫隙中撒入,恰好照在淵主的小半張側臉。
淵主微微睜大了眼睛。
人體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遞過來,嵇靈剛剛捧過奶茶,手心滾燙,覆蓋在淵主的手背上,微微有些灼人,淵主則完全沒預料到嵇靈如此大膽的動作,他遲疑着停頓了半秒,而後被燙到了一般,當即甩開嵇靈,後退一步,壓下眉頭,不悅道:“放肆,你真當我不會動手嗎?”
嵇靈收回手:“抱歉,太黑了,前方有動靜,我下意識便抓住了您。”
這理由實在沒有誠意,神靈五感敏銳,何至于分辨不出前面是淵主,但是淵主無暇糾結這些,他蹙起眉頭,沉聲道:“你還不滾出去?”
而後一甩衣袖,徹底沒入了黑暗之中。
嵇靈拿到了他想要的信息,聞言作揖,道:“小仙這就滾出去。”
他嘴上說着小仙,卻沒有任何客套的意味,而是大步離去,虛掩上房門,沒理會客廳看戲的白澤,徑直去了三樓姚孟貞的房間。
姚孟貞正架着畫板畫畫,聽見響動,擡眼看向來人,嵇靈步履生風:“你的《人體肌動力學》和《屍體解剖圖鑒》呢?借我看一眼。”
姚孟貞指了指書架,嵇靈将兩本磚頭厚的書拿下來,很快翻到了他想要的章節。
人體臉部肌肉與微表情的運動規律。
之前淵主一直在黑暗中,無需掩飾表情,嵇靈又突然抓住了他,沒有任何先兆,這個時候淵主的反應一定是最自然,最不加修飾的反應,代表了他對‘觸碰’最真實的态度。
從剛剛和白澤對話,嵇靈就在想,既然淵主的性格不是傳聞中的喜怒無常,那麽有沒有可能,他并沒有潔癖,也不讨厭旁人的觸碰呢?
世人以訛傳訛,都覺得淵主身居九淵之底,就該孑然一身,獨來獨往。世人懼他,厭他,怕他,恨他,這天下雖有萬千生靈,卻沒有一個活物敢親近他,生怕觸碰了邪神的一片皮膚,就會觸怒淵主,被永世鎮壓在九淵之底。
那麽有沒有一種可能,會有淵主厭惡觸碰的說法,只是因為根本沒有人敢碰他呢?
這麽想着,嵇靈飛快閱讀書冊。
神靈的記憶總是出類拔萃的,只要嵇靈想,他可以回憶起剛剛的所有細節,從淵主被抓住時的錯愕,微微睜大的眼睛,到他看向手臂的視線,後退掙脫的動作,就仿佛腦海中回放的高清電影,每一幀都清晰無比。
他一字一句,對照着書本上的肌肉走勢,回憶起淵主的表情。
人不悅時,眉肌應該下壓,眼睑間距變窄,眸子變得狹長,但是淵主的反應和這截然不同,他睜大了眼睛,眉肌上揚,而後垂眸看向手臂,甚至沒有立馬甩開,而是愣了兩秒,才倉惶後退,将嵇靈碰過的那截手臂藏在了袖子後面。
“他喜歡。”
嵇靈合上書冊,篤定道:“他喜歡。”
吻也好,觸碰也好,那種手拉着手,溫度透過皮膚傳遞的感覺,淵主喜歡。
嵇靈不自覺地想起了第一次見淵主,他強吻邪神的時候。
那時淵主也是這樣,他在嵇靈吻上來的瞬間睜大了眸子,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然後欲蓋彌彰,惱羞成怒,倉惶用靈力震開嵇靈,色厲內荏地質問他。
淵主當時慌到什麽程度?他連用來威脅嵇靈的煞氣觸手,都懵得啪唧一下掉了下去。
嵇靈現在想想,被獨自鎮壓在地底不知多少年,他那個輕佻又漫不經心的吻,或許是淵主千百年來,第一次碰到另一個人的皮膚。
可惜嵇靈當時神色緊繃又跑得太快,沒能深究淵主的反應。
這麽想着,嵇靈将書冊放回書架,快步從三樓折返,重新站在了二樓主卧門前,他咳嗽一聲,敲響房門:“尊上?”
沒人回複。
嵇靈再次轉動把手,沒轉動,淵主從裏面把門鎖住了。
對于他們這種等級的仙神,破門就是随手的事情,淵主為了避免被他騷擾,竟然直接鎖住了門。
嵇靈啞然,繼續敲門:“尊上,小仙有事相求。”
他锲而不舍:“小仙真的有事相求。”
還是沒人回複。
看樣子,常規手段,淵主是不會出來了。
嵇靈垂下手臂,長長地嘆息一聲。
他放軟聲音:“尊上,放我進去吧,真的有事相求,十萬火急的事情。”
若是平常,嵇靈萬萬不敢在太古三尊面前如此惺惺作态,但現在,他有恃無恐。
漂亮的神靈垂下一雙清貴的眸子,像是實在被逼得沒有辦法了,他迫不得已走投無路,這才敲響了淵主的門。
嵇靈淺淺嘆息,語調又輕又軟:“尊上,真的有事,求你了。”
空氣靜默了三秒。
門把咔噠一聲轉開,房門向內開啓。
淵主低沉的嗓音傳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嵇靈含笑附和:“下不為例。”
這次屋內不是全暗的,淵主拉開了窗簾,他背對着嵇靈站在陽臺上,察覺到背後的動靜卻沒有回頭,只是沉聲道:“何事?”
淵主站的地方離門非常遠,幾乎是整個房間的對角線。
嵇靈上前兩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他步履不停,直到站在了淵主身後,再往前幾步就會肌膚相貼,才停下了腳步。
淵主眉頭微跳,不着痕跡地往前半步,幾乎倚靠在了陽臺的欄杆上。
“尊上。”嵇靈作揖道:“小仙将要出門遠行,或有危險,不得不動用太古遺音,但是古琴和您綁定了,不能分開太遠,故而想邀請尊上和我一起,出門遠游踏青。”
他裝作不知淵主的僵硬,自顧自的介紹:“我和白澤要去的地方叫封石村,坐落在西南十萬大山中,山環水抱,古木參天,風景秀美,是個踏青旅游的好去處,屆時我和白澤處理事務,尊上您只需要看看花賞賞景,等我們辦好了,便可以回來了。”
嵇靈和淵主之間的距離并不近,是個非常合适的社交距離,即使面對面交談,在這個距離下也不顯突兀,但是神靈五感敏銳,淵主千百年未曾親近過誰,一個碩大的熱源就在背後,熱源的胸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為不可察的氣流拂過脖頸,吹動皮膚上細小的絨毛,連帶着那一片空氣都灼熱起來。
他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勾了勾,冷哼道:“你的事情,何故勞駕本尊?”
嵇靈:“尊上不願去?”
淵主道:“不願。”
嵇靈垂着眸子沒說話,片刻後,他微微伸出手指,捏住了淵主的衣角,極輕的搖了搖。
淵主手背一顫。
牽引的力道傳來,很弱,但确實存在。
這是種全然陌生的感受,淵主是上古邪神,他代表着殺戮,血腥,戰争,或者種種髒污醜陋的東西,從沒有人敢和他挨得這麽近,更沒有人膽大包天,敢去勾他的袖子。
嵇靈的語氣很弱,有點難過的樣子:“可是我真的很需要太古遺音。”
他擡眸,再次晃了晃淵主的衣擺:“真的很需要……尊上,就答應我這一次,好不好?”
嵇靈:有恃無恐。
淵主:心煩意亂。
明天一起下副本~